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扁舟蕩開蘆葦叢叢,逆流而上,沈大壯撐船,陳敬值親自掌舵,朝君山渡行去。
船離開沒多久,他們就被一叢叢高過人的蘆葦遮擋了視線,花九好奇的站起來朝四周望去。
遠處的山川景色全都一模一樣,而周圍的蘆葦也是一模一樣,根本就無法辨別方向。
“這是迷陣對嗎?”花九問楚荊南。
“沒錯,”回答的是陳敬值,“凌云志那懶貨是懶了點,但是陣道上的造詣絕非一般,有他守著山門,就算整個大道山被夷為平地,這里也不會傷及分毫。”
楚荊南點頭,陳敬值不再說話,繼續掌舵指引方向。
花九撇嘴,明明對凌云志那么認同,卻還把人家罵個狗血淋頭,真搞不懂這個陳夫子。
“小師叔。”楚荊南偷偷看了陳敬值一眼,悄悄叫著花九。
花九蹲下來,和楚荊南腦袋湊到一起,楚荊南道:“你知道剛剛陳夫子提到的辛世誠辛夫子是誰嗎?”
花九搖頭,楚荊南又看了眼陳敬值,小心翼翼道:“師叔祖幼年的時候家鄉鬧了瘟疫,就他一個活了下來,是當年云游四海的辛夫子收養了師叔祖,教養到八歲送入昆吾劍宗,師叔祖也一直尊辛夫子為父,你空了記得替師叔祖去拜訪一下辛夫子。”
“還有啊,陳夫子是我師祖陳出新的爹,雖然師叔祖和師祖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情同手足,但是他們兩個卻是互相看不上眼,有點不對付,你自己珍重。”
花九乍舌,看向陳敬值蒼老的背影,沒想到這里的夫子一個兩個的來頭都這么大。
“那他們都這么厲害,不在宗門里待著,為什么會在這里呢?”花九疑惑道。
楚荊南眼中劃過一抹黯然,“陳夫子和辛夫子都是化神失敗,終身無望再進一步,修為正在不斷倒退,而且壽元無幾無力回天,便干脆窩在這里教書育人,為后輩積攢功德。至于其他夫子,有些內情我也不清楚,小師叔可以自己慢慢去了解。”
“那山下那個鴻蒙仙院到底是…”
“咳咳,君山渡到了。”
陳敬值出聲打斷了兩人談話,船蕩開前面一叢蘆葦,眼前豁然開朗。
整座君山四面環水,孤峰兀立,山上樹木繁茂,翠竹成陰,山腳下屋舍院落點綴其間,白墻青瓦,河流蜿蜒而過,青石板鋪就的小路繞山而上,直通山頂那片云霧掩映的瓊樓玉宇。
“花九!我正愁怎么找你呢,沒想到你也找到這里了。”
熟悉的驚喜聲從渡頭傳來,花九一抬頭就看到呂萌萌和一個溫婉高貴的婦人站在一起。
陳敬值一上渡頭,那婦人趕忙端正神色,拉著呂萌萌到陳敬值面前恭敬施禮,“陳夫子,晚輩神機閣呂家虞歸晚,此乃小女呂萌萌,萌萌,快見過陳夫子。”
呂萌萌懵懵懂懂的正要見禮,陳敬值一揮手,“行了行了,小孩子天真爛漫些好,別整得那么教條,所以老頭我就不待見你們這些世家的人。”
虞歸晚謙和一笑,禮數不失半分,“前輩教訓得是。”
陳敬值捋著胡子瞇眼打量起呂萌萌來,“嗯,這孩子不錯,根骨和胖九不相上下,就是這識海怎么好像有點問題啊?”
“夫子,我叫花九,我不胖。”花九在旁邊提醒道,說完瞪了眼楚荊南,都是他跟老道士學的,還告訴陳夫子。
楚荊南一臉無辜的攤手,今天之前,他都以為花九本名就叫胖九的,因為師叔祖就一直胖九胖九的叫。
虞歸晚這才注意到花九,眼神掃過去時瞳孔不由震了下,旋即又微微搖頭,微笑著把呂萌萌拉到身邊道:“晚輩懷萌萌時遇到些事情,所以萌萌胎中帶傷,識海和神識比不得正常修士,不過萌萌一點也不比別人差,懂事又乖巧,還繼承了阮氏先祖那股怪力,六歲的時候就能單手打倒一頭牛…”
虞歸晚摸了摸呂萌萌的臉,“我跟他爹都一直以她為驕傲,她想要成為我呂家第一個武修,以后就請陳夫子多多照看了。”
“娘…”呂萌萌看著虞歸晚紅了眼眶,原來她先前說的那些話,她娘都聽到了。
陳敬值點點頭,“嗯,武修比起其他修士要更能吃苦,并且有時候努力了也不見得有進境,所以心志也要極為堅定才行。”
“我不怕!斷手斷腳也會堅持下去!”呂萌萌握拳道。
陳敬值點點頭,看了眼旁邊的沈大壯,“大壯,你帶呂萌萌和胖九去找個院子住,跟他們說一下規矩。”
花九:“我不叫…算了。”生氣!
沈大壯應下來,“你們跟俺來,這君山里住的地方多得很,你們可得好好挑一挑。”
花九回頭叮囑楚荊南記得把小茶他們給送來,呂萌萌和虞歸晚依依惜別,虞歸晚遞給呂萌萌一個儲物手鐲,被陳敬值攔住。
“你要是讓她來這里當大小姐,就把她帶回去吧。”
呂萌萌把虞歸晚的手推回去,堅定道:“娘,我能自力更生的,我都十五了,是大人了。”
說完,呂萌萌拉著花九跟隨沈大壯去找住處。
“人也送到了,你們兩個都走吧,他們什么時候筑基,你們什么時候來接人,其他時候不準探視。”
陳敬值說完就背著手走出渡頭,一道淡淡的波紋在空中一閃而逝,正是這道波紋攔住了虞歸晚和楚荊南的腳步,叫他們無法進入君山內部。
虞歸晚一直望著呂萌萌和花九離去的背影,怔怔失神,“怎么會這么像…”
這時,水里冒出一個頭頂魚鰭的小子,害怕的看了眼花九遠去的身影,小聲問:“你們要出去了嗎?”
虞歸晚回神,和楚荊南一起走上渡船,由小魚寶送他們前往山門。
花九和呂萌萌跟著沈大壯,看了好幾處空院子,從他嘴里知道這大道山上只有七個夫子,卻也跟山下一樣教授十大職業的課程,他們還是要自己選擇一門。
大道山上的仙院確實如老道士所說,不收任何費用,就是什么都得自力更生,而且仙院不養閑人。
每日上午上課,下午就得幫仙院做活,只有晚間才能自己活動,每個月十五可以休沐兩天。
“仙院內目前只有一百二十個學子,鍛體凝氣的進來,筑基的就離開,據說最繁盛的時候也沒超過兩百學子。”沈大壯道。
“為什么?”花九和呂萌萌齊聲問。
沈大壯苦笑一聲,“因為窮,養不起那么多人吶,要不然俺也不會去城里做活了,在這飯都吃不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