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袁成功的臉色才真正的陰轉晴,氣色也變得好起來,“好,正陽,我就喜歡聽這話,我們真陽沒有理由輸給任何人!如果沒有這股子信心氣勢,我們就更談不上如何去贏得勝利了。”
沙正陽已經意識到袁成功的不好打交道了。
這個人性格很剛硬,也難怪祝漢明去丹寨當書記也是興沖沖成行,估計在真陽的工作氛圍并不太融洽,起碼在一個強勢的縣委書記壓制下,任誰當縣長都覺得夠嗆。
沙正陽不好說袁成功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風格,但是這個人恐怕在縣里也是說一不二慣了,誰要拂逆他的意愿,恐怕很難有好果子吃。
對于一個縣委書記的強勢,沙正陽不反感,蓋因這個時代的一把手都是這樣,只有強勢和更強勢的縣委書記,沒有哪位縣委書記能使好相與的。
這也是為啥大家挖空心思都相當縣委書記,而縣長就得要夾著尾巴做人的緣故。
但縣高官絕大多數都是從縣長熬上來的,你不當縣長,你就難以明曉縣委書記的職責,就難以成為一個合格的縣委書記。
沙正陽對袁成功的強勢不反感,但是并不意味著自己任何事都要順著對方。
自己是來干工作的,不是來給誰當附庸的。
再說了,沙正陽認為只要在工作中拿得出能說服人的方略來,他沒有理由懼怕任何人。
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袁成功自己也有很深的緊迫感,他在縣高官位置上呆的時間不短了,他渴望能夠在較短時間內重新打開局面,做出更耀眼的成績,為自己的資歷添磚加瓦,以謀求更上一層樓。
袁成功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相反他相當冷靜睿智,否則他也不可能當到縣委書記,在把真陽工作迅速拿起來這一目標上,他和沙正陽是綁在一起的,是合則兩利斗則兩傷的辯證關系。
沙正陽同樣很欣賞袁成功那種遇強則強喜歡挑戰的性格,在他看來這也是一個人成功的一大要素,沒有那種鍥而不舍堅韌不拔的性格,袁成功也不可能從一個老三屆干到縣委書記位置上。
“袁書記,真陽有自己的優勢,但如你所說,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發展很不平衡,林書記和馮市長都和我談了我們真陽西部和北部的發展滯后,叮囑我要在大力培育真陽工業經濟的同時,也要考慮廣大西部北部丘區農民的致富增收問題。”
沙正陽不得不提醒袁成功,他怕袁成功急于事功,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真陽縣經濟技術開發區上去了,對其他事項就忽略了。
“嗯,正陽,這一點林書記和馮市長也和我專門談過,我個人認為,這兩者不矛盾,如果說能夠把我們發展工業經濟,吸引更多的農村勞動力到企業里打工掙工資,那就更完美了。”
見袁成功這么說,沙正陽也忍不住苦笑,這說易行難,幾十萬農村剩余勞動力,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被企業消化掉的?
真要能隨意做到這一點,只怕自己就不是當縣長,就是當市長高官都綽綽有余了。
“袁書記,恐怕還得要多管齊下才行,除非我們真陽一下子達到東莞、中山那個級數的工業水準,否則短時間內我們的農村剩余勞動力根本不可能得到消納,一樣只有向沿海地區輸送。”沙正陽還是很客觀的給對方潑了一瓢冷水。
袁成功臉色一僵,這個家伙還真的是有點兒桀驁啊,連口頭附和一樣自己的觀點都不肯。
不過袁成功也不是很在意,畢竟是林春鳴的心腹干將,而且還仗著有點兒能抓經濟工作的本事,自然不會輕易附從別人。
只要這家伙能像在經開區那樣招商引資和基礎設施建設都能抓得起來,袁成功倒是不介意對方的稍許冒犯。
求同存異這個道理袁成功還是明白的,自己在這個縣高官位置上已經是天花板了,必須要盡快打破這個天花板,為了這個目的,他可以容忍一切。
“那是自然,我也沒指望咱們真陽能一步登天,我的意思是工作還是有所側重,要學會解決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而工業就是一切問題的牛鼻子。”可以容忍冒犯,不代表袁成功不會表明自己的態度。
