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龍屠!”即使猜中,即使魯啟忠已經肯定了這個事實,可他還是忍不住地發出一聲驚呼。
這個名字,像有魔力一樣,使得聽者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魯啟忠怔怔無言,半晌才回過神來,道:“沒想到…沒想到燕龍屠會是個孩子…”
“你說錯了。”
燕龍屠,或者說燕離走到了他的面前,豎起手指擺了擺,認真地糾正道,“這世上只有兩個地方,一個叫地獄,一個叫樂土;一個代表生存,一個代表死亡。從我們跌入地獄開始,就不再有年紀大小的區別,無非你死我活。”
“呵呵呵…”
看著眼前這半大孩子認真的表,魯啟忠有種看到一個心懷夢想,并堅定前行的 血少年。可就是這么一個看起來還有些天真稚嫩的孩子,卻讓他真正的一敗涂地。
是徹徹底底讓他品嘗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敗,灰飛煙滅都忘不了,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燕龍屠這個名字,憑你真的能承擔起來嗎?咳…”
他終于壓抑不住傷勢,開始輕輕地咳嗽起來。每咳一次,就會吐出一口殷紅的血沫,很快就染紅了他 前的雜草。
“你又說錯了。”
燕離又擺了擺手指頭,“燕龍屠這個名字,相比起另一個,分量還太輕了一點。我是它的主人這件事,它應該感到榮幸。”
“原來如此!”魯啟忠微微一笑,“真是個狂妄自大的小子。不過啊,想從我口中問出些什么,你可能打錯算盤了。”
燕離道:“告訴我王霸的 份,給你一個痛快。”
魯啟忠心里微震,他知道燕離問的不是表面上的東西。
他長長嘆了口氣,道:“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是嗎,真遺憾。”燕離用腳一勾,中年男子的斷劍就落到了手里。
他輕輕摩挲了會,贊道:“這真器已然損壞,居然還能如此灼 ,應該是元州一帶熔巖火山里的火源精金。據說你當年以五百西涼鐵騎踏破一個兩千人的荒人部落,看來是真的。”
燕離說著,手臂開始動作。
魯啟忠本已閉目等死,卻忽然睜眼,叫道:“等等!”
燕離的手懸在半空。
波動雖然微弱,但魯啟忠肯定那是元氣的波動,只有修行者 上才會有元氣的波動,如果燕離是修行者,那在他心里就要重新審視了。
魯啟忠不動聲色道:“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但等價交換的規則,你應該懂得。”
“真是不幸呢。”燕十一輕聲笑著說,“俘虜只有服從,沒有選擇,難道你的老師沒有教過你?”
“確實。”魯啟忠冷靜地說道,“但我也可以選擇不交換,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 供的,你們應該很清楚才是。”
“當然,再清楚不過了。”燕離笑瞇瞇地說。
魯啟忠淡淡笑著,道:“所以,只要你回答本帥的問題,本帥自然也會…”
突然,毫無預兆的劇痛傳入腦海,余下的話便咽入喉嚨。
原來燕離在他話沒說完前,就將斷劍深深地扎入他的心臟,血花迸濺,噴得燕離滿臉都是。
“大帥!”周遭將官發出悲呼。
滴答!滴答!
看著未凝固的血從燕離的臉上滑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魯啟忠的腦海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我的血原來也是紅色的。’
“看起來有恃無恐的樣子呢。”燕離滿臉微笑,蹲了下來,“我這個人啊,最不喜歡妥協。作為俘虜,就要有俘虜的樣子,還把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統帥,我很不愉快。”
魯啟忠強撐意識,一字一字地問道:“為什么…你們偷襲…不是為了找到答…案嗎?”
“答案?”燕離笑著說,“那種東西無所謂的。還記得連云山的盜匪聯盟么?你以為那一把火就結束了?不不不,那只是個開始。”
連云山?
記憶稍稍起伏,便想了起來。
盡管意識已經模糊,可前因后果一下就變得明朗起來。
是了,是那把火,那把成就燕龍屠威名的火。
記憶中的那把火,突然在眼前燒了起來。
把燕離整個人籠罩其中。烈焰中,燕離染血的笑臉,就像從地獄爬起來的復仇的魔鬼一樣恐怖。
魯啟忠的眼睛快睜不開了,半瞇著,斷斷續續地說:“就為…了一個…人,你們…就要與西涼…為…敵?”
燕離站了起來,淡淡道:“別說你們西涼,便是整個天下又如何?”
魯啟忠嘴角邊露出一絲莫名笑意,不知是嘲諷燕離的不自量力,還是對于死在一個這樣的對手手中而感到滿足。但是,或許更多的是解脫。因為,死亡即是樂土。
總之,沒人可以從死人 上得到解答,只能自己揣摩。
“大帥!”眼見魯啟忠氣絕 亡,山谷頓時悲呼四起。
燕離頭也不回地開口,“一個不留!”
