這一趟子跑下來,沙正陽從翠屏回到縣里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
“文森,感覺有什么變化沒有?”一直坐在后座上閉目養神的沙正陽一直到桑塔納進入縣城,縣城街道上的燈光透過車窗玻璃照進來的時候,沙正陽才突然問道。
“縣長,您是說…”
“嗯,我是問下邊基層的干部在精氣神上比前期幾個月前有沒有變化?”沙正陽看了一眼有些踟躕的譚文森,“無需遮掩什么,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實話實說。”
“縣長,那我只能說說我自己的感覺了。”譚文森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味畏縮,肯定不為沙正陽所喜,雖然明知道這個問話是有些考較的意思在里邊,但現在也容不得他多想了,“變化肯定還是有的,但是我感覺幾個鄉鎮的干部作風和您說的精氣神變化還是略有不同的。”
“哦?說來聽聽。”沙正陽來了興趣。
他很喜歡對方這種善于觀察的性子,善于觀察也就意味著喜歡學習,這是他們這樣之前沒有多少工作經驗的干部成長的最基本手段,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沒多少出息。
但善于觀察,熱愛學習,這只是一個基本條件,你還要善于去蕪存菁,善于從各類工作中汲取自己所需要的養分才行,不能一股腦兒精華糟粕都納為己用,那也只能混成機關油子。
“我的感覺,舊營那邊的干部變化比較大,或許是受到了蔬菜種植基地建設項目的影響,還有柳書記去了之后的作風改進,舊營鎮那邊的干部節奏明顯要快一些,大家討論研究工作的時候也要多一些了,這從蔬菜大棚建設幾度就能看得出來,省農業廳那邊的評價也比較好。”譚文森試探性的道。
“還有呢?”沙正陽微微點頭。
“藿集這邊北片區的干部相對來說可能節奏慢一些,但是他們作風相對務實,我感覺在奶源基地建設上他們做工作還是很實在的,但可能在觀念改變上…”譚文森沒有說下去,或者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話語來形容。
“那這邊呢?”沙正陽沒有多問。
“您說東片區這邊?他們的思想觀念和積極性應該是最開放度最高的,但是我覺得他們可能還沒有意識到一級汽車專用公路帶來的巨大機遇,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沒有多少頭緒,您今晚給他們的敲打可能會起到一些效果,我看蓼洼的徐書記、李鄉長以及翠屏的劉書記和張鄉長都很有觸動。”
沙正陽深看了自己這個秘書一眼,頗為滿意。
張佳音通過卿箬笠介紹來這個親戚的表現還真不錯,不多言多語,勤快而不過于殷勤。
沙正陽不喜歡那種過分油膩的殷勤,譚文森表現得很適度。
觀察力看起來也不差,更難得的是還能通過觀察來得出自己的分析判斷,這就不簡單了。
當然他的觀察還比較粗淺,但想想這畢竟才幾個月時間,他也還是一個年輕人,能夠有這樣一份見識已經頗為難得了。
自己前世中給曹清泰當秘書時的表現可比這家伙差得太遠了,想到這里沙正陽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和漢都那邊的老上司老朋友們聯系了。
曹清泰不用說了,現在也很忙,擔任平原省政府副秘書長兼省政府辦公廳主任的他甚至連回一趟漢都的時間都沒有。
沙正陽也只是四月底確定到真陽和八月份暑期的時候給對方打過兩次電話,在電話里聊了幾句,對方所處的位置實在太忙,沒有多少屬于自己的時間,所以都是匆匆幾句話就結束了。
就算是郭業山和桑前衛的聯系也驟然減少了。
郭業山擔任華陽常務副縣長之后更為忙碌,要想在仕途上在前進一步,他就不得不更加努力,尤其是在獲知沙正陽都已經正式晉位正處級干部之后,郭業山想必感觸更甚。
這一點沙正陽意識到自己還是有些疏忽了,也許該找機會回漢都去主動聯系一下,這些工作中結識下來的關系還是應當保持下來,并且還應該讓其歷久彌新,沒準那一天這層關系就能發揮大作用。
桑前衛也是如此。
桑前衛在上個月出任濱湖區委常委、常務副區長,這是一個很了不得的提拔,意味著他已經正式晉位正處級,而且是常務副區長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位置。
