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運城北門出發,由大道轉東,行十余里,便到了一處渡口。
碎石小徑通幽,竹林掩映流水,簡陋的石板,被時光沖刷成古樸的色調,靜靜地伏在這千年的渡頭。
清晨薄霧方消,馬蹄聲由遠及近,小道的盡頭,一人一馬飛奔而來。
“小呆,到了!”一聲清喝,馬兒高高揚起前蹄,及時停住,連一步都沒多踏出去。
陸明舒翻身下來,站在渡口掂起腳尖張望。
眼前河水靜流,水波如粼,卻無一只渡船,周圍看起來也不像有人家的樣子。
難道夏侯珊在糊弄她?陸明舒在心里嘀咕。
她原打算取陸路北上,走到哪是哪。偏巧,送她出城時,夏侯珊推薦她走水路,并且提到了這個渡口。說這條水路直通北溟,因路途頗險,少有人行,凡人走不得,對他們這樣的武者而言,卻是一條捷徑。
陸明舒本身沒什么目標,干脆就來看看了。
只是,說好的船家呢?難道要自己渡河不成?以她的修為,渡河倒不成問題,問題是,此河直接與北溟相接,支流無數,怕迷路啊!
一旦在溟河迷路,問題就嚴重了。
北溟之河通天徹地,古書游記里,有一個被提起無數次的典故:某某人在溟河迷路,遇到失蹤多年的前輩,又或者,自己迷失于溟河,苦尋來路未果,直到等來了后輩。
這個典故,足以說明溟河有多大,多么容易迷路,迷了路的后果有多嚴重…
陸明舒可不希望自己白白在溟河的支流里,浪費十幾年的光陰,所以,她必須先找到船夫。
“咿呀!”搖櫓聲響起,一只小舟從岸邊的蘆葦叢劃出來。
陸明舒眼睛一亮。
樸拙的小舟,輕巧地從水面劃過,靜謐如畫的古渡頭,仿佛瞬間活了過來。
戴著斗笠的船夫,高聲沖岸邊喊道:“姑娘,渡河嗎?”
陸明舒招了招手。
小舟飛快地靠近,一個扎著頭巾的少女從船艙里出來,拽著繩索靈活地跳上岸。
拉穩繩索,少女揚起紅撲撲的臉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姑娘,請上船。”
“多謝。”陸明舒頭,躍上船頭。不等她招呼,小呆也跳了上來,本就不算大的小舟晃了晃。
船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翁,頭發胡須都已半白,看清這一人一馬,呵呵笑道:“今天運氣不錯,接到姑娘這么個貴客,不用再攬活啦!”
陸明舒轉過頭:“老丈焉知我是貴客?”
船夫笑瞇瞇:“看您這打扮就不是尋常人,再看這坐騎,仙氣飄飄,十分神駿,定是珍獸無疑。這都不是貴客,還什么是?”
陸明舒不禁一笑:“不知船資幾何?”
“那要看姑娘去哪里了。”船夫摸著胡須,“船資付夠,出入北溟也沒什么。”
出入北溟,好大的口氣!不過,敢說出這話,這船夫對溟河路徑定是極熟,應該不會發生迷路這種事吧?
陸明舒想了想:“我也不知去哪里,不如租了老丈的船,隨想隨行?”
“好啊!”船夫還未說話,少女已是一拍掌,“姑娘這主意好,隨心而行,隨心而停,自在!”
陸明舒心想,這船家少女,倒是很有“禪”的意境啊!
不過,沒什么好吃驚的。不管是這船夫,還是少女,身上都有玄力波動,正正經經的武者。只不過,兩人修為都不高,只有內息境。
“老丈,這租一日,需付多少船資?”
船夫捋了捋胡須:“一日可回,便是五金,超過一日,那就要十金啦!”
溟河不是誰都能去的,這價倒是不貴。
陸明舒離開九瑤宮前,支了兩年份的真傳供奉,新秀榜得了第一,有一筆獎金,再加上嘉妍縣主輸給她的一百玄晶,臨走前王妃送的程儀,足夠支撐她瀟瀟灑灑地游歷天下了。
當下道:“好,那就十金一日,先租一月。若是一月不回,再加二成船資。”
少女接過陸明舒拋來的船資,喜笑顏開:“姑娘果真大方。”轉頭朝著河中心喊,“哥,開張啦!”
陸明舒訝然,還有人?
突然,她覺得有些不對,盯著船側。
“嘩”的一聲,一個人攀著船沿,從水里鉆出來:“來啦!”
船家少年比少女大不了幾歲,身材不高,體態柔軟。他赤著上身,翻上船來,隨手把提著的網兜扔在船板上,一兜的魚蝦活蹦亂跳。
小呆很感興趣地湊過去聞了聞,好像嫌棄它們的腥味,又扭開頭。
少年和少女長得很像,笑起來都有一口白牙,他道:“姑娘放心好了,你想去哪,我們都給你送到,保證不迷路!”
陸明舒頭:“有勞了。”
小舟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條。整船共分前中后三個小艙,前艙給客人放雜物的,陸明舒沒有雜物,就把這塊地盤劃給了小呆。
中艙是通鋪,若是客人帶了仆從,就住這里,船夫和少年也在這里起居。
后艙有床有桌,就是安置客人的地方。
船尾有簡陋的廚間,船家少女就住這里。
少女動作利索地收拾了一遍:“姑娘看看,可還滿意?”
陸明舒慢慢掃視過去。床鋪干凈,家具整潔,雖然簡樸了些,但也是五臟俱全。
她頭:“就這樣吧。”
“您滿意就好。”客人不挑剔,少女歡喜地拍拍手。這回接了單不錯的生意,錢多,又好伺候。
“姑娘,我們去哪里?”
陸明舒有犯難:“我也不知,就想隨便走走。”
少女就道:“至少說個方向吧?溟河支流很多,通往各地,沒有方向,我們很難走。”
陸明舒想了想:“北溟北溟,那就向北走吧!”
“好咧!”少女掀起窗簾,沖船尾喊,“客人說,往北走。”
“走咧!”船夫一聲吆喝,竹竿輕輕一,小舟滑入河中,飛快地遠離了。
少女卷起窗簾,又洗了果品送來:“還沒進入溟河主干,風景正好,姑娘可不要錯過機會呀!”
“多謝。”陸明舒撿了幾顆果子交給她,“勞煩,把這幾顆果子,帶給我的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