黑衣劍客應聲而動。
雖然魯啟忠的死,激發了西涼軍的悲憤之力,意圖死命突圍,將聽到的隱秘傳出去,卻還是被配合默契的燕山盜殺得沒有還手之力。
很快,山谷內的活口一個不剩。
黑衣劍客又在每具尸體上補了一劍,確認沒有活口后,才迅速撤離。
就在燕山盜撤走后,魯啟忠的尸體緩緩滑倒,他的背部血 模糊,隱見森森白骨。
而就在與之相對應位置的石壁上,卻留下了一行血字,赫然是:燕龍屠,書院,藏鋒。
“燕龍屠,書院,藏鋒。這是什么意思?”袁承汐也看到了紙條上的字,忍不住問。
燕離意味莫名地笑了起來,道:“很有魯啟忠的風格。該說不愧是他么?”
袁承汐心里愈來愈好奇,道:“少主,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離毀去紙條,笑著問道:“依你之見,你覺得它們有什么含義?”
袁承汐想了想,道:“燕龍屠自然說的是龍首,指明兇手。想必龍首殺了魯啟忠的消息會泄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書院在這里出現,簡直莫名其妙;藏鋒或許與西涼派人議和有關?會不會是魯啟忠認為西涼實力還不夠征服天下,所以讓秦缺月藏起鋒芒,伺機以待?”
燕離點了點頭,道:“對了一個。”
但他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徑自走向后院底下的酒窖。
袁承汐也不敢問,緊緊跟著。
酒窖除了酒,還有個俘虜。
俘虜的名字叫魚公。當然,這只是他隱退之后的名字,真正的名字叫幽魂,當年在黑道殺手中排名前十的人物。
魚公被綁在椅子上,聽到腳步聲,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來,沒好氣地叫道:“我要告官,告你們虐待俘虜!”
他的臉色發白,說話時嘴唇都在哆嗦。
燕離道:“哪有虐待,你不是連一根毛都沒掉么?”
魚公咬了咬牙,最終又無力地松開,軟綿綿地罵道:“從那天之后,老子就只喝過兩口水,你這混蛋來試試這滋味,看好不好受!”
燕離拖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袁承汐與燕朝陽分左右,站在他的 后,壓迫感十足。
燕離這才好整以暇地開口:“魚公,你差不多也該放棄掙扎了,這樣,你說一個余行之的秘密,我就給你一根雞腿怎么樣?”
魚公氣急敗壞地叫道:“四品京兆尹的秘密才值一根雞腿?燕離你這個一點也不尊老 幼、趁火打劫敲竹杠的混蛋,老財奴都比你慷慨…不換,餓死也不換!”
“一根雞腿太多?那就一根爪子吧。”
“你這混蛋,吸血鬼,不換不換,餓死也不換。”
“我是小混蛋,你是老混蛋,德行不都一樣?”
“你說誰老?你這混蛋東西,老子不老,老子永遠十八歲!”
燕離臉色平淡,道:“差不多就好了,不用再裝了吧,不累嗎?”
魚公臉上那夸張的表 緩緩地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怨恨。
然后道:“我怕我不偽裝偽裝,會忍不住撲上去咬死你。”
燕離淡淡道:“如果有機會,你早就這么做了。我比你更能體會,那種每天都能看到仇人,卻拿他沒辦法的感覺。”
“哦?”魚公冷笑道,“看來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既然這樣,你應該更清楚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人的心 ;更該知道,我不可能告訴你任何消息。”
燕離笑了起來,道:“不不不,如果我要從你口中得到消息,就不會只是關著你了。我說過,每個人都有他的利用價值,前提是他心甘 愿。”
“哈哈哈…”魚公狂笑,“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我會幫仇人辦事?”
“不,你會的。”燕離跟著他笑。
魚公雖然在笑,眼神卻冰冷如刀:“我不會的,你隨時可以殺了我。但不論我的靈魂是跟著湮滅,還是回歸星海,我都會帶著對你的詛咒,只要我的靈魂存在,詛咒之火,生生世世,永不熄滅。”
燕離搖了搖頭,重復道:“不,你會的。”
他笑容燦爛,“譬如說,我給你一個機會,報仇的機會。”
接著,他在魚公耳畔說了一段話。
魚公先是一怔,旋即陷入沉思。
燕離笑著看魚公,他知道,魚公肯定會答應。
過了會兒,魚公也笑了起來,他與燕離相視而笑,意味各不相同,卻都是自信滿滿,“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