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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若真的深愛對方,哪怕死也要在一起的

  燕離沒有說話,緩步走過去。

  棧道并不穩固,隨著樹(身shēn)的搖擺而晃((蕩蕩)蕩)著。

  不過對于修行者而言,即便從這等高度掉下去,也并不會危及(性性)命,所以沒什么可害怕的。

  越是走,越是能感受到神夢湖的獨特魅力。

  晚照僅僅只是一小部分,沿湖畔的紅色泥土以及生在上面的榆柳楊松等等樹木,樹影婆娑如妖嬈的舞姬;細密成隊的魚群不時會躍出水面,這時捕食的蒼鷹早就做了預判,總是不會落空;每一面橘黃的棱鏡之中,都仿佛已經倒映出了一顆微暗星辰的模樣,恍惚間似乎可以看到星空被投映下來,讓人有種置(身shēn)星空的錯覺。

  瑰麗的自然風光,在眼前描摹成一幅恒久流傳的畫卷,仙境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怎么樣?”燕離忽然道。

  “聽我的同門說,她對胭脂山的法門(情qíng)有獨鐘,所以留在那里修行。”顧采薇道,“那么想她,為什么不去找她?”

  “你不懂。”燕離道。

  “我懂。”顧采薇道。

  燕離沒有說話,似乎并不想與之爭論。

  顧采薇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道:“我有個師姐,是我們的大師姐,蓮花山前任首座弟子,她深(愛ài)一個人,卻不能去見他。她親自打造了一副鎖鏈鎖著自己,可我每次只要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一直在苦苦地思念著,掙扎著…”

  “為什么不能見他?”燕離忍不住道。

  “會毀了她,也會毀了他。”顧采薇道。

  燕離道:“因為蓮花座的法門?”

  顧采薇點了點螓,走過兩步,背對著燕離,“蓮花座的根本經義歷來只有傳承者可修,因為修習它的人到最后都要做出一個殘酷的選擇。”

  “什么選擇?”燕離道。

  顧采薇道:“到灌頂巔峰時,想要突破,就必須找一個深(愛ài)的人,將(情qíng)絲寄托在那個人(身shēn)上,才能晉入洞觀。洞觀巔峰后,想要繼續突破,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殺了他,以斷(情qíng)絕(性性)之力凝氣成元,晉入陸地真仙;一個是與之雙修…”

  說到這里她的俏臉飛起一抹粉霞,但轉瞬即逝,繼續道:“就是男女之間的那種事。但寄托在那個人(身shēn)上的(情qíng)絲會被全部取回,從此就會形同陌路。”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師姐既不愿意殺他,更不愿意將所有(愛ài)意收回,所以她從首座弟子,被貶成雜役,受盡同門凌辱也無怨無悔。”

  燕離輕聲道:“所以你看到夏雨荷,就好像看到了你的大師姐。”

  顧采薇沒有回答,只是望著湖面,癡癡地說道:“或許天塹一樣的阻隔,才是深(愛ài)一個人的基礎吧。大師姐是那樣,雨荷師姐也是,流木姐姐也是。現在,連你也是。”

  “你比我想象的悲觀。”燕離道。

  “那你為什么不去找她?”顧采薇回(身shēn)來,定定地望著燕離,“我有時候在想,不管有什么別的因素,是不是根本(愛ài)得不夠,才導致的不能在一起的結果。若真的深(愛ài)對方,哪怕死也要在一起的。”

  若真的深(愛ài)對方,哪怕死也要在一起的!

  這些話簡直就好像錐心的刺一樣,深深地扎進燕離的心窩里。

  他甚至不敢去看顧采薇的眼睛,因為她對于(愛ài)竟有著如此神圣而且深刻的理解,好像熊熊燃燒的烈焰,會灼傷任何敢于靠近的卑劣的靈魂,大概也只有如她一般純粹干凈的,才能安然無恙吧。

  很有那么一瞬間,他對于自己堅持到今天的道路,產生了懷疑。

  面對顧采薇鍥而不舍討要答案的眼神,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你說得對,若我足夠(愛ài)她,應該放棄所有一切,包括仇恨…也就不會演變到今(日rì)這個局面了…”

  “仇恨?”顧采薇道。

  “沒什么。”燕離轉過頭去,“可是對跟錯本來就是混淆不清的,取決于從什么角度看。而況(愛ài)也分很多種,當你不能只對自己負責時,救贖也好(愛ài)也罷,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此刻晚霞漸漸消逝。

  顧采薇喃喃道:“師姐跟他好像就是在這里認識的。”

  遠空突然出現一物,以極快的速度飛到了湖面上。

  兩人迅速收拾了心(情qíng),凝目望去,月色下,只見一個面如冠玉的青年站在一只用水墨畫成的仙鶴上面,負手望著湖面。

  他好似沒有發現燕離二人,忽然取出一支筆,正在二人疑惑時,湖面上突然狂風大作。

  棧道被吹得左搖右晃,二人不得不抓著扶手穩定(身shēn)形。

  “他想干什么?”燕離皺眉道。

  難以想象的氣場漫涌開來,籠罩湖面,那青年站在仙鶴上面執筆,對著湖面劃了一筆,神奇的是,他劃過的地方突起一陣颶風,宛然龍卷一樣犁過湖面,留下深深的線條,并且凝固在湖面上。

  青年緊跟著劃出第二筆,又有線條出現在湖面上。

  原先的龍卷卻并未消散,而是在湖面左穿又貫,劃出各樣形狀的線條。

  然后又是第三筆,第四筆,第五筆…當數不清的龍卷在湖面上交織來去時,那場面就好像群龍出水,極為壯觀。

  約莫過去半個多時辰,動靜才漸漸止歇。

  等到所有颶風散去,二人震驚的發現,湖面上居然出現了一幅畫。

  而且借著月色正好瞧得分明,畫的是一個青年擁住一個撐傘的女子,女子幸福地倚在男子(身shēn)上,指著前方說著什么。

  畫中二人(身shēn)下也是一個棧道,就好似他們二人(身shēn)下的一樣。

  “會不會是…”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猜測。

  騎仙鶴的青年默默地看了許久,突然長嘆一口氣,擲出手中的筆。

  那筆便自在湖面上“刷刷刷”劃動,一行行字就出現在畫旁。

  燕離忍不住念出了聲:

  “長夜蕭蕭筑伶仃,夏霜雪雨吹夢真。昏鴉不識歸途路,誰問?浮云何能共半生。

  只手攬月摘星辰,點燈,蠟炬千盞卻作塵。世有煩惱不由(身shēn),也罷,空余夢中不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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