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知己未必都是好的
風擺荷花，雨打荷葉。黃昏新月，暗香浮動。</p
這池子是王紅軍花費千萬才弄好的，傍水建造的賞荷廊、軒、亭、閣，古樸典雅，與綠云、荷香相映成趣。盛夏酷暑，園內水靜風來，猶如進入清涼世界。</p
張海潮沒來，一個中年人代替他赴約，此刻正站在園子里的荷花池邊賞花觀景。</p
“蓮，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李牧野漫步走來，道：“我以前一直是這么看您的。”</p
中年人聽到李牧野的腳步聲后慢慢轉身，道：“多年不見，您這位名動江湖的大人物眼中可還有故人李奇志的位置？”</p
“我曾無數次設想再見面時該如何面對您。”李牧野嘆了口氣，道：“真的見到了，卻發現一切腹稿都是空想。”</p
“王紅軍是您為數不多看重的朋友。”李奇志道：“我有一個跟他有關的壞消息告訴您。”</p
李牧野道：“老師您墮落了，這么低層次的手段實在有些配不上太平會大軍師的身份。”</p
“糾正一句，我現在是南海門的總軍師。”李奇志道：“甭管什么層次的手段，只要管用就夠了”</p
“您忘了嗎？我步入江湖在您這里學到的第一個規矩就是不受任何人要挾。”李牧野道：“所以不管您手里拿了他什么把柄，我恐怕要讓您失望了。”</p
李奇志自信的：“我既然站到了您面前，就有把握不會得到一個失望的結果。”</p
“時過境遷，您比當初老了許多。”</p
“人老心不老，志氣反而更高！”</p
“六十多的人了，本該是含飴弄孫安享晚年的年紀，何苦趟這江湖的渾水。”李牧野道：“您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老奶奶該有多傷心。”</p
“難得您還惦記著她。”李奇志道：“老人家去年已駕鶴西去，這世上稱得上我的破綻的人已經沒有了。”</p
李牧野嘆道：“我很遺憾，老奶奶當初對我挺好的。”</p
“老太太善良，卻很不走運的養了一個邪惡的兒子。”李奇志道：“王紅軍的命攥在我手里，您還是別對我的人品抱有奢望好些。”</p
李牧野道：“您就不擔心自己先走一步？”</p
李奇志道：“我相信跟殺了我比起來，您更愿意聽一聽我的條件。”</p
李牧野道：“我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擺布。”</p
李奇志道：“這件事對您也有極大好處。”</p
李牧野道：“您果然是我的知己，既然是有好處的事情，聽聽也無妨。”</p
李奇志道：“月部蟲地師有一位姓梁的前輩，想跟玄門做一筆生意，但苦于沒有可靠的渠道，如果您肯出面搭橋，他老人家將不勝感激。”又道：“梁師學究天人，有鬼神莫測之機，只要您肯出力辦事，必定會有所賜。”</p
“您加入了五部蟲地師門？”李牧野從李奇志的口氣里聽出些意味來，猜測著問道。</p
李奇志微微一怔，隨即會意的點頭道：“我貴為南海門大軍師，如果不是投入到梁恩師門下，又怎么會聽憑一個門中客卿的主使冒險來見您。”</p
李牧野道：“您提及這位梁大師時候的口氣我有一種似曾聽聞的感覺，所以才有這么個猜測。”</p
“您猜對了。”李奇志坦誠道：“千門在高術江湖里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門派，傳承的本事也就是腦袋別在腰帶上的糊口小術，我這把年紀又學不到太高深的心訣體術，便只好在這旁門左道方面下些功夫。”</p
李牧野道：“看來加入南海門以后您的心態也有了很大變化。”</p
李奇志道：“一扇門隔著造化兩端，一邊是庸庸碌碌數十年求溫飽和尊嚴，另一邊卻是神機莫測光怪陸離，百歲黑發心若壯年，我站在這一邊看到了另一邊，又怎么舍得回去平庸等死？”</p
“這一路兇險，古往今來都未見幾人走通了，即便您學有所成，多活個幾十年又如何？”李牧野道：“您是有大智慧的人，本不該如此著相。”</p
“等您到了我這個歲數，看著世間種種繁華美妙，卻只能對著越來越有自己想法的前列腺慨嘆時光流逝的時候，就會明白多活的幾十年對一個人有多重要了。”李奇志道：“帝王將相我這輩子是沒有機會了，圖個長命百歲兒孫滿堂不過分吧？”</p
“那是您自己的問題，我看來是幫不到您了。”李牧野道：“我對您那位學究天人的梁老師的勾當沒興趣。”</p
李奇志微微皺眉，道：“王紅軍走私文物，證據確鑿，暫時案件是被我壓下來了，但并不表示他的麻煩結束了。”</p
李牧野道：“這點破事兒還不至于要命，您有什么手段只管招呼吧。”</p
李奇志道：“您變了。”</p
李牧野道：“咱們都變了，老師您的變化比我還大。”</p
李奇志道：“這件事只是個開始，您既已在江湖深處弄過潮，卻還想逍遙于物外，怕沒那么容易。”</p
