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內,劉極真枯坐良久。
那天晚上,他們師徒再次不歡而散。
從前并不知道,這孩子 子如此激烈。她那句應該是真心話,“我從來都是這樣的,只是以前不說”。
天門之爭,元昔太上長老曾經說她,至剛易折,強極則辱,那時他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她從小受盡不平,若是沒有堅定的信念,怎么能走下去?卻沒想到,元昔太上長老早就看清她的內心。
她不但從來沒想過順從,更是早就立下志愿,要取回該有的公道。
劉極真很想繼續勸她,再忍忍,現在的她才剛剛進入出神,在門派里又沒有根基,拿什么跟周家爭?宇文師不比她長袖善舞?柳林一脈不比她地位超然?可宇文師沒斗過,安同塵也選擇了暫時隱忍。
但是,他又想起她說的那些話。
“難道修為廢了,你的心氣也沒了嗎?”
“你甘心在碧溪谷一直窩囊到死?”
“沒有任何心氣,庸俗,懦弱,割裂了曾經有過的風云歲月,也滅掉了雄心壯志?”
劉極真閉上眼,只覺得口滿滿都是激 緒。他分不清是死掉的傲氣,還是被徒兒指責的羞愧。
是,他沒了修為,就不敢再去想以前的生活了。自己有過這樣痛不 生的經歷,便一直擔心明舒也會被遭遇到同樣的事。這樣的慘痛,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但…
她走的時候,這樣說:“師父,我會讓您看到的,那些丑惡,我要全都踏平!”
到底是他太保守,還是她太輕狂?一而再地爭執,師徒倆似乎根本沒辦法達到一致。面對她的咄咄 人,他甚至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外面響起聲音,似乎有人前來拜訪。但惠娘并沒通知他。
劉極真看到惠娘從廊前經過,喚了一句:“惠娘。”
惠娘停下:“掌院,有什么吩咐嗎?”態度還和往 一樣恭敬。
他問:“有客人來了嗎?”
惠娘笑道:“是呢!說是從太府巖來的。”
“太府巖…”果然太府一脈。
劉極真默了默,擺擺手:“知道了,你去吧。”
蒯信沒想到事 會這么順利。
看著放在面前的那本白皮冊子,他呆了好一會兒,才結巴著問:“這、這真是給、給我的?”
陸明舒點點頭。
宇文師師徒來訪之事,給了她提示。她手中握有他們人人都想要的寶貝,不利用利用,豈不可惜?反正,她從來就這個自信,就算轉修秘法放出去,她還是能站在別人前面。
“蒯師叔不先看看嗎?”
蒯信緊張得手都有點發抖了,遲疑著伸出手,握住這本薄薄的冊子,它甚至連個書名都沒有,就那樣空著。
翻開第一頁,他穩了穩心神,慢慢看下去。
這一看就停不下來了,一頁接一頁,直到全部翻完,才長出一口氣,停了下來。
冊子并不厚,也就五六十頁,但其中記載之事,卻讓他心 不已。
這世上居然有如此神妙的秘法?按它這個修法,
上的玄力,可提練到另一個層面,劍術也將脫離劍招的限制,邁入另一個階段。
蒯信是個劍癡,恨不得立時回去演練一番。但事 還沒說完,不能就這么走人。
他穩了穩心神,問道:“陸師侄,這等秘法,你就這樣給了我嗎?”
陸明舒淡淡道:“給都給了,蒯師叔問這個話,不覺得太遲了嗎?”
蒯信默了默,道:“那么,陸師侄想要什么呢?”
他本來就是個很干脆的人,只是這些人破關失敗之事所困,人變得沉悶愁苦,眼下看到這本秘法,近年困擾之事一掃而空,也就恢復了直來直往的本 陸明舒嘴角微微一揚,跟小心翼翼的邵正陽比起來,她還是喜歡蒯信的風格。
“蒯師叔,你們太府一脈,對周家不滿已久吧?”
蒯信大方點頭,這事,九瑤宮的人都知道。
“那好,我希望周家為難于我的時候,你們能夠站在我這邊。”
蒯信一愣:“這事…”
“師叔知道的,周家看我不順眼已久,此番回來,我沒有死在外面,周家恐怕會很失望,到時候會怎么做,可真不好說呢!”
蒯信斟酌了一下,道:“陸師侄,我還是個融合境,沒有突破之前,做不得主。這事,是不是與我太府一脈的師叔伯商議比較好?”
陸明舒笑著搖頭:“不,我就找師叔。”語氣有幾分固執。
“你…”
“事實上,師侄希望,師叔回去后,不要提及我們之間的協議,只要遇事時,敲敲邊鼓就行了——蒯師叔畢竟是太府一脈數得上的優秀弟子,知事的權利還是有的吧?”
蒯信只是不 耍心計,并不是愚笨。他在心里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她這是信不過別人。
“如果只是這個要求,我現在就應下了。只是,拿了這等秘法,只做這么件事,似乎讓師侄吃虧了。”
陸明舒笑了:“不虧。我看師叔早已到了突破的關竅,回去領會之后,就準備破關,如何?要是能在過年前進入出神,對太府一脈,對九瑤宮,都是一件大喜事。”
走之前,蒯信到劉極真那邊拜見了一番。
影消失,惠娘走過去,看著立在廊下的陸明舒,擔心地喚:“小姐…”
這些事,她沒有瞞著谷中三人的意思,惠娘方才進出待客,自是聽到了。
“怎么了?”陸明舒看著通往谷外的那條小道。
已是深冬,較谷外溫暖的碧溪谷,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你這樣做,是不是太急了…”
惠娘有點惶然,她比誰都想報仇,但對周家太恐懼了。
“不急。”陸明舒淡淡道,“這筆債都欠了十五年了,怎么會急呢?”
“可是…”
沒等她說出來,陸明舒回頭一笑:“快過年了,惠姨你準備了沒有?今年一定要過得 鬧鬧的,我都已經好久沒過年了呢!”
被她難得帶著撒 意味的話一說,惠娘馬上把之前的事拋到腦后:“還差一點,再幾天小姐你的衣服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