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小統領,為什么要聽你的?”又一個嗓音從外頭響起。
“不聽我就殺了你!”
此話一出,那邊就斗然響起顫弦聲,跟著是羽箭破空聲,簫聲微一頓,但其主已閃(身shēn)進來,其(身shēn)法高妙,竟是后來居上,直接擋住了黑影。
正是般若浮圖。
黑影自然是李闊夫,她暴怒一吼,背后大甕陡然間化為巖漿覆蓋她全(身shēn),只留出一張大臉,拳頭宛然赤火流星,毫不留(情qíng)地砸向般若浮圖。
般若浮圖豎起雪簫,小院頓時響起幽幽咽咽的簫聲,簫聲一起,李闊夫那拳頭就變得無比緩慢,她卻獰笑一聲,“小尼姑你失算了!”
正此時,一支羽箭飛速旋轉,竟是摧枯拉朽地穿透二人劇斗時所放出的力場以及簫聲,目標直奔李香君而去。
這時候李香君已然認出來人,她卻不言不動。
空氣泛起層層漣漪,一個(身shēn)著青翠長裙的女子突然顯現,屈指一彈,一道粉色勁氣激(射射)出去,“砰”的擊碎了羽箭。
雷老虎簡直驚呆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請殺手了,但那些殺手,哪個不是低調低調再低調,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少說一個詞,就絕不多廢一個字,哪曾見過如此莽撞胡來的。
莽撞胡來也罷了,居然在關鍵時刻窩里斗,簡直絕了。
他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小五,后者哭喪著臉,也是懵住了。
“高手啊!”李闊夫眼睛一亮。
“你們的膽子未免太大了。”
就在這時候,李香君毫無(情qíng)緒起伏地說了一句話。
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
雷老虎以為說他跟小五,險些跪下來,心臟狂跳,道:“夫人,這一切都跟我沒關系…”
但是聽在李闊夫耳內,卻宛如晴天霹靂,她呆呆地把目光移到李香君(身shēn)上,神色變幻一陣,苦笑一聲,這只下山猛虎緩緩地跪倒在地,“屬下參見夫人。”
眾皆驚愕。
般若浮圖似有感應,面上頓時微喜道:“原來是香夫人。”
李香君神色平淡地道,“香君見過居士。”
然后叱道,“李闊夫,告訴我,以下犯上應該怎么處置?”
李闊夫的臉頓時就垮下來,眼珠子一轉,回頭暴喝一聲,“陸百川,還不進來看看,你居然敢拿箭(射射)夫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陸百川果然是滾進來的,他在空中像陀螺一樣轉著進來,落地后看清亭子里的人,頓時大吃一驚,單膝點地道:“屬下參見夫人。”
燕山盜本來不那么講究尊卑,不過李香君(身shēn)份特殊一些,已是他們認定的“寨主夫人”,自然要區別對待。
雷老虎徹底傻眼了。
他萬萬想不到,花費大價錢請來的高手,竟是他要殺的人的部下,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衫。
陸百川目光一轉,指著小五道:“夫人,是這人收買我們來殺你。”
小五驚恐萬狀,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解釋不是,不解釋也不是。
雷老虎靈機一動,立刻指著小五怒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買兇對付夫人,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五打了個激靈,嘶聲道:“明明是你讓我去的!”
“你胡說!”雷老虎怒吼著撲上去。
倆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李闊夫冷冷道:“全都不是好東西,殺掉算了!”
李香君迎著翠衣女子好奇的目光道:“回頭找個機會再向姐姐解釋。”
女子點了點螓,道:“那我先走一步,易哥還在等我。”說罷徑去。
李香君瞧了一眼般若浮圖,然后道:“找個地方關起來,我還有用。”
扭打中的倆人一聽,頓時狂喜地跪著道:“多謝夫人不殺之恩,小的(日rì)后一定忠心耿耿,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陸百川押著人徑去,雷府儼然燕山盜據點了。
般若浮圖行了個禮:“夫人善念,浮圖感懷。”
李香君微微一笑,道:“龍首在這里,定然也會如此安排。”
般若浮圖一怔,道:“燕公子不在此處?”
李香君黯然地道:“龍首在火焰城曇花一現,就再也沒有消息,我還在找他。”
旋即柔聲道,“我讓人給居士收拾一個院子,異鄉重逢,也是一種緣分,居士定要好好盤桓一陣子。”
“既如此,浮圖便打攪了。”般若浮圖欣然應下。
待一應事安排罷了,院中只剩李香君和李闊夫。
李闊夫忽然發現李香君(身shēn)子微微顫抖。
她那張兇神惡煞般的臉孔露出一絲罕見的柔色,道:“夫人一定過得很艱苦。”
李香君忽然就落下淚來,撲到李闊夫懷中,“大娘,我一直…很害怕…”
“不用怕不用怕,大娘在這里,以后誰敢欺負你,我就去撕碎了他!”李闊夫惡狠狠地道。
李香君哭了一陣,(情qíng)緒漸漸緩和過來,重新坐下來,拿出手帕擦干凈眼淚,道:“您有龍首的消息嗎?”
