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芳曦走了,宋楚宜方過隔壁去找周唯昭,近日周唯昭并沒什么大事,建章帝叫他成了親再去兵部領事,因此他只是在禮部應個卯,反正如今也沒什么事。
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剛從禮部卸了差事,就有人上本參奏,說他在禮部領職期間中飽私囊,借著自己的婚事斂財。
參奏的不是旁人,正是杜閣老手下的白東。
這份彈章最終不了了之,可連禮部的差事周唯昭為了避嫌也最終辭了,他是極聰明的,審時度勢四個字,恐怕沒人比他更能掌握分寸。
宋楚宜才過來,老孔已經張羅著遞上了茶水,一面笑著同宋楚宜道:“我們給明姿小姐備了些禮物,她雖不在乎這個,卻是我們的一片心,還請六小姐幫忙帶去。”
向明姿喜歡宋楚宜那座小院的風景,自從韓止消失,她就時常過來玩耍,尤其夏天,院子里巨大的梧桐樹底下是極涼快的,她來了就要往那里坐一下午消暑,老孔這邊做的酸梅湯最合她的胃口,一來二去的,她同這邊的人早已有了幾分交情。
宋楚宜就笑:“孔叔眼光獨到,您挑的東西,她必定是喜歡的。我代她先跟您道謝。”
老孔佝僂著身子咳嗽一聲,連忙擺幾下手:“道謝可使不得,哪有主母給手下人道謝的?折煞了我了,您代我同明姿小姐說一聲,我賀她同李二少爺百年好合,白首偕老。”忍不住又道:“姐姐出嫁了,這妹妹也就快了。我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呢。”
青卓聽的有些不明白,撓了撓頭一臉天真的問他:“孔叔,人家成親,您掰著指頭數什么日子啊?又不是您娶媳婦兒!”
含鋒翻個白眼,不知道該罵青卓蠢還是夸他聰明,這話遞的,老孔可終于能說下半句啦。
老孔果然笑呵呵的順著青卓的話答了下去:“我替咱們殿下數日子啊!姐姐嫁出去了,日子挨得又不遠,我數完了姐姐的,就該數妹妹的啦!”
惹得宋楚宜這樣面皮極厚的人也忍不住紅了臉,看著一旁的周唯昭,漸漸的從臉紅變成了脖子耳朵都紅了一片。
周唯昭看這情形,再逗下去恐怕要惱羞成怒,忙朝老孔咳嗽了一聲,等老孔出去了,親自來牽宋楚宜坐下:“孔叔跟著我久了,一心為我的,你別惱他。”
宋楚宜自然知道孔叔的好,孔叔是盧老太爺給周唯昭的,當初從龍虎山回京城來,一路艱難險阻簡直不必說,要避范良娣,偏偏還要經過封地在太原的恭王的地盤,要不是孔叔一路不要命的護持,周唯昭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
想到這里,宋楚宜又忍不住想起上一世周唯昭的死因來,說是路遇山洪,天災避免不了,可其中有沒有人禍的因素,就見仁見智了。
看這一世在陽泉那里皇覺寺等人用的同山洪崩塌異曲同工的招數,實在很難叫人不懷疑到范良娣頭上,之前宋楚宜一直都覺得范良娣是因為太子的刻意縱容。可是后來她沉下心一想,才發覺,上一世的事,恐怕同太子沒有那么大關聯上一世周唯昭進京是替太子奔喪的,太子那時候早也死了,那周唯昭為什么還會被山洪掩埋?
如果是恭王所為,又有些說不通,周唯昭回來的時候臨時改了路線,根本沒有按照既定的行程走,恭王那時候又已經去了京城準備奪權,他哪里還分得出神來管一個回來以后也生米煮成熟飯了無能為力的不受寵的周唯昭?
宋楚宜自來是個很會聯想的人,上一世她就是想的太少,才把宋楚寧當姐妹,才把中山狼當良人,自從因為想的太少死的太慘之后,她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不相干的人。
而她如今不知為何,一想到老孔,忽而就想起了從前在心里曾經一閃而過沒來得及抓住的那個念頭或許,周唯昭上一世身死,是行程里出了內鬼。
而能跟著周唯昭上路的,都是極得他信任的,就像他這次回來,身邊就是老孔一行人,再加上含鋒青卓和翠庭明泰他們,一行人還知道繞過太原......
宋楚宜有些坐不住了,既然如此,那上一世藏在周唯昭身邊的,跟范良娣她們互通消息的內鬼究竟是誰?這一世是不是仍舊隱藏在周唯昭身邊?
上一世同為太子親子的周唯昭身死,可是東平郡王卻留得了一個好下場,還帶著范良娣遠赴藩地活的極為滋潤,這其中固然有韓止的經營,可韓止究竟是憑著什么在恭王那里立足,甚至最后還官至錦衣衛指揮使?
若是猜的沒錯,大約就是靠著替恭王完美的處置了太孫這個燙手山芋的原因吧?
現在韓止既然已經沒了,大范氏也死了,那東平郡王呢?恭王呢?
周唯昭上一世的死一直是橫亙在宋楚宜心里的一根刺,而太子跟恭王這次居然拿周唯昭的性命來當攻訐對方的棋子,更是叫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也是因為這一點,下定了要太子跟恭王再沒伸手的能力的決心。
可是還是差一點,建章帝還是太敏銳了,宋楚宜看著周唯昭清俊的側臉,心里微微嘆息一聲。現在建章帝已經起了疑心,恭王跟東平郡王,那里都不好再動了。
可她并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錯,雖然沒有想象當中的完美,雖然太操之過急和顯得太過凌厲了一些,可是這一世同上一世的情形完全不同,太子已經明面上起了殺心,他畢竟是一國儲君,又是周唯昭父親,對周唯昭不利簡直太輕而易舉了。要是不盡早除掉他,誰也不知道他還會惹出多少難以收場的禍事來。她寧愿急一點,也要先把這點隱患掐死,省的日后這點隱患生根發芽,醞釀出更大的禍事。
雖然有缺憾,可是慢慢來,她總能想個周全的法子,把這些難纏的蒼蠅通通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