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劍光斜斜(射射)出,帶著破碎這無盡黑夜的氣勢,摧枯拉朽地穿透了龍卷和王達志的腦袋,穿透了李猛的小腹和周放山的右胳膊,把三人給穿成了烤串。
劍光余勢還不止,宛如一道流星般劃破夜空,劍吟長鳴,經久未絕。
龍卷緩緩湮滅,王達志的尸體以一字馬的滑稽的姿勢摔落在地。
另二人慘叫著摔在地上,痛叫一陣,驚恐地朝外爬去。
燕離用盡最后的力氣,收了離崖,隨后便癱坐在地。
但是周圍的漕幫幫眾,卻沒有一個敢靠近一步。
只有幾個幫眾小心翼翼地攙扶周李二人到一邊上藥。
燕離冷然瞧著,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花自憐,你還打算做縮頭烏龜到什么時候?”
荒草叢里,花自憐款步走出,目光灼灼盯住燕離,有不舍和痛惜,有冰冷和決斷。
他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再動搖,輕聲地道:“你真是讓我驚訝,雖然他們沒有真形法域,卻是實打實的灌頂境。”
燕離道:“我對你也很驚訝。”
花自憐笑道:“我有什么可讓你驚訝的?”
燕離道:“我驚訝你的驚訝。”
花自憐淡淡地道:“我們就不要繞彎子了,把法門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個痛快。”
燕離道:“法門?”
花自憐道:“何必裝傻。他們的修為遠遠超過你不止一倍,他們的血(肉肉)靈魂更加強大,卻沒有你那么強悍的法門。
燕離哂笑道:“你想要為什么不過來拿?”
“那我過來了。”花自憐這樣說著,便邁開腳步。
他的(身shēn)上涌出了土黃色的氣團。
這是燕離第二次看到擁有顏色的真形法域。
法域所覆蓋的地方,全都變成了真空,那些歷經過無數風霜雪雨都沒倒下的雜草,統統化作了飛灰,又被殘酷地磨去了存在的痕跡。
燕離一失神的功夫,花自憐已然走到了十丈外,法域還在不斷地擴張,待蔓延到腳下時,他立刻生出強烈的顫栗,仿佛只要碰著一點,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直到不能再近的距離,他才看清楚,黃色氣團由無數的未知的真氣組成,按照濃度來判定,他現在所有的真氣加起來,只能填充巴掌那么點大的黃色氣團。
這就是現在的他和花自憐的差距。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影子閃電般竄出,以極暴烈的姿態撞到花自憐的法域上。
法域震((蕩蕩)蕩)出一圈圈幅度極大的波紋,花自憐悶哼一聲,忍不住倒退半步,嘴角滲出了血跡。
燕離還未看清楚影子的模樣,一個黑色的氣團便膨脹開來,天地間斗然響起一個嘹亮的啼叫,待他好不容易定睛看時,忍不住用盡余力睜大眼睛。
他看到子規的(身shēn)體表面覆上了黑色羽毛,在這過程中,他的(身shēn)體也跟隨黑色的氣團膨脹。
他的一雙手覆上了黑色羽毛,就變成了一對黑色的羽翼,羽翼伸展開來,廣達數十丈,覆蓋了他目力所能及的天空,黑壓壓的仿佛烏云蓋頂。
當嘹亮的啼叫聲落下時,一只威風凜凜的黑色巨鳥便橫亙在天地間。
燕離突然覺出一陣頭暈目眩,南芝適時來到(身shēn)側,空氣變得清凈,他從眩暈中拔脫出來,就見黑鳥扇動羽翅,風聲凜冽,數以百計的漕幫幫眾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被無形的毒氣剝奪了生命,余波擴散,十里方圓一片荒寂。
李猛和周放山受傷在先,狂叫著逃了數里之后,終于無法阻擋毒氣,一命嗚呼。
黑鳥目光銳利,又發一聲啼叫,那猶如奪命鉤般的尖喙猛地啄在黃色法域上。
法域發出猶如鏡碎的聲響,當即崩碎開來,花自憐捂著(胸胸)口,臉皺成一團,吐出一大口血,跟著(身shēn)形向后摔出去,落地后半點不敢停留,幾個閃爍間就消失在茫茫荒山里。
戰斗開始的突然,又結束的突兀。
燕離甚至還沒從他們之間的對決中看出什么東西來。
高手相爭,只爭一線。
子規的(身shēn)體緩緩復原,待最后一根黑色羽毛消散在空氣中時,他精赤著線條分明的上(身shēn),緩緩地落在地上,黑色的長發無風自揚,神(情qíng)里卻滿是蕭索。
方圓十里的死地,像刻在他靈魂里的荒冢。
燕離現在知道他堅持不進城的緣故了。
子規(身shēn)體微微搖晃,突然“哇”的吐出一口血,然后倒了下去。
“喂!你不會是死了吧?”燕離強忍著不適,正要過去,卻被對方叫住。
“不要過來…”子規的聲音很微弱,“我要睡…睡會兒…”
燕離呆呆地望著,直到聽見輕微的鼾聲,才徐徐吐出一口氣,瞥了一眼南芝,后者已恢復貓形態,正((舔添)添)著自己的爪子,感應到燕離的目光,它不屑地“喵”了一聲,仿佛在說“人類就喜歡大驚小怪”。
但是下一刻,它又突然放下爪子,渾(身shēn)的毛發都豎起來,發出低低的咆哮。
