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八張 西風烈
“守護者大人，給您添麻煩了。”蘇雪兒母親趕緊行禮。
“沒事，你們快上船，馬上就要走了。”守護者道。
“是。”
昏迷的蘇雪兒被抬上了宇宙飛船。
不一會兒。
龐大的宇宙飛船騰空而起，迅速飛高，沖出了大氣層。
——就是如此嗎？隨著九府逃離這個星球，就是我的命運？
蘇雪兒站在半空，默默想著。
畫面一閃。
宇宙飛船中。
所有人都已熟睡。
卻見守護者站在飛船控制臺前，略一猶豫，按下了一個綠色的按鈕。
霧氣，漸漸彌漫整個飛船內部。
“對不起，”守護者喃喃道，“宇宙中神魔的窺視太多，我只能保證自己不被發現。”
“為了九府的延續，你們必須作為基因庫留存在飛船上，為下一代的九府獻出生命。”
“唯一可惜的是，蘇雪兒這樣的良才美質，發現的太晚了，”
畫面即將結束。
看著自己在沉睡中漸漸喪失意識，蘇雪兒感慨不已。
“真是憋屈而無力的一生啊。”
原來我從來都沒有主宰過自己的命運嗎？
她忽然心念一轉。
青山呢？
他怎么樣了？
伴隨著她的心念，畫面再次轉換。
一切從模糊變得鮮明。
血腥味。
沸騰熱氣。
哭喊，奔跑，轟鳴。
數不清的職業者，穿著各種盔甲，手持兵器，正在跨過一條大江。
大江上方，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來回游蕩。
嗚——吽！
黑影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圍攻它的人類職業者，像下餃子一樣紛紛墜落入江水中，化作滿江尸體。
“最強的一頭魔神在這里，我們過不了魔云江！”有人倉惶叫道。
“后方情況怎么樣了？”另一道聲音喝問著。
蘇雪兒心中一跳。
這是顧青山的聲音。
她急忙循聲望去。
這里似乎是一處古代軍營。
只見顧青山身穿戰甲，手持一柄長劍，被層層疊疊的職業者保護在中間。
他的模樣有些滄桑，臉上有著數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滿是疲憊之色。
歲月流轉，他甚至蓄起了胡子。
所有的青澀都已退去，他成熟了。
唯一沒有變的，是他那雙眼。
明亮的，堅定的，不被歲月改變的眼。
蘇雪兒忍不住飛落下去，站在顧青山身旁。
他對她視而不見。
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
“報！”
天空傳來一聲高喝。
蘇雪兒的手觸電般縮回來。
卻見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飛落下來，在地上連滾幾下，被旁人扶起。
“快說。”顧青山道。
那人喘息不定，大聲道：“負責守護王城的九府職業者，根本沒有出現！”
“王城即將陷落！”
他的聲音有些驚慌，帶著無可挽回的絕望語氣。
“我們的神靈呢？”顧青山問道。
“神靈還在抵抗！”
“不行，我們的神打不過它們，它們數量太多了。”另一名指揮官道。
“是的，但江上的魔神太厲害，我們無法抽身去支援。”顧青山沉聲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
蘇雪兒靜靜站在顧青山身側，看著這一幕。
奇怪了，這里是哪兒？
她打量四周。
突然，她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是聯邦的一位著名武者。
在這里，他也穿著奇怪的鎧甲，手持兵刃，面上一副絕望神情。
…另一個世界？
九府的人都沒有來。
這么說，這是之前自己口中的修行世界？
她若有所思。
忽然有一名身穿金甲的女人從后方飛來。
這女人簡直絕色無雙，就連蘇雪兒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百花宗的游擊將軍，王靈秀來了。”有人小聲提醒顧青山，
“王將軍，你怎么來了。”顧青山回過神，問道。
“照這樣下去，我們必敗，不是嗎？”女將軍問道。
顧青山沉默半晌，道：“是的。”
女將軍感傷的嘆口氣，道：“可惜我師尊不在了，我大師兄，二師兄也都不在了，只剩下我自己。”
顧青山沒有說話。
女將軍又道：“顧青山，你是人族僅存的劍仙，我記得你會那一招屬于劍仙的秘劍，同歸。”
“住口！”一名人族修士義憤填膺，說道：“同歸一旦用出來，顧先生也會身殉！”
先生？
蘇雪兒捕捉到這個詞語。
這樣的稱呼，難道在這個世界中也通行？
顧青山攔住那人，輕聲道：“是的，我會那一劍。”
女將軍道：“我愿犧牲我的性命和所有修為，助你發動那招劍術。”
她望著顧青山，眼中散發出奪目的神采。
“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唯有這一劍，能破因果，能斬一切，還請顧先生成全。”她說道。
顧青山望著天空上的巨大黑影，苦澀一笑。
