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和皮日修一起循聲看過去,只見高塔最高一層上站了個人,距離遠又是逆光,以皮日修的目力根本沒辦法看清此人模樣。李牧野卻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是個青衣白發,形容枯槁瘦小干癟的老者。
“你是孫德福?”李牧野揚聲問道。
老者嘿嘿冷笑,搖頭道:“對付你們兩個小輩還用我家王上大人嗎?”..
皮日修道:“鼠國有左右丞相,左丞相是孫德祿,右丞相叫孫德壽,就是你吧?”
“皮日修,你這小輩還有些見識。”青衣白發老者道:“老夫正是孫德壽,兩位現在起就不要想離開的事情了,你們擅闖鼠國禁地,已經犯了不赦死罪,還是想一想接下來怎么死吧。”
李牧野問道:“踏上的女人和孩子怎樣了?”
孫德壽道:“二位都是江湖行家,又是五部同門,何必明知故問,今天被兩位撞破了我鼠國密事,就更加不能留下二位從這里逃離,兩位還是不必廢話了,有什么手段用出來吧!”
李牧野將窮奇之珠取出來戴在了脖子上,幽光浮動,散發出神秘蒼遠的氣息。
皮日修放開猰貐惡蟲,但這小東西竟不知為何,氣勢比之先前莫名弱了許多。沒有這最大依靠來支撐膽氣,皮日修更加害怕了,猰貐惡蟲雖然厲害,但也分在誰的手中,他只懂得馭蟲依靠蟲的本能來做事,而不知道如何開發蟲的潛能,提升蟲兵的實力,所以這猰貐惡蟲在他手里根本沒辦法達到最強的水準。
他看過鼠部地師的丹書,知道如果對方的鼠帥已練成,在這鼠國絕地中,猰貐惡蟲很有可能不是敵手。加上至少十只紅皮鼠將,基本可以肯定沒什么獲勝的機會。之前他說過這五部當中鼠部最厲害,其實就是指的這鼠帥。
李牧野手中青云鐮月寒光一閃,轉而對心生怯意的皮日修說道:“情況有變,老師不妨先走,弟子為您老人家斷后,今日死在此地,別無所求,只求您能好好對待我義母,早日為她解毒。”
皮日修聞言竟有些感動,萬萬沒有想到李牧野在這生死關頭竟有這樣的擔當和義氣。他一句多謝剛到嘴邊,就感到喉嚨突然一熱,沒來得及說出的話一下子被壓了回去。接著就看到李牧野拿著短刀的手在面前一掠而過,胸前暗藏的藥匣子已經落到對方手中。他想問你是什么意思,可胸腔里的氣順著喉嚨咕嘟咕嘟噴出的血一起離開身體,他只能不甘心的看著李牧野,眸子里帶著憤怒和不解,緩緩躺了下去。
鼠部蟲地師有蟲寶丹書,月部又豈能沒有。李牧野早就知道他的寶貝都放在這匣子里。這王八蛋覺著小野哥年輕,仗著之前成功利用過李牧野一次的經驗,便習慣性的把老練狠辣的小野哥當成了被他吃定的江湖凱子,到死這一刻才明白,自己從未真正控制住這豺狼一樣的男人。終于帶著一腔未酬壯志身歸那世去也。
李牧野一刀殺了他之后,立即出手奪走他懷中的藥匣子。這里裝著他的蟲寶和風膏,而月部丹書他根本沒有。這風膏就是控制猰貐惡蟲的關鍵。同時有了蟲寶也就不怕那條地蟲王造反。
高塔上的孫德壽萬沒有想到李牧野會突然把一起來的同伴給宰了,他大吃一驚,看著李牧野驚訝問道:“年輕人,你這是什么意思?”他只道李牧野是見勢不妙,突然出手偷襲殺了皮日修是為了向他進獻一個投名狀,所以語氣也和緩了許多。
皮日修一死,那猰貐惡蟲立即調轉頭來,李牧野先收起窮奇之珠,然后一招手,叫了一聲魁斗過來,將猰貐惡蟲召喚過來。魁斗是霍靜珊給猰貐起的名字,之前趁著皮日修不注意的時候,李牧野用這個名字叫過它多次,小東西顯然還記得原本的主人,對這個名字也能給出熱烈的反應。
良禽折木而棲,但凡蟲屬奇獸都有超過同類的智慧,挑選主人這事兒上更要挑剔許多。皮日修只知道依照蟲法用藥物控制,哪里比得上小野哥這一路好飯好菜的伺候,眼神交流中,更展現出了彼此相差無幾的靈犀敏銳,這小東西早就對李牧野心向往之了。加上風膏和昔日緣分的作用,猰貐惡蟲毫不猶豫的一躍跳上小野哥的肩頭。
那條蟲神就不同了,這東西是吃了蟲藥的,這蟲藥都是摻雜了蟲地師的生血煉制的。人蟲之間借此建立氣機聯系,宛如心靈感應。皮日修死了也就斷了氣機牽扯,那蟲王毫不遲疑的調頭便走,速度奇快無比,眨眼間便逃到了數百米之外。
李牧野放任它離開,也不求召喚控制之道,此物兇殘絕倫,帶著它并非祥兆。
就在這時,忽然塔頂傳來一陣奇特的尖銳叫聲,這聲音并不如何響亮,卻似有一種蕩人心魄的魔力,整個鼠國的地下空間為之一振。數百米外,數十只紅皮大耗子同時出現,仿佛聽到軍令的大將軍,毫不遲疑的向著逃走的粉色巨蟲撲上去。李牧野循聲回眸看過去的瞬間,只見血漿噴涌如爆炸,之前披甲生毛不可一世的蟲王眨眼間就被撕成了碎片!
