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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六喵:強者

  雨越下越大,黃鶯跪在那里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賀蘭辭終是看不下去,嘆了口氣,撐開油紙傘走過去,舉在黃鶯頭頂。

  黃鶯抬頭,沒有焦距的目光看過來。

  “師兄,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任何人因為我犧牲的,我只是…只是想要證明我們有能力為((蕩蕩)蕩)魔堂做事,有能力救更多的人,不應該被丟在披荊堂做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qíng),可是怎么就弄成這樣了呢?”

  賀蘭辭靜靜的聽黃鶯說完,面容沒有多少變化,他深吸一口氣,十分緩慢的說道:“鶯鶯,你還是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蕩蕩)蕩)魔堂,什么才是真正的昆吾劍修。”

  黃鶯眼神逐漸有了焦距,定定的看著賀蘭辭,(欲yù)言又止。

  以前她可以立刻說她懂,可是現在,似乎賀蘭辭說得對,她真的不懂,不懂為什么沈清會為了救她一個人而放棄((蕩蕩)蕩)魔堂的任務?在((蕩蕩)蕩)魔堂,不應該任務大過天嗎?”

  賀蘭辭像是看透了黃鶯在想什么,又問道:“你能接受((蕩蕩)蕩)魔堂的榮譽和任務,可你能承載它背后的重量嗎?”

  “背后的重量…”黃鶯呢喃,轉頭看向沈清的墓碑,目光逐漸飄遠,看向后面萬千英靈的墓碑。

  這一刻,她的心被這大片大片的墓碑死死壓住,沉得她喘不上氣,沉得她開始害怕。

  唯有親(身shēn)經歷過,才懂得其中的痛苦。

  賀蘭辭蹲下來,手按在黃鶯肩上,慢聲道:“鶯鶯,一條命和很多條命都是命,在生命面前沒有高低貴((賤jiàn)jiàn),也沒有任何任務能夠大過活著的人。你覺得沈清為救你一個人而犧牲是不值得,但是在沈清看來,她只是做了她必須要做的事(情qíng),并且這件事換了每個((蕩蕩)蕩)魔堂的弟子,都會去做。”

  黃鶯(身shēn)軀抑制不住的顫抖,她想起當時在斗獸場內自己的猶豫和掙扎,端著不殺無辜的架子,又找不到解決辦法,更加不愿犧牲自己救小猞猁,跟沈清比起來,她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

  “師兄,如果當時換了你是,你會怎么做?”黃鶯看著賀蘭辭,迫切的渴望著認同,哪怕有一個人說理解她,知道她的無奈,她也能好受許多。

  賀蘭辭認真的看著黃鶯道:“首先,我不會像你那么沖動,得到一點線索就單獨沖過去,所以我大抵不會落入和你一樣的境地。其次,若真到了那一步,我會…選擇死。”

  黃鶯雙目慢慢大睜,“為什么?就為了救那小猞猁嗎?”

  賀蘭辭搖頭,“不光是救那小猞猁,還有所有來救我的人命。你我都知道,昆吾劍修絕不拋棄同伴,我無法勸他們離開。而那種(情qíng)況下,以寡敵眾,準備不充分,來救我就等于送死。于我個人而言,那是不值得的,所以我會選擇用我的死來解脫他們,這就是我的覺悟。”

  “覺悟…”黃鶯死死攥著拳頭,突然發現,她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覺悟,她也根本沒有考慮過同伴的安危。

  她不想自己死,也不想任何人為她死,這種矛盾和不確定,造成了今(日rì)的局面。

  原來,她一直都沒有準備好,她還不夠資格進入((蕩蕩)蕩)魔堂。

  賀蘭辭用袖子抹去黃鶯臉上的雨水,“你不必((逼逼)逼)迫你自己,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我也會一直陪著你。而且,你是真的誤會慕師叔了,他讓我們到披荊堂,并不是不喜歡我們,恰恰相反,是因為他對我們,或者說應該是你,寄予了厚望。”

  “為什么?”

  賀蘭辭微笑,“你還記得楚荊南那小子嗎?之前還是湛盧峰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雖然被湛盧峰仙君陳出新的三弟子沐云起收歸門下,但行事還是囂張霸道,目中無人。”

  黃鶯點頭,“記得,我還曾跟他打過幾場。”

  “當時連他師父沐云起都管不住他,整(日rì)到陳出新腳邊哭訴,然后陳出新就把他扔到披荊堂歷練了三年。三年之后,他脫胎換骨,一(身shēn)戾氣沒了,行事待人也都客客氣氣,更是練就了一(身shēn)說跪就跪的本事。原本他囂張是因為他剛筑基就摸到了劍意的門檻,可是他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把他的劍意穩定下來。也是在披荊堂,他才劍意小成的。”

  “為什么會這樣?”

  賀蘭辭道:“鶯鶯,你仔細想想,以昆吾劍宗在凌天界地位,還有戰力,以及這六萬多年惹下的各種事端,昆吾劍宗真的需要披荊堂這么一個專門給人道歉,扭轉宗門名聲的堂口嗎?披荊堂存在五百年,昆吾劍宗那些‘名不虛傳’可曾有丁點改變?而真正被改變的,是昆吾的人。”

  “昆吾劍修天生傲骨,如同你一樣,骨子里就好強斗狠,不服管教,覺得有一把劍和一腔(熱rè)血在,就沒有做不成的事。這一次,你就是如此,你覺得披荊堂在折辱你的自尊,你覺得(身shēn)為強者,就要有強者的氣節。”

  “但真正的強者之道并非如此,真正的強者是心在山巔立,人在海底行。真正的強者也不需要他人的尊重,當你懂得放下你高貴的姿態,敬畏這世間所有,那這世間所有自然會敬畏你。你現在回過頭來想想披荊堂里出來的人,哪一個不是上可九天騎龍,卻又被頑童當牛?他們放下了所謂的骨氣,卻練就了真正的強者心。”

  黃鶯似懂非懂,或許她此刻還不能全然明白賀蘭辭說的,但是她的心里,已經不再固執的堅持自己,已經認識到她的錯誤,她的沖動,和她的自負。

  或許,她真的該好好的想一想,什么才是真正的昆吾劍修。

  可是對沈清,她到底該怎么辦?這一腔自責無處釋放,快要將她((逼逼)逼)瘋。

  “你就是我娘犧牲、犧牲(性性)命救回來的黃鶯嗎?”

  稚嫩的聲音從(身shēn)后傳來,黃鶯回頭,看到李多扶著李魚的肩膀,以及花九站在他們(身shēn)后。

  李魚抱著沈清的劍,雙眼紅腫還不住抽噎著,不知道是哭了多久才漸漸平復下來。

  花九已經把所有的事(情qíng)告訴了李魚,她說得很客觀,不曾在言談間有過責怪黃鶯的語氣,也將她被兔妖欺騙,才讓沈清跟兔妖結下契約的事(情qíng)一五一十的全部說出。

  當然,還有沈清最后的遺言,原本已經止住哭的李魚,在聽到沈清最后說很(愛ài)她的時候,又在她爹懷里大哭了一場。

  李魚沒有責怪花九,可是對于(誘yòu)發這一切的黃鶯,花九不知道李魚會是什么態度。

  畢竟仔細想來,如果黃鶯不被抓,這件事會由((蕩蕩)蕩)魔堂處理,((蕩蕩)蕩)魔堂已經派了沈清潛進去,或許會等沈清撤出來之后,布置周全再動手,沈清也許就不會死。

  可是,已經沒有或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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