“這位魔神，是妖魔的終極兵器，”他緩緩說道：“單憑你我兩人的性命催動這一劍，根本無法戰勝這位最終的魔神。”
——最終的魔神。
蘇雪兒仰頭望去。
天空暗沉沉的。
橫貫天空的巨大怪物，幾乎將天光完全遮蔽。
那個怪物通體由無數顆頭顱構成。
人類的，妖獸的，魔鬼的，未知的。
每一顆頭顱同時閉上口，又同時張口。
數不勝數的攻擊，眼花繚亂的攻擊，從每一張口中釋放出來。
整片天空，負責攻擊的人類修士不斷被擊殺，尸體跌落江水。
在蘇雪兒的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一幕。
她呆呆的看著，一時愣住。
須臾，耳邊響起顧青山的聲音。
“至少需要兩名封圣境的修士，我們才能對付它。”顧青山望著天空道。
“可是圣人們早已隕落。”另一名將軍頹然嘆道。
“看來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這里，都只能走向毀滅了啊。”又一名將軍嘆息道。
現實世界？
這里？
人類已經可以在兩個世界中來往了么？
蘇雪兒暗暗沉思。
軍營里的匆忙和喧鬧漸漸平靜。
冷風吹拂。
風中一片死寂。
修士們停止了手上的事情。
在最終的魔神面前，一切行動都顯得可笑而毫無意義。
修士們佇立不動，就像一座座雕塑。
他們的臉上，不甘憤怒和絕望痛苦交織成扭曲的表情。
陸陸續續，有女修哭出聲來。
突然——
軍營中那位唯一身穿黑色鎧甲的修士，走到顧青山面前。
“獨孤將軍，怎么了？”顧青山慎重問道。
獨孤將軍道：“興許我們這里打了勝仗，其他地方就不用考慮是支援我們，還是支援王城——他們來得及回去救王城。”
“對，這是唯一的方法，但是以我個人之力，就算犧牲生命，也無法斬殺這頭魔神。”顧青山道。
黑甲將軍身子徐徐下沉，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顧先生，我愿同歸。”他平靜說道。
那女將軍見狀，立刻提起拖地的甲裙，單膝跪地，望著顧青山。
她那絕色無雙的臉龐上，顯露出超脫生死的淡然。
她抱拳道：“顧先生，我愿與你同歸。”
修士們默默看著這一幕。
緊接著，一個接一個的修士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人群似乎散發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他們在這股力量中，表明了自己的心志。
整片軍營，數萬職業者和修士全部單膝跪地，望向顧青山。
人們大聲的說出自己的決死之意。
“顧先生，我愿同歸。”
“不如同歸。”
“同歸！”
“我愿以我之血，與先生同歸。”
西風烈烈。
顧青山站在風中，環顧四周。
整個軍營，除了他，再無一人站著。
每個人都單膝跪地，朝他雙手抱拳，眼中是一片決然之色。
顧青山緩緩單膝跪下，朝著眾人抱拳道：“生死而已，今日我與諸君同歸。”
話說完，他轟然飛上天空。
在他身后，所有修士全部站起身來。
數萬修行者，一齊朝著天空中那道身影望去。
飛至一半，顧青山長吟一聲。
“劍來！”
霎時間，千百道飛劍出現在虛空之中。
這些飛劍疾速飛落而下，來到每一名修士的身邊。
修士們伸手抓住身側的劍，開始燃燒自己的修為、生命、魂魄，將所有力量注入飛劍。
這一刻，所有人齊聲吼道：“與君同歸！”
他們化為熾烈的光輝，融入手中長劍。
所有長劍自動飛起來，完整而有序的組成了一道散發熾烈光輝的法陣。
劍仙秘法——
劍陣，同歸！
轟天的劍氣爆發開來。
山河亂，風云起。
天光蔽于魔影。
卻有劍氣縱橫，直沖天際。
顧青山手持一柄長劍，乘著劍陣，一直往上飛。
他沖向魔神。
近了。
更近了 世界上最后一名劍仙，爆發出生命最后時刻的傾力一擊。
劍出，無回。
璀璨劍芒掃遍天空，祛除所有黑暗。
黑暗中，億萬道痛苦的嘶吼聲響徹虛空。
然而就在這時候，整個命運畫面無限趨于停滯狀態。
一切突然變的緩慢，所有聲音統統消失。
蘇雪兒能清晰的看見一切，能看見顧青山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迎面飛向魔神。
甚至連顧青山臉上的細微表情，蘇雪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顧青山緩緩張開口，發出一聲怒吼。
蘇雪兒努力去聽，但卻什么也聽不見。
光，更加熾烈。
一片白光在天地間鋪陳開來。
白光漸漸暗淡，化為虛無，而后是黑暗。
畫面只到這一幕。
蘇雪兒怔然站在戒律所。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淚水不知流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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