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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路邊一樹桃花開

  進入大路后,燕離發現行人漸漸多了,多是戴斗笠背劍的江湖客。

  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

  料峭的(春chūn)風撥動新芽,發出簌簌的聲響。

  燕離忽然瞥見一樹桃花,開在一個路邊酒肆旁,忍不住走過去。

  “哎哎哎,古小哥慢點,疼…”苦道士被他攙扶著,自然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他一只腳露出來,燕離檢查過了,真腫了,由此斷定這廝果然是裝出來的高人風范,險些給他騙了。這點小傷當然可以隨時治好,不過是故意讓這廝吃點苦頭罷了。

  走入酒肆,沒好氣地將他摔在椅子上,“同樣摔到一個坑里,她怎么就沒事?真是報應不爽,蒼天饒過誰!”

  掌柜走過來,點頭哈腰道:“三位客官要吃點什么?”

  燕離道:“來一壺酒,兩斤牛(肉肉)切片,一籠饅頭。”

  說完瞟了一眼小道童,“再來一碗(熱rè)茶。”

  “得嘞。”小二哥當即去忙碌。

  燕離走出酒肆,來到那樹桃花下。

  這滿樹白里透紅的淡粉色的花朵盛得恰到好處,清淡的芬芳鉆入鼻間,仿佛她就在(身shēn)邊,他不(禁jìn)癡了,忍不住把貼(身shēn)存放的人像拿出來。

  酒肆的客人漸漸多起來。

  燕離感受到了很多怪異的目光。

  他本來不在意別人怎么看,是個我行我素的(性性)子;但這些人的目光卻讓他收起了人像,然后走回酒肆。

  他走的很慢,他的目光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酒肆里有五張桌子,二十條椅子,此刻二十條椅子已經坐了十八個,惟一沒滿的是他那一桌,只坐著大小道士。

  這么些客人,仿佛同時出現一樣。

  掌柜笑得合不攏嘴,忙得(熱rè)火朝天。

  小道童捧著(熱rè)茶在喝。

  苦道士說了聲:“倒酒。”

  小道童馬上站起來倒酒,但不論坐下還是站起來,她總是抱著她的斧子。

  燕離回到座位上,解下長劍,挨著方桌放好,抓起一個饅頭準備咬,卻忽然停下。

  周圍每個人的眼睛,都仿佛只剩下蒼白和漆黑。

  他沒有從中看出什么別的顏色。

  這兩種豈非正是最接近死亡的顏色?

  他放下饅頭,道:“金陽還有多遠?”

  “不遠,”苦道士狼吞虎咽,咬字不清地道,“你就在金陽,金陽怎么會遠?”

  燕離很快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看到了對面的長亭。

  長亭到了,金陽確實就不遠了,十里罷了。

  不過,十里的路程,如果慢慢走,卻要費上不少功夫。正如瀕臨破境時,看著像是隨時可能突破,其實還有點距離。

  他還看到,亭子上有一只野貓,許是剛剛完成進食,正((舔添)添)著自己的爪子。

  它不怕路人嗎?

  當然不怕,因為路人竟不知何時,已是一個也無,仿佛一下子全都擠進了小小的酒肆。

  掌柜的那張胖臉已經笑成了一朵花。

  燕離緩緩地把饅頭放了下來。

  小道童貼心地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

  燕離端起來喝盡,放下酒杯。

  忽然間從桃樹的方向傳來“骨碌碌”一陣響,如巨輪滾動,接著,酒肆的側面就被“轟”的撞開,一樣東西滾進來,竟是個大如車輪、金光閃閃的圓球。

  跟著進來的還有飛散的花瓣。

  那真是讓人迷醉的顏色,每一瓣都仿佛能勾起一段記憶。

  仿佛只剩了記憶。

  燕離癡癡地望著,他的手卻已伸向劍柄。

  劍柄是黑色的,手卻是蒼色的。

  金球滾到了苦道士的后背,他仿佛才察覺到,驚恐慢慢地爬上他的臉。

  就在這時,燕離已經拔劍出鞘。

  劍光一閃,停頓。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動作全部停頓。

  苦道士臉上已毫無血色,因為頭皮被削去了一層,只要稍稍往下一點,他的頭蓋骨就會和他后面的金球一樣一分為二。

  一分為二的金球卻忽然刺出數十柄尖槍。

  燕離左手貼著桌面一震,桌子四分五裂,苦道士猝不及防,便往下趴倒,避過了尖槍。

  小道童眼疾手快抓住了酒壺和杯子。

  燕離的杯子。

  劍光又一閃,槍鋒斷落,半個金球分裂開來。

  燕離劍尖又一挑,另半個翻過頭頂,撞向了柜臺。

  然后就出現了一個人。

  半個金球忽然變成了一張金色的椅子,這個人就坐在椅子上。

  這是一個像侏儒般的小人,盤膝坐在不大的椅座上,看著燕離發出尖銳的怪笑,“古觀瀾,把巫神寶鑒交出來,我金輪童子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燕離沒有轉(身shēn)去看他,仿佛這個人絲毫沒有看的價值。

  他只是接住小道童的杯子,然后等著小道童幫他把酒倒滿,他端起來慢慢地飲盡,“解藥拿來。”

  眾人聽得疑惑不解,他看來狀態好極了,要什么解藥?

  再一轉眼,發現那邋遢道人趴在地上抽搐著,口中吐著泡沫。

  “你怎么知道我下了毒?”侏儒人冷笑道。

  燕離淡淡道:“我還知道,只有酒和食物一起吃才會中毒。”

  侏儒怪笑道:“解藥當然有,只要你把東西交出來。”

  燕離道:“誰告訴你我有巫神寶鑒?”

  侏儒道:“江湖上都在傳,現在誰不知道你(身shēn)上有巫神寶鑒?”

  燕離道:“就是說,你并不知道這個消息的源頭。”

  侏儒冷笑道:“我是不知道,我只要知道你長什么樣子就可以了。”

  燕離道:“我卻不想知道你長什么樣子。因為聽你的聲音,我就能知道你是個什么樣子。”

  侏儒的臉一下子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發出古怪的尖叫,“沒人敢嘲笑我,敢嘲笑我的人都死了!”

  話音方落,他坐的椅子突然生了輪子似的向燕離平移,在此之前,他已擲出漫天寒星,每一道都仿佛蘊含著某種氣勢。

  燕離隨手一彈,酒杯升空,空出的手,握向劍柄。

  仿佛只是一摸,劍柄已如閃電般激(射射)出去,霎時間穿透寒星。

  “小看我?”

  侏儒伸手一抓,就抓住了劍柄,用力一拗,就將劍柄給拗斷。這劍柄雖是凡兵,可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拗斷的,看不出來,他小小的(身shēn)體里竟然蘊含著如此怪力。

  但那不過是劍柄。

  燕離的劍已出手。

  他仍然背對著侏儒。

  方才散落在地的金球碎片忽然間飛起。

  聚到侏儒前方凝成了一面金色盾牌。

  劍光將將閃爍,盾牌立時四分五裂。

  侏儒怪叫一聲,就要逃跑。

  突然一聲“格格”(嬌交)笑,伴隨著(嬌交)笑,一股氣浪帶著桃花從豁口涌進來。

  燕離聽到笑聲時,心里已一沉。

  那氣浪呈冰藍色的,帶著刺骨的冰寒,心跟著沉到了谷底。

  因為源海突然間一片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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