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淡如春月,亮如秋星

　　我們每個人都見過老鼠，我們都知道老鼠總是不討喜的，它們生活在陰暗潮濕的角落，會偷稻谷爬米缸拔油罐，它們無所不偷，無所不咬，一個家里只要溜進了老鼠，就會帶來許多的禍患。

　　但它們又極狡猾，如果不是專業的捕鼠人，根本摸不著蹤影。所以老鼠極惹人厭，遭到了人人喊打；而被人人喊打的基礎就是弱小。

　　沒人會說老虎被人人喊打。

　　毫無疑問，當你把一個人當做一只老鼠時，你就在心底認為他是個弱者，一腳就可以踩死。

　　可以想見，姬萬峰這一聲“大俠”有多么譏誚，有多么嘲諷。

　　可是無論姬萬峰說什么做什么，燕離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只是輕輕在那里撫琴。

　　“憑你也有資格碰這上古遺物？”姬萬峰臉色發冷，他簡直已把太古遺音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哦？”燕離道。

　　“還不把你的手放下來？”姬萬峰不怒自威道。

　　燕離卻淡淡說：“神龍大帝以為要什么樣的資格才能碰？”

　　“修行者達者為先。”姬萬峰臉色發冷。

　　“你的意思是，你的修為比我強，所以我便應該乖乖地拱手相讓？”燕離道。

　　“難道有什么問題？我只要殺了你，你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的，難道你以為我殺不了你？”姬萬峰冷冷道。

　　“只要你想要的，你都要不擇手段得到？”燕離道。

　　“只要是我想要的，那東西就是我的。”姬萬峰理所當然道。

　　燕離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看你實在不該稱之為神龍大帝。”

　　“哦？”姬萬峰道。

　　“神龍大盜似乎更適合你。”燕離道。

　　姬萬峰面露譏誚，“他一定說了我的不少壞話，你一定覺得我很糟糕。”

　　“難道不是？”燕離道。

　　“我告訴你，修行者與天爭命，所有修行皆是從天地掠奪而來，連所謂珍寶，也全由生命鑄造！”姬萬峰冷冷地說，“要成為人上之人，一定要去做常人絕不會做的事，要能忍常人所絕不能忍，這就叫不拘小節。你能走到今天的地步，難道是因為心懷仁慈？”

　　他邪惡地笑了笑，“依我看，你殺的人未必比我少多少。”

　　“我不能反駁你。”燕離道，“但有一點你錯了。”

　　“哪一點？”姬萬峰道。

　　“他從未說過你一句不好。”燕離道。

　　“那又怎樣。”姬萬峰大笑起來，“難道你以為我會懷念他的好，從而心懷歉疚？”

　　“那你為什么還不過來，搶屬于你的東西？”燕離淡淡說著，輕輕撫弦，陣陣的波紋先蕩開，跟著才響起渾厚的瑟聲，渾厚里又別有鋒利的意味，又冰冷，又尖銳。

　　姬萬峰瞳孔驟然一縮。

　　“你是不是想不到，我這樣的小人物，竟能彈響太古遺音。”燕離的十指紛飛，扣人心弦的樂聲流水般淌出，他的音樂如他的人一樣，絕不熱情，也不怎樣冷漠，就只是冷淡疏離，淡如春月，亮如秋星。

　　“我確實想不到。”姬萬峰也淡淡說，在自己已然判定的鼠蟻之輩面前，絕不能有一點點的情緒表露。

　　“據我所知，兩千年以來，能彈響太古遺音的人不超過三個。”燕離笑著說，“名單上絕不會有你。現在你是不是還覺得我沒有資格碰它？”

　　姬萬峰冷笑道：“當然是！我的東西我讓你碰，你才可以碰；我不讓你碰你還碰，我就殺了你！”

　　“那你為什么還不過來殺了我？”燕離道。

　　“我當然會過去，但不是現在。”姬萬峰詭異地一笑。

　　“不是現在？”燕離的心一沉。

　　姬萬峰道：“這場勝利來的太容易，我猜他臨死前一定下了一個誓約。”

　　“誓約？”燕離道。

　　“你不知道？”姬萬峰道。

　　“我不知道。”燕離道。

　　姬萬峰詭異笑道：“他故意把太古遺音送到你面前，故意要你彈，為的就是讓我出手搶奪。所以他的誓約條件一定就是我出手搶奪，只要我奪了太古遺音，一定會有金烏真焰來燒我。我已經能夠肯定，他把最后剩的火，全部藏在太古遺音里了。”

　　“你怕了？”燕離的嘴角挑釁般微微上揚。

　　“我怕？”姬萬峰臉上青氣一閃，“我愿稱之為智慧。如果不是這種智慧，我至今已死了不下百次。”

　　“能把怕死說的那么清新脫俗，你也算古往今來第一人了。”燕離發出嗤笑。

　　“你又如何？你不怕死，為什么不攻過來？”姬萬峰大聲說。

　　“不用激我。”燕離淡淡說。樂聲停住。離歌斜挈，人已騰空而起，到了與姬萬峰齊平的高度停住，“就算你不說，我也正要會會你，讓你看看我的劍，要不要放在眼里。”

　　從他身上，猛地沖出無數黑色的劍氣，沖入離歌里，使劍身立即變色。離歌似乎都容納不下這龐大能量，便圍繞燕離向后方延伸。

　　遠遠地看，仿佛從燕離身后拖出一件黑色大氅，綿延到數里開外。

　　“藏劍…”姬萬峰的臉頰突然不自然地抽起來，似乎一眼就認出來，并且吃過大虧一樣。“劍庭的弟子，是嗎。”

　　“我確實是劍庭弟子。”燕離道。

　　“方才你始終不退離，原來是為了收集外力。”姬萬峰道。

　　“這樣說也沒有錯。”燕離道。這龐大的劍氣，正式是方才慢慢積攢起來，十分辛苦，效果也非常驚人。

　　“如果這就是你的底氣，我很遺憾。”姬萬峰傲然說。他雖然確實吃過藏劍的大虧，但也因此琢磨出了它的弱點，所以有恃無恐。

　　“如果這就是你的判斷，我也很遺憾。”燕離使離歌固定在虛空，從他的肩膀越過去，手則向上握劍，看來仿佛抬的姿勢。

　　“萬龍殿…”姬萬峰單手迅速結印，神龍大陣里沖出許多巨龍，來到他身周挺得筆直，竟化為一根根柱子，撐起了一個更加華麗絢爛的宮殿。

　　他的手向前一抹，方才斬殺張逸楓的烈焰之劍，就在他的面前懸浮起來，晃一晃就成雙，再一晃成四，如是不停，他面前眨眼就出現了漫天的劍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