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就能改變現實嗎?”燕離又躺了回去,眼望著天花板出神。
“還沒努力過就失敗,”姬玄云同(情qíng)地說,“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讓人氣餒的事嗎?你不是還想著要拜入九大道統?”
“有時候現實并不以我的意志轉移。”燕離淡淡地說,“就算我痛不(欲yù)生又能怎樣?不過有些人有些事,我倒看了個清楚明白。”
“什么人什么事?”姬玄云道。
“你還有大考。”燕離道。
“我怎么啦?”姬玄云兇巴巴地瞪過去,似乎燕離敢說一句他的壞話,就用拳頭捶死。
燕離笑了笑,用充滿磁(性性)的嗓音道:“你那天維護我的(情qíng)誼,我記下了。”
“原來是這個啊。”姬玄云聳了聳肩,“就算路過大街看到被遺棄的小貓小狗,我也會照顧它們的。誰還沒有個同(情qíng)心呢?”
“你不說這話的時候有一點點可(愛ài)。”燕離翻了個白眼道。
“那大考又怎么說?”姬玄云若無其事道。
“大考是魚躍龍門嗎?”燕離滿臉譏嘲道,“根本不是,倒不如說土狗鉆洞更貼切。”
“你你你,這不是把小王也罵進去了?”姬玄云氣呼呼地指著燕離的鼻子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吧!”
“興許是吧。”燕離淡淡道。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敲門聲,姬玄云瞟了一眼,然后對燕離道:“好了,你不用想那么多,影響傷勢的恢復,躺著別亂動啊,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他說著起(身shēn)走了出去。
“夏萬里死了沒有?”燕離忽然道。
“他?”姬玄云停住腳步,“你失憶了嗎?姬無虞救了他,現在(日rì)子過得很瀟灑呢!”
“我知道了。”燕離道。
“豬頭,”姬玄云忽然回過(身shēn)來,定定地注視著燕離,“你老實告訴我,梁文是不是死你在你手中的?”
“是。”燕離道。
“難怪你受傷這么重,就憑那個小丑,怎么可能傷到你!”姬玄云心中一陣感動,露齒一笑,“但是,你就不怕小王出賣你?我可是皇族中的一員,沒道理幫你不幫親吧。”
“就算你出賣我,我的下場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燕離道。
“看來你還是無法釋懷。”姬玄云道。
燕離沒有說話。
“你休息吧。”姬玄云轉頭走了。
等他走后,燕離忽然握住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床床)板,發出一聲悶響,整個(床床)榻都在震動。但因用力過甚,牽動體內傷勢,不(禁jìn)疼得齜牙咧嘴。深深地做了幾個呼吸,閉上眼睛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姬玄云跟著袁復論走到了外間,道:“那些老家伙怎么說?”
袁復論先瞧了瞧燕離房間的方向,然后苦笑一聲,道:“雖然他們跟王爺或多或少有些交(情qíng),但一提到姬無忌的事,還是都像躲瘟疫一樣躲著。這滿朝文武哪個不知道姬無忌的臭脾氣,這件事很難辦啊。”
“姬無忌是神經病吧!”姬玄云氣得破口大罵,“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要毀人前程,有他這么缺德的嗎?”
袁復論心說這事跟道德無關,倒不如說壞了人家興致的報復,而且只是舉手之勞。
面上當然不敢表露,沉重地說道:“這件事說到底,或許也是皇朝的意志。像燕離這么樣一個人,要是成了氣候,簡直就是他們這些守著古老體制的老饕的眼中釘。”
“再去找找看,實在不行,我去求他算了!”姬玄云道。
袁復論嘆了口氣,應了下來。他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回(身shēn)道:“對了世子,燕離的兩個朋友,也在為他的事(情qíng)奔波呢,不知道會不會有結果。”
“他的朋友?”姬玄云狐疑道,“他不是號稱沒有朋友嗎?”
“我只知道其中一個是山海真君的關門弟子,你見過他的。”袁復論道。
“是他啊,這家伙倒還算是個靠譜的人。”姬玄云若有所思道。
姬玄云口中靠譜的人,正跟黃少羽一起前往一處道觀。
這處道觀名叫“守陽觀”,觀主是純陽觀一位德高望重的法護,名叫趙樂山,號清平。天下道士以道庭為尊,自以其規矩為方圓。道士的法名,并不能隨便取,也不能自取,只有修為德行到了一定程度,才有可能獲取道號法名。
所以但凡有個法名的道士,修為都到了功參造化的地步,都是神仙一樣的人物。
“真羨慕燕離那個家伙,躺著都有人給他跑腿。”黃少羽哼哼地說道,腳步卻不慢。
余秋雨有些不放心地交代道:“見到清平道長,收了你貧嘴那一(套tào)。”
“放心吧,我大不了給自己縫上嘴就是了。雖說我們綠林眾黑白兩道通吃,可辦這種事,還是你們道統的人方便啊。”黃少羽摳了摳鼻孔,“但是據說這個太子(殿diàn)下一旦決定了什么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清平道長有沒有辦法搞定啊?”