“袁書記,我明白,我會處理好這其中的主次輕重。”
沙正陽知道自己需要退讓一步了,否則不利于關系的相處,更何況袁成功的話也沒有錯。
工業是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真陽經濟發展的核心,必須毫不動搖的抓牢,但如何來抓,抓哪些方面,那就有很多的具體細節值得操作。
沙正陽不愿意在這些本屬于操作細節的問題上和袁成功發生矛盾,這本來就是縣政府未來的工作細節問題,用不著在書記和縣長之間來針尖對麥芒的爭吵不休。
桑塔納把沙正陽送到了市委宿舍的后門上,袁成功向沙正陽揮了揮手,桑塔納就離開了。
一下午的談話讓沙正陽深刻感受到了與以往印象完全不一樣的一個袁成功,或許這才是真實的袁成功。
前年前往南粵考察學習的袁成功不過是一個藏好了爪牙的猛虎,而這一次,在面對自己的時候,這頭猛虎毫不猶豫的把爪牙探了出來,這里邊未嘗沒有示威和警告的味道。
如果換了一個人,恐怕面對這樣一個強硬驕狂的縣高官,只怕要么退讓一步成為傀儡,要么就只能風刀霜劍的和對方過招,強力對抗,進而演變成內斗模式。
不過沙正陽不打算采取上述兩種方式行事,前者是個人典型失敗模式,后者則是雙輸雙敗模式。
沙正陽有自己的戰斗模式。
很簡單曉之以理,誘之以利,不怕對方不就范。
當然,這個模式是要建立在自己要有足夠的實力基礎之上。
袁成功不是沒有弱點,他的最大弱點就是他的心態。
他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盡快拿出成績來,證明給市委看,進而也要讓省里看到,為他能盡快跨入副廳級干部序列助力。
另外,袁成功懂經濟,明大勢,但是在經濟工作落實到真體操作戰略上來,他并不熟悉。
這和他作為縣高官身份有一定關系。
沙正陽了解過,真陽經濟發展的具體操作基本上是祝漢明和丁希慎在推動。
前期真陽發展較快,袁成功也放權,給予了全力支持,但這一年多和市經開區的競爭中敗下陣來,這就讓袁成功有些心浮氣躁了。
自己在經開區的表現,足以讓袁成功信任自己的工作能力,這一點沙正陽很自信。
只需要拿出一套適合真陽發展的韜略來,說服袁成功認可,那么他也一樣可以獲得袁成功的鼎力支持,這同樣是符合雙方的利益的。
只要能開好這一個頭,沙正陽相信自己和袁成功的“蜜月期”可以持續一段時間,袁成功甚至會容忍一些自己不符合他意圖的舉措。
求同存異,尋求妥協,這也是政治藝術的基本奧義。
回到家中,沙正陽終于打開了電話。
他不能長久的關閉電話,無論是否走馬上任,短時間關閉電話可以,但時間長了不行。
之前他都是打了電話就關機,和袁成功談話時,他也是把電話關了的。
接連接了幾個電話,錢正的,鄭國忠的,杜大偉的,陸健的,奚重山的,…
好在大家都明白現在沙正陽的狀況,都是簡短兩三句話就掛斷。
錢正在電話里倒是多說了幾句,叮囑他明天到管委會要多花些時間做溝通和交代,這也是應有之意,他需要把一些工作移交給陸健了。
既然陸健明確了為黨工委副書記,那么也就意味著他不會走,日后他就要扛起沙正陽之前的工作。
沒有孫妍的電話。
可能她沒接到消息,也有可能她接到了,覺得這種狀態下仍然需要按部就班按照原有的約定繼續冷卻。
隨它去。
沙正陽心中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顧湄的電話來了。
充滿了喜悅和興奮,也沖淡了之前沙正陽內心深處的些許悵惘。
沒想到這丫頭的消息這么靈,看來齊瑞芬乃至齊瑞芬的父親齊家遠,或者就是夏侯子的父親夏侯通都在默默地關注著自己。
接受了顧湄的祝福,沙正陽也很安心。
再給父母打了一個電話,父親還在忙乎,簡單說了幾句,又忙碌去了,顯然對自己的大兒子很放心。
倒是寧月嬋和焦虹那邊在電話里多解釋了幾句,二人都表示會在沙正陽上任之后來真陽見面。
不是拜會是見面小聚。
方式不同,滋味自然也不一樣,沙正陽很享受這種不同于純粹工作性質的情誼。
自己馬上就是一縣之長了,這種特殊的滋味在前世中從未有過,而現在自己好像馬上就要體會到了。
以一個26歲的身軀,混合了前世今生經歷,并且出現了嬗變之后的復雜靈魂來體驗。“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