“向您提供我動向的是外事局，估計王紅軍走私文物這事兒也跟他們有關，陳局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我心里很清楚。”李牧野道：“我沒想到的是操作這件事的人會是您，說實話，我一直覺得您是個價碼很高的人，這種狗腿子似的角色并不適合您，至少梁弘農不配做您的主子，也許您是另有目的才這么干的，但無論如何，我恐怕要讓您失望了。”</p
“人各有志，什么時候說什么話。”李奇志面色不悅，告辭前又說道：“我但愿您小子能一直這么有志氣下去。”</p
李奇志走了，李牧野立即致電給陳淼。</p
“您就不能讓您這干兒子過幾天安生日子嗎？”李牧野在電話里很客氣的說道：“我這前腳剛幫您們把楚香接回來，后腳您就鼓搗梁弘農來找我麻煩，您這臉翻的是不是快了點？”</p
“喲，怨氣還挺大的。”陳淼笑道：“對您來說這不過是個小麻煩而已，用不著這么大意見吧。”</p
“我算您是我親媽成不成？”</p
“不成！”陳淼道：“您這狡猾的小東西，別跟我油嘴滑舌的套磁，咱娘倆兒還是一是一二是二簡單些。”</p
“那梁弘農就是一條老瘋狗，您幫他擠兌自己的孩子，這可有點說不過去。”李牧野帶一點撒嬌的口氣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起一身雞皮疙瘩。</p
陳淼咯咯大笑起來，道：“臭小子，您這張嘴真不愧是女人的克星，哄死人都不用賠命，不過我可不敢把您這話太當真，您要嘛乖乖幫我辦事，要嘛就跟梁弘農周旋去，如果您選擇后者，那王紅軍的案子，您干媽我肯定是要公事公辦的。”</p
“我給您辦事當然沒問題呀。”李牧野道：“畢竟月課里吃的是您的奶，這份恩情我沒齒也不敢忘。”</p
陳淼道：“行了，不跟您繞彎子了。”頓了一下，大概是在心里組織一下語言才又道：“我們前陣子捉了幾只從大洋彼岸跑來搗亂的蟲，小布魯克對這幾個人挺看重的，一直想要接回去，我的意思也想放他們回去。”</p
“您是想趁機摻砂子，還不希望引起美國人的懷疑？”</p
“乖兒子，真聰明。”陳淼笑著說道：“怎么樣？能配合一下不？”</p
李牧野嘆道：“用人沒有您這用法，我剛從北美回來。”</p
“就要趁著他們對您的熱情和敬重還沒消減，才剛好辦這件事。”陳淼道：“又不是讓您再飛過去，就是出個面把這幾個人連同我的人一起送出去，當然，名義上您得讓小布魯克相信我派去的人是您的人。”</p
“我覺得有點虧，當初奶吃少了。”</p
“哈哈！”陳淼又笑了起來，道：“真是個淘氣的孩子，這件事辦好了，我保證少不了您的好處。”又道：“其實這件事本身對您就很有好處了，那幾個人跑到咱們這邊來策反了兩個軍工專家，小布魯克對他們非常看重，如果您幫他把人救出去，他只會對您更尊崇信任。”</p
“哎，我就知道您所謂的好處最后都得別人埋單。”李牧野道：“而且這好處只是暫時的，一旦您摻進去的砂子圖窮匕見的一天，這小布魯克到時候一定恨死他李叔叔了。”</p
“臭小子，小布魯克再重要還能比干媽更重要？”陳淼說道：“您不會跑了一趟北美，就真把自己當成國際主義戰士，世界和平的守護者了吧？”</p
“當然不會。”李牧野道：“輕重遠近我還拎得清，這件事難度不大，您其實就是想用一下我這張臉。”</p
“孺子可教。”陳淼道：“甚至都不需要您出面，只要您親自給老布魯克致個電，其他事情交給我的辦事人就成了。”</p
“這就更容易了。”李牧野道：“那王紅軍的案子？”</p
“不就是幾張破畫和幾個破罐子嘛，都是贗品，算不得多大問題。”</p
“梁弘農那邊也是個麻煩，這可不是我主動招來的。”</p
“這個您可找不到我頭上。”陳淼道：“那老怪物想要從玄門那里得到什么正宗心法，據您永昊舅舅說，他積攢了很多好東西，但苦于沒人搭橋，所以就想通過我的關系找您小舅舅幫忙......”</p
“我這小舅舅又是哪一位？”</p
“自然是我的親弟弟。”陳淼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他們軍方跟玄門的關系密切嘛，我一聽這事兒，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您，要說跟玄門關系走的近，誰能跟您比呀，再說，您小舅舅畢竟不是江湖里的人，跟梁弘農打交道這種事還是不好牽扯太深，比較來說，還是您更合適，您可別覺著干媽是在坑您，這件事肯定是有好處的。”</p
“我都被您坑習慣了，冷不丁這好事掉腦袋上都轉不過彎兒來。”李牧野沒有計較她擅自篡改自己跟阿輝哥的稱呼這件事，轉而又問道：“您受累，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不可以告訴我，您打算派誰來冒充我的人去執行那個計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