燕離雖然感應不到,卻知道又有人來了。
這荒山小店真是好不(熱rè)鬧。
不多時,十里外的荒草叢里就鉆出數十個穿著黑紅色勁裝,披著黑色大氅的帶刀捕快,他們迅速地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把燕離團團圍住。
但是包圍圈很寬敞,不是他們給予燕離尊敬,而是子規的血液里的劇毒還在揮發中。
其中一個體態飽滿,大氅為黑紅色的中年胖子越眾而出,“本官金陽龍皇府府主——金盛。”
他在喘粗氣,就像是每一個胖子運動之后的狀態。可是燕離發現,那些若有似無的毒氣在靠近他時,便立即湮滅成空。
旁邊一個(身shēn)材矮壯,膚色黝黑,微微低著頭的捕快,適時地遞上來一條手帕。
金盛接過來擦抹著額頭,“古觀瀾,現在有一件案子跟你有關,希望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為了你的小命著想,千萬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燕離瞟了一眼,然后淡淡地道:“什么樣的案子,居然驚動了龍皇府在北唐境的總府主。”
金盛嘿然一笑,道:“你既然知道本官,就該知道,現在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還是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吧。”
燕離道:“何必那么麻煩,有話就在這里說。”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金盛抬起了手。
燕離忽然盯住他(身shēn)邊的矮壯捕快,“楊兄,你說到底是敬酒好還是罰酒好?”
眾人皆驚。
金盛臉頰一抖,目光冷厲地盯住燕離,“你在胡說些什么!”
“楊兄,難得故人照面,不會這么冷淡吧?”燕離道。
那矮壯的捕快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略顯黝黑的臉,微微笑著:“古兄,當(日rì)王府扼腕分別,未料時過境遷,你今為賊我為官,怕不好太過熟絡。”
此人竟是與燕離一起進入王府當侍衛的楊剛。
燕離嘴角揚起一些冷嘲:“事(情qíng)的變化總是讓人意想不到,昔(日rì)區區一個三等護衛,如今搖(身shēn)變作龍皇總府帶刀捕快,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楊剛笑道:“但燕兄看來氣態沉穩,方寸未亂,游刃有余,該說措手不及的應該是在下。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你怎么不說是驚嚇?”燕離道。
楊剛笑道:“故人重逢,怎么能說是驚嚇?”
燕離冷嘲更甚,“當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故人突然搖(身shēn)一變,變成了名滿天下的神捕孤鷹,還有比這更讓人驚悚的嗎?”
此言一出,楊剛笑容頓止,眾捕快殺機畢露。
金盛(身shēn)上放出可怕的氣息。
楊剛忽又笑起來,但笑容已經完全不同,就如同換了一個人,說不出的孤冷桀驁。
他緩緩抬手制止了眾人,“你是怎么識破本座的?”
燕離道:“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孤鷹道。
燕離冷冷地道:“重要的是,不論你想讓我干什么,我的答案都是拒絕。”
“你好大的膽子!”金盛怒喝。
孤鷹拍了拍金盛的肩膀,然后走到燕離(身shēn)前,居高臨下地道:“如果我說,只要你辦成了我交代的事,會有一個天大的機緣等著你,你會不會改變主意?”
燕離道:“機緣?”
孤鷹微微一笑:“你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僅憑一點點的線索,就推斷出本座的(身shēn)份,嗅覺敏銳,頭腦聰慧,天生就是探案的料。你也是個很有天賦的人,但是光有天賦還不夠,江湖里時時刻刻都有你這么樣的天才誕生,大多數曇花一現后,便泯然于眾,因為他們沒有貴人提攜。相信我,只有本座才能幫助你脫穎而出,爬到更高的位置,獲得難以想象的權利和地位。”
這一番話換了任何人聽來,恐怕都會喜不自勝。
金盛聽出來,孤鷹對燕離的欣賞之(情qíng),越來越盛了,他的心里頓時升起了警兆。
在他和在場所有捕快看來,燕離根本不會拒絕,堂堂神捕,修為高了他三個大境,這么樣一個大修行者親自對他發出邀請,是多么大的榮幸,他怎么可能拒絕?
燕離微微瞇眼,道:“輕輕一句貴人,就把你給我造成的所有困擾抵消了?”
ps:感謝摘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