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來不落城已經快一個月了,王宮內始終沒有動靜。他在客棧住的快要發瘋,連修行都定不下心來,每日里大罵唐不落不識好歹,有朝一日要帶玄神宗來鏟平金烏王宮云云。當然每回開罵之前都要將法域展開,以免聲音泄露。
風亦揚一開始五天投一次拜帖,后來三天一次,再后來兩天一次,如今每日里必修的功課,變成了投拜帖,連修行都不如此積極。這一日等到傍晚,仍未有人來請,知道又白白耗費了許多光陰,心中慍怒,很是有些做點事情吸引注目的沖動,比如殺幾個不落城重要成員,但是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不落城的治安司來了個叫劉樂天的狠角色,據說沒有罪犯能從他手中逃脫。收拾了情緒,展開筆墨,準備寫明日的拜帖。
冥思苦想著如何妙筆生花之際,敲門聲不期而至,跟著響起一個冷清到讓人心生凜冽的嗓音:“玄神宗高足?”雖然用著“高足”這樣充滿禮貌的問候,那語氣卻跟叫店小二沒什么兩樣。
“是,是我!”風亦揚險些沒激動地叫出聲來,三步并作兩步,到得門口,才堪堪收住大江奔騰般的情緒,轉而用略低沉的嗓音問道:“來者何人?”
“子規。”門外人道。
風亦揚一聽,目中異彩一閃而逝。這個名字對于在人界待了小半年的他并不陌生。此人是金烏女王身邊最高級別的近衛,從初入江湖到如今,不到兩年的功夫,已經是天驕榜前十的高手。金烏女王居然派此人來迎接我?莫非此前是故意冷落,意圖打壓玄神宗氣焰?呵呵,你也太頑皮了,待落我手里,可有你好看的。
“原來是子規兄,你不護著女王陛下周全,尋我何事?”風亦揚冷靜下來,便端起了架子,慢步走回去坐著,不急不躁地說道。
門外的子規聞言登時惱了,本來他就不是很愿意來請這個所謂的九大弟子,冷然道:“我不是你兄弟,不要亂叫!若不是你跟蒼蠅似的日日往宮里投拜帖,若不是陛下今日心情大好,又怎么會答應召見你?我自向陛下回稟,玄神宗高足無意拜 見。”說畢轉身就走。
風亦揚怎知這個子規如此怪脾氣,再也顧不上矜持,開門出去,情真意切地挽住子規道:“女王陛下終于同意見我,我如何不見,快請子規兄帶路。”
子規很嫌惡地甩開手,大步走出客棧:“你只管跟著,不要亂看亂說。”
“眼睛生在我身上,如何不看?嘴巴生在我身上,如何不說?”風亦揚雖然緊跟著,首席弟子的傲氣卻涌了上來。
“從前有很多蠢貨也如你這般想。”子規冷然道。
“然后呢?”風亦揚道。
“死了。”子規道。
“死了?”風亦揚道。
“你看來不是個多嘴的人。”子規冷然道。
“我一向只有嘴巴閑不住。”風亦揚道。
子規再不說話,只管悶頭走路。
風亦揚很是得意,自以為挫了子規的銳氣,進入到王宮,仍尋機找話題,但過了王宮前門的游廊,忽然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發現頭頂上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金色的火焰,那些仿佛生了眼睛一樣,盯住他的嘴巴,稍一動就跟著動,仿佛只要他開口說一句話,就將他給燒死。
“這…”
風亦揚如何認不出這是大名鼎鼎的金烏真焰,在阿修羅界燒了整整數千年不滅。“我明白了。”他嘆息著,終于領悟到子規口中的“死”字的分量。
此后是很安靜的一段路。
到得金烏大殿,風亦揚已經變成了不落城中最循規蹈矩的人,連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音,但當他運足目力去看金烏石雕下、王座上的女人時,心臟就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甚至覺得哪怕被金烏真焰燒成飛灰也不算什么了。隔著如此遙遠,卻如同能聞到攝魂奪魄的幽香,讓他不自禁地想象擁住她該是何等銷魂。地面上鋪的玉磚紅毯,明艷亮堂的中央鑿井,富麗堂皇古樸大氣的裝飾,都只為了襯托她 一個的存在。
唐不落跟風亦揚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她的一雙美目妖嬈與威嚴并存,假使比作星辰,那么即便在黑夜中的浩瀚星海,也會被一眼認出來;哪怕帶著審視的目光居高臨下,也能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充分感受到這個女人的嫵媚。
性感,高貴,美艷,神秘,權勢滔天。
唐不落滿足了風亦揚對女人的所有幻想,他心悅誠服地單膝點地,以手撫胸,用盡了力氣挺直腰骨,如同孔雀求偶般盡全力展現自己的風度:“玄神宗風亦揚,參見女王陛下。今日一睹女王之美,從此心中再無名花榜!”這是極高又不俗氣的贊譽,他有自信一定能討得唐不落歡心。
唐不落聽了果然喜笑顏開,嬌聲說道:“風小哥好甜的嘴兒,玄神宗若個個都像你這么能說會道,早就取代道庭,成為統帥三界的霸主了。——都杵著做什么,還不給貴賓看座?”
風亦揚心中得意,只覺此女雖然氣場強大,卻像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只要多加哄弄,自然手到擒來,到時候說不定可以借不落城的勢力來對抗那個老東西。思及此,他微笑站起,不卑不吭地走到侍從搬來的凳子旁就坐,卻不開口。
唐不落果然沒忍住,問道:“風小哥從玄神宗遠道而來,所為何事啊?”
風亦揚不緊不慢地說道:“聽聞阿修羅界舉兵來犯,如今多事之秋,正魔開戰,道統擔心三界動亂,是以派在下來不落城助拳。”
“啊呀,那可真是怠慢了!”唐不落吃了一驚,似乎很慚愧的模樣,“累得風兄日日投拜帖,王宮上下居然無動于衷,真是該當何罪!”
“哪里哪里。”
聽到唐不落的稱呼又更親近一分,風亦揚心中愈發得意,云淡風輕地擺手道:“為了維護三界的和平,這一點委屈實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