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的之所以懼水,同他童年時期的兩次關于水的慘痛遭遇不無關系,他對水的恐懼不是輕易就能夠克服的,這水的氣息一涌來,凝聚藏鋒的氣力便迅速流失,臉上倏地毫無血色,沒坐倒下去已是盡力克制的結果了。
氣力流失,導致已凝聚了九層藏鋒的離崖險些從手中滑落,幸虧他反應極快,奮起余力握住,借了結界承受住離崖。
“燕兄你怎么了?”雪天崖詫異地問,刀光在狹小結界內展開,大量鬼魚碎成齏粉。
“這水…有毒…”燕離吃力地說。他必須盡量地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陰冥河水有毒,對于修行者而言,這是常識。
另三個想到燕離的修為,便即釋然了,跟他一樣灌頂境的許多弟子,被陰冥河水一沖擊,直接昏迷不醒,他能撐到現在也算不容易了。
梁有譽吃力地將滲入結界的陰冥水排出去,同時道:“燕小兄弟繼續聚力,我便是死也不會讓這毒水碰到你!”
燕離當然不可能因為這話就不再恐懼。但他必須裝出一副不再恐懼的模樣,強行地將離崖別到腰間去,因為全部的重量都在他身上了,失去結界的分擔,身形便搖搖欲墜。
糟糕的是,若他不想辦法殺開一條路,滲透進來的水氣息會越來越多。韓天子負責牽制因為受傷而愈加狂暴的魚王,雪天崖負責結界內的安全,梁有譽更不用說,單是維持結界,就費盡了他的心力。
這個時候,他想到了空靈輕幻,現在唯有這個法門可以短暫的恢復,顧不得隨后的數倍于此的反噬,分心運轉,心境歸于虛無,在一個宏觀微渺的角度審視,那恐懼就令他發笑。
然而笑是笑不出的,因為他知道一旦退出來,就會數倍于此的爆發,屆時很可能做出更可發笑的丑事。
三人驚詫地發現,燕離的身形忽然就穩定住了,如果他們仔細觀察他的眼睛,就會發現他的眼睛沒有情緒,處于絕對冷靜的狀態。絕 對冷靜的狀態,會把一切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更不會因為恐懼,就失去握劍的力氣,劍可是劍客的命。
他握住離崖,覷準一個時機,猛然拔出。
嗆啷!
他并不看得太清楚魚群,但只要劍光能夠照亮前方的路,就已完全足夠。
與這陰冥河水有的一拼的暗色劍光,不帶怎樣呼嘯,卻分外酷烈前進,沿途所過的鬼魚,盡都化為齏粉,一條毫無鬼魚的道路呈現在四人眼前。九層藏鋒,達到了一個新高度,那逃生的道路,不是因為沒有鬼魚,而是空的,沒有鬼魚,也沒有水。這一劍,竟是生生在陰冥河底斬出了一個全新的空間。
這是另三個用真元也辦不來的事,因為陰冥河水對他們克制太過強烈。這又重新詮釋了太白劍氣的霸道,連陰冥河水也不懼,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雪天崖壓力驟減,看到這通道的出現,“嘶”的倒抽一口涼氣,“燕兄,你這一手真是絕了!”他從方才就發現了,自己因為神境特殊,刀法在這水底下只能作用在結界內部,燕離的普通的劍氣,便能將那些鬼魚殺傷,實在不可思議。如今還在陰冥河底下撕開一個全新的通道,其表現簡直要比一個陸地真仙還出彩,根本不能用灌頂境來衡量。
韓天子用眼角余光來打量,驚異之色一閃而過,他沒有說話,轉而陷入了思索。真正的高手,擅長抓住一切機會充實自己。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去嫉妒別人的,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嫉妒為何物,他的生命的一切力量,都是用來超越的,超越別人,超越自己,超越一切。
正在四人以為即將逃出生天,心神逐漸放松的時候,一個突兀的非人的嗥叫在結界內炸響。
水底下怎么會有聲音?
前方通道迅速被一個龐大身影占據,嗥叫陣陣傳出,原來是其中一條魚王不知何時繞到前面去,燕離定睛看的時候,大張的魚嘴里頭剛好伸出八爪魚似的觸手,將結界整個給纏繞住。
它想干什么?
梁有譽的臉上迅速爬滿了駭然,“它要自爆!”
自爆?
“魚王體內有陰晶石,一種類似于器晶石的結晶體,在遇到無法匹敵的對手時,就會引爆…”
梁有譽的聲音根本傳不到三人耳中,他們只看到他的嘴巴一直在動,直到強大的近在咫尺的沖擊爆發開來,結界上半部分被直接撕碎,他才閉住嘴,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四人齊齊遭到強大沖擊,若不是韓天子跟雪天崖拼盡全力地放出真元來抵擋,相信下半部分的結界也無法幸免。饒是如此,他們幾個也全都吐出血來。
燕離只覺渾身疼痛,就好像被遠古猛犸巨象給踩過一樣。伴隨著上半部分的結界破碎,巨量的水氣息一股腦的涌進來,但因為空靈輕幻,他沒有失去方寸,反而更加冷靜積極地尋找對策。
“水!”韓天子發出警告,身上騰起一道光罩,只能護住他自己。這個時候,沒有什么可講究的,能自保已是天佑。
梁有譽到底是活到一定年紀的,他的反應跟應對不可謂不迅速,在結界上半部分被沖擊波撕碎的那一刻,他就拼盡全力地將下半部分收縮擰合,在合圍的陰冥水即將涌入結界時,終于收緊了最后一道缺口,其結果便是供給四人的空間變得極為狹小,幾乎無法挪動或是轉身。
燕離突然發現周遭毫無動靜了。
鬼魚游趟的聲音,方才他打出來的通道,魚王的翻滾等等,寂靜的好像被埋入了墓地,難道因為沖擊波加結界的擠壓,導致出現幻覺了?
不,不是幻覺。
四人的心齊齊一沉,因為發現了一個讓他們擔心的事實。
魚王的自爆沖擊,令他們急速下沉,因此周邊看不到鬼魚。這或許就是魚王的目的,等上面的魚群跟另外兩條魚王追下來,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正想間,瞳孔便倒映出急速迫近的四個大紅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