發出叫聲的多半就是那什么鼠帥了。還沒露面,就顯示出了不遜色于猰貐惡蟲的威能。
一只紅皮大耗子叼著一顆籃球大的心臟飛奔向高塔。
李牧野驚訝又好奇的看著,他嗎的,這鼠輩真神了,殺紅了眼的情況下都還記得保留下蟲王的心臟給老大上供。不禁想起小時候讀書讀到的某段光榮歲月里,有位軍人從死人堆里繳獲了牛肉罐頭,卻寧肯自己餓著肚皮藏在懷中留給首長享用的故事里的主角來。
四周圍的耗子迅速集結,密密匝匝多的數不過來,無需猜測,一眼就能看出來遠遠比孫德祿當日召喚來的老鼠大軍數目多的多。果然不愧是鼠國大王的根據地,只這耗子大軍的氣勢就不是孫德祿的山寨貨能比的。
“孫前輩,我什么意思你還不明白嗎?”李牧野把青云鐮月收入袖中,轉手間已經換成了一把袖珍手槍,曼聲道:“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杰,晚輩是被這月部的老魔逼迫來的,他殺了孫德祿前輩,又要來殺孫德福和您,晚輩不是他豢養的蟲兵的對手,又中了他的毒,所以才不得已跟他來到這里,絕非是有意來此冒犯。”
孫德壽道:“你想活命還得看你自己的態度,我要先聽聽這姓皮的究竟要做什么。”
李牧野道:“他有個師父自稱什么無上天父教主,是姓梁的這么一人,據說一百多歲了,還只剩下半截兒身體,就這么個人卻要統一五部地師門,把所有人全部收編成一個門派,然后再跟白云堂和玄門掰掰手腕,皮日修就是前鋒官,我受他脅迫吃了毒藥,所以才不得不跟著他到處瞎混。”
孫德壽道:“你小子本事不低,看樣子像是個練把式的,說吧,哪個門戶的?”
李牧野貌似老實道:“晚輩是白云堂的,跟孫德祿前輩本是同道。”
別看平日里對白無瑕的領導不大感冒,但這個時候沒有什么比端出白云堂來更唬人。耍橫裝逼容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爺叫李牧野,喊出去虎虎生威,可惜沒人尿咱。
這里是耗子王國,人家此刻一聲令下,大大小小數十哨耗子撲上來,都不用咬,直接堆就能把小野哥埋在這里。要想脫身,就先得把上面這位穩住,最好能把他忽悠下來,來個擒賊先擒王。手里有個人質,心里才有底。
人這一生,未必一定當有所為,但必須是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這王八蛋捉孕婦來喂老鼠,行事邪異惡毒,聳人聽聞,令人發指。小野哥從來不是什么自詡正義行事磊落的大俠人物,可是一發現這惡行,就立即不淡定了。內心中殺人的從未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強烈。本來還想留著皮日修再跟他廝混學習一階段的,可沒想到這慫人竟打算臨陣脫逃,于是臨時急智索性一刀把他宰了來個投名狀來騙取孫德壽的信任。
孫德壽聽到白云堂三個字果然一皺眉道:“孫老二早就偷了鼠國寶物反出鼠國了,小子,你就不要用他來套關系了。”又道:“白云堂的門檻高,是個人就能扯他們的虎皮出來,你小子想要活命最好給我來點實惠東西。”
李牧野仰頭道:“前輩站那么高,咱們說起話來太費勁了,您若方便的話不如請下來說話,晚輩誠心認栽,愿意獻出剛到手的月部蟲寶,只求前輩行個方便,放我離開這里,晚輩走后必定會忘記這里的一切。”心里在想,小魁斗啊小魁斗,這次咱爺們兒能不能活著離開,就全看你的了。
孫德壽滿意一笑,揚聲道:“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你小子膽略不差,性情果決,手段狠辣,老夫若是信了你,只怕很快會跟姓皮的一個下場,咱還是這么湊合說吧,你覺著累,老夫覺著這么說話挺好,你要誠心獻寶,就把東西放下,再將你肩頭上的小東西捂死,老夫自然會放你一條生路。”
李牧野嘿嘿冷笑:“前輩看來是不打算談了?”
孫德壽把眼一瞪:“你小子當老夫是第一天混江湖的傻子嗎?”
李牧野跟他沒什么好說的了,招手把肩頭上的魁斗抱在懷中,輕輕捻了捻這小東西的胡須。這一手叫捻虎須,皮日修只知其法,不知其為何對魁斗有效。李牧野卻知道這貓屬之物皆是風生獸,其胡須用以感知風向氣流變化衡量自身,最為敏感不過,不得其法捻之易怒容易反噬,若捻之得法,則可以最大化的刺激它的戰斗,卻無反噬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