李闊夫搖了搖頭,道:“接下來夫人有什么打算?我聽說這里是漕幫分舵。”
李香君輕聲道:“這些(日rì)子我已然制定了一些計劃,只是苦于沒有人手實行。”
“什么計劃?”李闊夫道。
李香君道:“漕運的利潤非常可觀,在這強者如林的世界,我們需要一個正當的(身shēn)份來掩護,所以我決定建一個跑漕運的幫派。”
李闊夫大吃一驚,道:“可我聽說,這天下漕運都掌控在漕幫手里,我們都是強盜,哪干得來開船的行當?”
李香君不(禁jìn)莞爾,笑道:“大娘別擔心,不是讓您去開船,只要管好手底下人就行了,我會慢慢把漕幫在陸州城分舵的船運轉移過去。”
轉眼已過了兩天。
兩天時間讓燕離發現了一個真理,這世上比修行更加苦悶的是背書。他所修法門,無不是微言精義,只需略一讀便即吃透,了然于(胸胸)。
再說他讀過的書也不是很多,他的良好基礎來自于六歲之前嚴格的家教,那本來是一段慘不忍睹的經歷,現在卻成了他最緬懷的回憶。
上官飛鴻的資料,兩天下來,才背了不到一半。
如果他能立刻突破到第五境,便可掌握過目不忘的本領,但現實是殘酷的。
燕離揉了揉隱隱脹痛的太陽(穴xué),把那疊紙放下來,徑去(床床)榻盤膝入定。
流木冰見沒有食言,兩天前就替他解開了封(禁jìn)。
冰月神針被她收了回去,源海即刻恢復。
源海已頗具規模。
藏劍不知何時也落到了源海底下去,和往常一樣圍繞著劍心旋轉,不過青蓮花骨朵卻還是在天門左近徘徊。
劍影宛如游魚,隨著浪潮涌動,看來像令行(禁jìn)止的軍隊。
心念一動,天門便大開,無量的元氣被抽取,現世的房間立刻生出一個聲勢驚人的漩渦。
元氣灌下來,猶如潮汐,匯入五色虹橋。
虹橋洶涌奔騰,自第一道流向第二道,自第二道又流向第三道,以此類推,最后又回到第一道。
五色虹橋周轉不休,期間自有小劍落下,穿過高、低空云霧層,徑自落到源海。
源海就在此過程中,逐漸填充小劍。
其實燕離的修行速度和那些天之驕子相比,也只快不慢,只不過他始終感應不到破境的那種征兆,跟以往有所不同,所以覺出了境界的浩渺。
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無論技巧多么精熟,缺少磨練定會生疏,這雖是老生常談,卻是個真理。
所以燕離一點不敢懈怠。
不知過去多久,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看天色還早,便收了那疊紙,信步走出,沿當天進來的路徑出到街上。
背書他不行,認路卻是強項。
熟門熟路回到天水一色山莊,繞去了后院,翻墻進去,憑著記憶來到已經重建好的澡間,側耳聽了聽,果然就聽到子規那個(騷sāo)包哼著小曲兒泡澡。
他徑自走進去,順手閉了門。
子規看到他來,也不意外,冷然地發出嘲諷道:“我就猜到你會回來。怎么沒有那天的傲骨了?”
燕離席地而坐,道:“我來問你幾個問題。”
子規冷然地道:“你可以問,回不回答你看我心(情qíng)。”
燕離道:“巫神寶鑒既然是你們不落城的寶物,怎么會流落在外?”
子規眉頭微蹙,道:“要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也可以,但你要答應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燕離道。
“你先答應,我再告訴你。”子規道。
燕離道:“你先告訴我,我再答應你。”
“你先答應。”子規道。
燕離道:“你先告訴我。”
雙方寸步不讓,各自瞪著眼睛。
“好吧我先告訴你,不過你要是敢耍我,我立刻一口毒水噴死你!”
子規冷然地道,“五年前,陛下在巫王儲君的爭奪中脫穎而出,有個派系被直接殺滅了,那個派系有個余孽叫龔萬林,他心懷怨恨偷走了巫神寶鑒,從此銷聲匿跡。”
燕離目露寒光,道:“直到閻盛暴露,被上官金虹抓獲,巫神寶鑒的消息才重現江湖。”
子規道:“陛下聽說了你的事跡,讓我把你帶回來,也是動了惜才的念頭,你真是不知好歹。”
燕離對此避而不談,道:“那么是不是可以肯定,龔萬林就躲在飛鵬堡?”
“不離十。”子規道。
燕離忽然道:“巫蠱獸是什么?”
子規皺起眉頭,道:“那是我們不落城的秘密,你不是我們的人,沒資格知道。”
燕離聳了聳肩,“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對了,你要我辦什么事?”
子規淡淡地道:“我要你潛入飛鵬堡,幫我挖出龔萬林現在的(身shēn)份,最好能順便找出巫神寶鑒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