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正午只剩下不到兩個時辰,這一次獸潮的數量比上一次更多,并且妖獸修為大都在凝氣七層以上。
這群妖獸全都是被眾天圈養了許多年的妖,被傳送進來之前灌下‘沸血散’,變得失去理智只余獸(性性),在仙城中橫沖直撞,見人便殺。
以往眾天攻打妖族,用的也是一樣的手段。
就算仙城在人數上占據優勢,面對這群狂躁的妖獸,和后面指揮控制他們的眾天精英,仍舊處于下風。
能夠用于傳訊的符箓法器和傀儡快速穿梭于樹冠之間,將裴烈的決議送到城中每個哨卡每個角落,以及躲藏在各處的人們手中。
愿意留下來的,自發組織起來,不斷趕往激戰的前線。
不愿意留下來的,紛紛按照指示朝樹冠頂端聚集。
那里會有鴻蒙會和執巡院府庫中所有的飛行法器等候著,將他們一批批的送往大道山。
無面打頭陣,先一步爬上樹冠頂端,去對付那群盤旋在天空中的妖禽。
許大娘雖然重傷未愈,但她比無面更擅長遠程攻擊,便也跟著無面一起,先一步到樹冠頂上。
掩護無面的同時,帶著她手下那群鬼修一起護持大家轉移。
仙城內到處都在戰斗,從妖獸和仙城修士遭遇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白(熱rè)化。
許多原本想要逃離的修士,被妖獸堵在角落里,被迫戰斗。
不過比起上一次的驚慌失措,這一次仙城中的修士有了經驗,也被殺出了怒火和血(性性),一遭遇妖獸群,便拼上全部力戰。
被妖獸沖散的修士努力匯合在一起,摒棄前嫌,合作沖殺。
這一刻,沒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花九原本也要跟楚荊南一起上前線戰斗,卻被墨殊寒攔下來,墨殊寒要求花九跟她一起斷后,護送那些在之前戰斗中受傷的修士撤離。
跑去尋找君不歡的金滿堂也跟君不歡一起來到花九(身shēn)邊,之前君不歡一直在桃花庵地下密室閉關,避開了最初的慘烈,可是此刻他的運氣用盡。
四季樹樹根從地下浮起的時候,他的密室遭到破壞,雖然筑基成功,卻因為靈氣紊亂受了不輕的傷。
墨殊寒幫君不歡簡單鎮壓之后,就讓金滿堂帶著他護送一批傷員先走一步。
光是四季樹廣場附近的這幾千人,就用了半個多時辰才全部轉移出去。
花九讓渾(身shēn)繃帶的魔猿變回原來的體形,用碩大的木箱背起二十幾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其中就有花九先前救下的孩子,叫大雙。
他爹娘都死在了第一次的獸潮中,之前一直是賀小萍帶著他,這次賀小萍也去了前線,他便待在花九(身shēn)邊。
沒有人管他們,他們全都被留在了最后。
“夫子,我們也走吧,時間不多了。”
墨殊寒沒動,花九心一沉,“夫子,你是不打算走了嗎?”
墨殊寒負手而立,一(身shēn)清寒,他望向遠方,神態平和道:“花九,我覺得,這里便是我救贖之路的終點了。”
“不是的!”花九大聲反駁,心里十分慌亂,“夫子的路還很長,后面還有很多人等著夫子去救,夫子要…”
“花九!”墨殊寒打斷花九,看她咬住嘴唇,眼眶越來越紅。
墨殊寒寬厚的手掌揉在花九頭頂,“我們都是犯過錯的人,所以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有一個彌補的機會在面前,我是不會放過的。我覺得,此刻就是師娘說的,我該毅然決然去的時刻。”
花九眼淚懸而未決,揪住墨殊寒的衣袖不松手,“不是的,你已經彌補的夠多了,不需要再搭上自己的(性性)命,你走了我怎么辦?我以后要跟誰去學醫術,以后誰來催促我勤奮,沒有你,我只會懶死在歸雁居里,一輩子也完不成你的夢想,不要去夫子,不要丟下我,求求你。”
“我早說過,我已經沒什么可教你的,你的下一站在昆吾劍宗。”
花九搖頭,“你不在,我不去昆吾,打死也不去!就算、就算你一定要去前線,我跟你一起去!”
墨殊寒拿下手,溫和道:“花九,你抬頭看看。”
花九聞聲抬頭,看到魔猿背后箱子里探出那二十幾顆小腦袋,一個個臉上帶著恐懼的表(情qíng),滿眼渴求的望著她。
“花九,你也不要我們了嗎?”大雙弱聲問,“我還沒有長大,就要死了嗎?要是這樣,你那時為什么要那么那么努力的救我?”
大雙縮起腦袋不讓花九看見,低低的啜泣聲從箱子里傳出,其他孩子也害怕的哭起來。
花九心頭一顫,雙拳緊握對墨殊寒大喊道:“夫子你太卑鄙了!你故意把他們留到最后,就是想讓我帶他們走,好丟下你對不對?”
墨殊寒輕戳花九眉心,“你說是就是吧,我有我的使命,你也應該完成你的使命。而且,誰說我一定就會死?你忘了我教過你的,(身shēn)為一個醫師,在戰場上什么最重要嗎?”
“自我保存,唯有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才能救更多人!”
“所以莫要擔心,快送他們走吧。”
花九生氣的抹掉眼淚,低頭喊道:“你要是敢有個三長兩短,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翠竹居,拔光你藥田里的靈藥,還有池塘里的鐵背魚我吃一條丟一條,我就不信你不心疼!”
花九扭頭就走,最終連看墨殊寒雙眼的勇氣都沒有,怕他眼里會有笑意,會讓她無法下定決心。
“魔猿,我們走!”
花九躍上樹藤,越爬越高。
魔猿背著那群孩子,深深的看了眼墨殊寒,看他笑意滿滿的樣子,突然覺得有種不可名狀的悲傷充斥在周圍。
同時,它覺得好羨慕,羨慕這兩個人在這種危難時刻的相護在意,和相護成全。
它和阿晚之間,好像太過膚淺了,或者說,一直都只是它在意而已。
“吼…”
魔猿低吼一聲,盡管它知道這個男人聽不懂,但它還是想把它的祝福送給這個男人。
魔猿轉(身shēn)爬上樹藤,突然感覺背后一陣清涼,繃帶一圈圈的掉下去,它背后的皮外傷漸漸的,全都好了。
它轉頭朝下面看去,只看到未曾散去的青翠光芒,本該站在那里的男人,已經奔赴戰場。
活下去啊,哪怕茍延殘喘,也要活下去啊,因為只有這樣,才有重逢的機會。
魔猿在心中默念著,抬頭看向越跑越遠的貓妖,這是她告訴它的話。
魔猿緊了緊肩上的帶子,將木箱固定好,小心的護著背后二十幾個孩子,向著上方有陽光灑落的地方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