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聽到分明是一個男魔的聲音,簡直渾身顫抖起來,遂想到自己滿身麻風跟油膩惡臭,哪有男魔看上自己,心略定,以為是小蟊賊,也不敢照面,尋思躲去哪里。
他滿以為心思快的過腳步,但二人入到觀月亭的時候,他才準備動身躲藏。
雙方一個照面,氣氛登時凝固住。
不用說,兩個后來的,便是幽姬跟燕離。
幽姬冷不丁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鬼模鬼樣的魔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駭得面色發白,若不是燕離眼疾手快,封住了她的嘴巴,恐怕尖叫聲已經把整個月影寒潭洗禮了一遍。
阿三平時看到正兒八經的魔,都卑微地如螻蟻一樣匍匐著,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但今日卻是“應邀”而來,與月影城的主人共度春宵,以半個主人自居,竟著了魔似的發出冷喝:
“來者何魔!”一面還學著擺架勢,仿佛要在氣勢上壓倒兩個小蟊賊。
然而他以為他的氣勢已經足夠,卻到脖子被燕離掐住時候,才反應過來,那四個字竟才說出來一個,而且是個短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奮力反抗之時,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
燕離先是覺出一陣油膩的手感,旋在大紅燈籠的火光照映下,看清了阿三的面容,從心里涌出來難言的惡心,隨手一扔,就將阿三給丟到了寒潭里去了。
阿三不過是個普通魔族,哪里經得住寒潭水的溫度,直接被凍僵在水里,然后沉到底下去了。
幽姬看到,奮力地推開燕離的手,“你你你…你干什么!”她用一種十分惱怒的神態瞪著燕離,仿佛他干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
燕離自然不在意一個魔族的生死,冷冷一哂,“這樣妖魔鬼怪的,就該到水下去洗洗,照出他的原形來,免得大半夜的在這里嚇人!”他雖不是很愛干凈的類型,卻也受不了這樣油膩,越想越覺得難受,趕忙施了個除塵咒,把碰過阿三的手反復洗了好幾遍,這才好受了一些。
“你把他丟下去,叫我怎么下去啊!”幽姬面對燕離慘無人道的行為,悲憤欲絕地發出了控訴,“你不知道火蛭就在這水底下嗎?你把那個怪物丟下去,我…我寧可死了,也不要下去…”
“什么,火蛭在寒潭底下?”燕離大吃了一驚。這寒潭溫度可以將人活活凍死,火蛭是怎么生存的?旋即想到這是幽姬該頭痛的,托了這個女人的福,泡了一個白日的冰水,他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我確實不知道,你又沒跟我說,路上還裝著神秘。其實男人嘛,眼睛一閉,不都一個樣么,你快快下水取了,我們趁夜就走,多耽誤一刻,便多一分變數,萬一惹來血衣樓的追捕,你可別怨我拋下你逃走。”
“你太過分了!”幽姬萬分幽怨地盯住燕離,憤憤不平地道,“白天還占了人家那么多便宜,轉頭就想拋棄我不顧,狠心的男人,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你出來私奔!”
燕離冷笑不止,這個女人,擅長玩弄心機,自己到現在還摸不清她底細,加上有白日的事情,他是半點也不會心軟了,“我只給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后,我會自己下水去拿火蛭,到時候你自己想辦法逃出魔界吧。”
幽姬更加憤怒,怒道:“沒有我的指點,你以為你能找到火蛭?”
燕離道:“你跟我說過火蛭在紅園,不是月影寒潭。你帶我來這里,多半潭底下是去往紅園的秘密通道。”他當然是虛張聲勢。
幽姬臉色一變,憤憤地罵了句魔界特有的俚語,但還是轉身去了寒潭,站在潭口回轉身來,面露哀求地看著燕離,“阿離勇士,我已指點你了,要不然你自己下去拿?頂多人家身子方便的時候,隨你處置便是,好不好?”
阿三的威力真是不小,把她嚇得連身子都拿來做籌碼。不過燕離生得好看,這好看不是五官端正的好看,是如同巨匠精心雕琢出來的一件藝術瑰寶,嬉笑怒罵皆能展現不同魅力,全方位無死角;加之性子邪痞多變,能駕馭浪蕩不羈,冷酷穩重也是得心應手,本身就很受女人的喜歡,真論起來,還不知道是誰占誰的便宜。
她雖然發出這樣的哀求,卻也知道,早在對燕離做出“秀色可餐”的評價的時候,在這場男人與女人的無刀兵劍戟的戰爭中,她就已經先輸了一城。
果然,燕離只是拿出酒來,自顧自地在那里喝著。
“臭男人!”幽姬跺了跺腳,視死如歸地屏住呼吸,一頭扎入寒潭里去。
燕離看到,會心一笑,頗覺快慰,忽然覺出口中干渴,不疑有他,接連飲了許多酒,轉眼一壇就見了底。到了酒壇空空如也,倒不出酒來時,他才反應過來,驚覺自己怎么會放縱起來。
這是一壇明月清,半山廬的招牌之一,酒勁比天外有火雖有不如,卻也不差很多,憑他的酒量,一壇半便是極限了,再多非醉死不可。平常時候,若要喝下一壇,也需要有人相陪跟氣氛的烘托,此番倒是頭一遭連續喝下一壇。
渾身都燥熱起來,腦子暈乎乎的,他以為是酒勁發作,便靜下心來,預備存思觀想,以盡快醒酒,防備這四伏的危機。
但不知怎么的,無論怎樣努力都靜不下心來。許多的回憶在腦海中不停地回放著,多是跟女人相關,有些情景,他至今回想起來,都悸動不已。
眼前仿佛浮現出了顧采薇巧笑倩兮的臉,她的毫無瑕疵的玉軀,是他見過最完美的女人,想到那次香艷的經歷,他忍不住地敞開胸襟,呼吸漸漸地粗重起來。
跟著是翠兒,李香君,唐不落,甚至還有沈流云,往日被遏制的欲望,在這一刻狂涌來了,幾乎將他淹沒在潮海之中。白日里強壓下來的情欲,更猛烈地反彈回來,他幾乎快要坐不住。
他以為這是魔血的緣故。抬頭望了望,四個大紅燈籠,放著妖異的紅光,他心神一顫,隱約感覺到什么,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輕呼。
“燕離(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