桑前衛在與郭業山的競爭中重新走到了前面。
之前郭業山在出任華陽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時貌似已經領先于桑前衛了,畢竟華陽的經濟實力不是銀臺可以比擬的,而且出來的干部仕途都更坦蕩,但那只是一種隱性的比較。
而桑前衛這一次卻是直接晉位正處級,哪怕濱湖區是漢都市最偏遠的一個區,經濟實力比起華陽更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它畢竟是區,在硬性級別上就要高出半格了。
沙正陽有一種感覺,桑前衛這一次領先郭業山之后,郭業山要想在追趕上來就有些難了。
之前郭桑二人隱隱約約都有些別苗頭,但是都是同一級別上競爭,但現在桑前衛卻正式領先了,有時候一步領先就意味著步步領先了,而且副處到正處本身就是非常關鍵的一步,可桑前衛這一步卻跨越得恁地輕松。
想想自己也是正處級了,只不過宛州的正處級要和漢都的正處級還真的不太好比,看起來自己也算是一縣之長,但是宛州一個縣長你要拿到漢都市里去,恐怕在漢都人心目中真的未必能當得到對方的一個普通副區長。
譚文森也發現沙正陽似乎被觸動了些什么,有些走神,所以也就沒有再說什么,保持了安靜。
一直到汽車開到了家門口,沙正陽才算是被驚醒了過來。
下了車和譚文森打了招呼之后,沙正陽就回到了家中。
先前的觸動勾起了很多心事,沙正陽才想起自己這幾個月里幾乎是全副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去,對很多事情都有些漠視了,比如上一次給父親打電話是什么時候了,好像是九月份吧,倒是父母給自己打過幾次電話,自己也都是忙于工作,匆忙間說幾句話就得要掛掉。
沙正剛那邊也有一個月沒聯系了,甚至連電話都沒怎么給自己打,倒是王澍經常打來電話說一說情況,讓自己不至于對沙正剛和馮子材在燕京的工作生活狀況一無所知。
慧眼市場調查研究公司仍然在不斷的燒錢,但是燒錢幅度有所減緩,主要還是在市場調查上已經有了一些盈利的趨勢。
但是按照沙正剛和馮子材的判斷,要想實現收支平衡,估計一兩年內都有難度,仍然還要投入,當然投入幅度已經在縮小,這是一個好現象。
現在慧眼市場調查研究公司正在開始小心翼翼的擴張,已經不單單局限于較為狹隘的影視這一塊調研了。
畢竟這一塊市場實在太小了,而且真的有需要的項目和企業也不多,絕大多數本該是服務對象的在這一塊舍不得投入,或者說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現在慧眼已經把市場擴展到國內一些主要省份和大都市中,但是如果繼續擴展,會帶來更大的虧損,所以這也讓沙正剛和馮子材他們進退兩難。
沙正陽很清楚這一塊市場未來有多么重要,但是在沒有獲得央視的合作之前,慧眼都還只能苦熬。
不過曙光很快就會到來,根據王澍從央視內部傳來的消息,慧眼在這一塊展現出來的潛力和發展趨勢已經讓央視開始重視這一塊的發展,尤其是慧眼提前在各省市的一些布局也讓央視有些意動。
另外,來自英國的尼爾森和法國的索福瑞都開始在接觸慧眼,這也是一個很好的現象,但是鑒于慧眼在其他方面的市場調查能力還比較薄弱,以及國內市場調查行業的政策所限,所以這兩家在歐美的巨頭都還只是一個最初期的試探,還遠談不上合作或者入股這一類的意向,所以一段時間內,慧眼都將只能靠自己生存。
好在海正運業這邊還是為慧眼提供了較為厚實的資金支持,尤其是慧眼開始進入運輸物流市場調查之后,這也讓藍天航大為心動,慧眼首先選擇了在華川和周鄰的陜豫鄂甘川等省的物流運輸市場進行調查,取得了一系列成績,對于海正運業的擴張也提供了信息支持,正因為如此藍天航才開始看好慧眼的發展前景。
估計央視有可能會主動來和慧眼談合作的意思,不過要想和央視合作,估計央視會拿走控股權,這一點上慧眼需要做好思想準備。
沙正陽給沙正剛和馮子材他們的建議是加快市場布局和發展,一旦央視要接觸,那么就可以主動去接觸尼爾森和索福瑞,這樣可以對央視形成牽制,也有利于未來慧眼和尼爾森、索福瑞在其他領域的市場調查研究的合作。
紛亂的思緒讓沙正陽一時間想得有些多,一直到快一點鐘才沉沉睡去,對于他來說,這些事情他都只能給點兒建議了。
他的工作還是真陽這邊,這才是他的本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