“難說。”余秋雨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候來到守陽觀的門口,一個少年抱著膀子已然等候多時,“來了。”
“嗯。”余秋雨踏上臺階,直視著少年道,“京中能找的人都找了,這是最后一個。”
少年自是居應書,他沉吟著道:“我只能保證師叔會見你們,成與不成,只能看燕離的造化了。”
“我有一點不是很懂,”他不解地說道,“我知道你們跟燕離有同窗之誼,但也不至于為他做這么多吧?”
“我也沒做什么,就只是跑來跑去而已。”黃少羽聳聳肩。這倒是實話。
余秋雨道:“我打不過他。”
居應書一怔,旋即道:“那又怎樣?灌頂之后,他跟我們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如果他知道燕離修的是《太白劍經》,一定不會說出這種話。
“他一直比我強,我才能看到自己的缺陷。”余秋雨道。
居應書嘆了口氣,道:“所以說你們劍客的思路(挺tǐng)讓我費解的。跟我進來吧。”
守陽觀不大,門前一個香爐插滿了線香,(殿diàn)門口坐立兩個石燈籠,點著長明燈。
大(殿diàn)供奉著修行始祖玄玄子與道庭之祖玄星子。
雙圣并立,香火十分旺盛。
神案下黃蒲團上坐著一個五十出頭的道人,(身shēn)材欣長,臉頰瘦削,須發烏黑,長到(胸胸)口下方,頭上束一個端正的十字冠,穿一件深藍色的道服。
“晚輩天劍峰余秋雨,見過清平道長。”余秋雨執了一個弟子禮,朝著道人喊道。雖然有些干巴巴的,但以他的(性性)子,能做出這等姿態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黃少羽正經嚴肅地道:“末學后進黃少羽,見過清平道長,在見到道長之前,晚輩絕不相信,這世上居然有如此神仙般的人物!”
道人自然便是趙樂山。
趙樂山從蒲團上緩緩地轉過來,他的眼睛又細又狹,破壞了他整體的仙風道骨。不過神(情qíng)倒是很平淡,看都不看黃少羽一眼,只淡淡地看著余秋雨,開門見山地道:
“應書一直不肯說你的來意,說要當面指教。你現在可以說了。”
黃少羽被當成空氣,有些生氣起來。這個道士分明半點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搶著開口道:“好教道長知道,(日rì)前有一宗冤假錯案,(情qíng)況極其復雜,波及到了我跟秋雨的朋友,想請您出山撥亂反正。”
“本座讓你說話了嗎?”趙樂山淡淡地瞥了黃少羽一眼。
“你…”黃少羽大怒。
但趙樂山僅僅是放出些微的勢氣,立刻叫黃少羽變成了霜打的茄子。
“你手上沾了多少無辜人的血?”趙樂山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如果不是看在應書的份上,本座怎么可能讓你進觀!”
黃少羽心中一顫,下意識地退了兩步,咽了口口水,再也不敢吭聲了。
余秋雨組織了一下言語,深吸了口氣,道:“我一個朋友失去了大考資格,想請前輩做說客。”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趙樂山的目光重新放回余秋雨(身shēn)上,“太子做出的判決有理有據,便是換成本座,也會做出同樣決定,此事斷然無可更改的。”
余秋雨的心一沉,道:“前輩…”
“勿要再說,走吧。”趙樂山擺了擺手,自顧自轉了回去。
三人從觀中出來,居應書歉然道:“師叔一向講究因果報應,他并不是不肯幫你們,而是找不到幫你們的理由。”
“我看他就是害怕朝廷拆了他的破觀!”黃少羽忍不住怒火道。
居應書的臉色當即沉了下去,道:“黃施主慎言,守陽觀與純陽觀一體同根,這世上還沒有人敢拆我們純陽觀!”
話語里頭,自有一股超然的自信,是黃少羽這種“草根”所無法領會的。
“你閉嘴吧!”余秋雨瞪了一眼還要反駁的黃少羽。
黃少羽悻悻地閉住嘴巴,正走間,迎面看到一個邋遢大漢走過來,不(禁jìn)疑惑道:“沈萬舟?”
沈萬舟徑自地走到了他們跟前,對著余秋雨道:“跟我去東宮。”
余秋雨也認出了人,怔怔道:“東宮?”
“我有辦法叫太子收回成命。”沈萬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