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頂樓閣間沿著螺旋扶梯下來,也是個閣間,裝飾得十分雅致,那個紫發男子,也就是燕十一站在窗邊,淡看白云蒼狗。
那個魁梧男子,也就是燕朝陽抱著膀子靠在柱子上,背后背著個包裹,似乎準備遠行。
李香君連忙掙開燕離的手,朝二人行禮道:“多謝二位壯士搭救。”
燕朝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不用。”
“燕十一,他叫你壯士。”燕離突然大笑。
紫發男子,也就是燕十一轉過頭瞥了一眼二人,輕笑道:“小離離,你的意思是我很弱?”
“不,我的意思是你很瘦。”燕離說罷,臉又一黑,“還有我說過幾次,不要叫我小離離。”
“小離離,你不坦誠的樣子,實在不美。”燕十一只要笑起來,好像哪個角落都會有他的笑聲,很是詭異。
燕離黑著臉,道:“為什么我表達真實意愿的時候,你總是要曲解我的內心?”
燕十一輕笑道:“美的極致,就是力量,這個道理你明明懂,怎么就是不承認?這世上再沒有誰更比我懂得你的內心了。”
李香君神奇地發現,燕離竟也有窘迫的一面,還以為他從來沒有失態的時候呢。
燕離走過來,指了指燕十一道:“這個長得好像變態一樣的人妖,就是修羅榜第十一的那個燕十一,已是超越武道桎梏的真人,以后他將常駐孤月樓,指點你修行,野狐營的具體事項,也由他交接給你。”
這世上大概只有他敢罵燕十一變態人妖。
“燕,燕…”李香君一時不懂怎么稱呼他,忽然靈機一動,喚了聲,“大先生。”
燕十一笑著說:“好有禮貌的孩子,真討人喜歡。”
李香君羞澀一笑。
燕離又指著燕朝陽道:“他你已經認識了,叫燕朝陽,一品武夫,黑騎營大統領。燕山盜有三個營,每營千數,有四個小統領,昨晚你見過的那個大高個和蛇男,就是其中的兩個。
李香君盈盈行禮:“二先生。”
“好。”燕朝陽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還有一個在執行秘密任務,你以后會知道。”
燕離繼續道:“我們的位置在婁月縣,這里是我們其中一個據點。以后很長一段時間,你都要留在這里學習。”
李香君深吸了口氣,道:“你什么時候出發去永陵?”
燕離微微一笑:“舍不得我了?”
李香君看到燕朝陽背著包裹,就已經知道燕離要走了,有道是最恨離別,她的心里特別難受,卻又不知道怎么表達出來。
燕十一莫名一笑,朝燕朝陽使了個眼色,二人便往下走去。
李香君輕咬貝齒,道:“你要走就快點走吧!”
燕離忽然伸手一拉,便將她擁入懷中,道:“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自己。”
李香君聽了反而愈發難過。
可她的表情忽然一變,像觸電一樣驚呼一聲。
然后滿臉通紅,氣惱地說:“你說這話的時候能別摸人家…那里么…啊…不要摸…你這個大混蛋大色狼…”
話到后邊,已帶了些哭腔:“原來你就是個大色狼,我中了你的圈套。”
“這世上哪有男人不好色?即便有,看到你也會忍不住化身色狼的。如果后悔,我送你回翠煙樓怎樣?”燕離的手不停,在她耳邊吹氣。
李香君氣壞了,忽然一口咬在燕離的肩上。
燕離吃痛叫了一聲,推開了她,惡狠狠道:“敢咬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說完,咬向了李香君的唇,一面向更幽秘的禁地探去。
雙唇相接的瞬間,李香君全身就都失去了力氣,很快繳械投降,只能任他施為。
一番十分荒唐的胡天黑地之后,李香君臉紅紅地整理衣著。
燕離不知何時,又變得十分溫柔,輕輕地擦拭她臉上的淚痕,道:“傻瓜,你知道了我那么多秘密,我怎么可能送你回去。記住,以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但要霸占你的身體,還有你的靈魂,沒有我的允許,就算是一根頭發也不能掉…”
李香君的心又開始跳了起來,心里有無限的欣喜。她臉紅的時候,清純中透著絲絲嫵媚,她大概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對男人有多么大的誘惑。
燕離實在也忍得好辛苦。
李香君掛牌三年,依然保存著小女孩天生的那種天真和純凈,對男人來說,這就是世上最無法抗拒的誘惑。
李香君這回主動把頭埋入燕離的懷中,輕聲地說:“我們才認識不到三天,你為什么那么信任我,如果我出賣你的話怎么辦?”
燕離道:“我觀察你已有三年,我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了解你。”
“所以你就吃定了我…”李香君輕咬著他。
燕離笑道:“你還真是喜歡咬人。”
他定了定神,推開了她,看著她的眼睛,道:“我告訴過你,我是永陵人,其實我不止是永陵人,我還是將門子弟,我父親曾是驃騎將軍,十二年前被抄家問斬…我這次回去,目的是復仇,復仇的對象是整個大夏皇朝,你怕不怕?”
李香君十分動容,道:“我當然怕,但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就算怕也要繼續走下去。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記,有個人在等你,如果你有什么三長兩短,我隨你去便是…”
燕離突然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抿著嘴,臉似乎也漲紅了,最后實在忍不住,捧腹大笑:“你聽不出來我在跟你開玩笑嗎,居然那么認真地回答我…”
李香君怔了怔,然后又羞又惱,抓起他的手,重重地狠狠地咬了下去。
據說燕離走后的幾天,樓里都還回蕩著他慘叫的余音。
數日后,燕山盜夜闖臨安,屠滅百年郡望的消息不脛而走,然而緊跟著一個重磅消息,更是把人砸得頭暈目眩——燕十一宣布退出燕山盜,并在婁月縣開了個孤月樓。
據說在孤月樓能買到你想知道的所有情報。而想要從孤月樓買到情報,就必須拿等價的情報交換。孤月樓不收真金白銀和珍寶,只要情報。
短短十天,孤月樓就被人踩破了門檻,但大部分人的來意都是挑戰燕十一,以期一戰成名。在死了數十人之后,挑戰大潮才逐漸緩止,然而孤月樓的客人卻不減反增,因為孤月樓不止燕十一,還有一個傾城傾國的香夫人。
而燕離在馬車上顛簸了十幾天后,終于抵達了此行目的地——京都永陵。
帝啟十一年,九月十五。
這一天的黃昏,燕朝陽駕著馬車越過了一道陡坡,前方視線豁然開朗,一馬平川。
只見眼前是一條平坦而寬闊的通天大道,盡頭處先見一條金燦燦的寬闊護城河,約有四十步,后方墻體高達十丈以上,遠望如同一尾巨龍盤踞綿延,描繪出了一座宏偉巨城的輪廓。
站在這個位置,還可以隱約看到一片金碧輝煌,那兒便是大夏皇朝的權利核心機構,舉世聞名的“圣世宮”,也就是當今圣上的行宮。
燕離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道:“不愧是歷經了三朝的永陵城,不論雄奇,單是那股子靈氣就非同尋常,不是別的地方可以比較的。”
燕朝陽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但過了一會兒,他卻開口了,“酒肆。”
燕離笑罵一聲:“你就這點出息。”
燕朝陽咧了咧嘴,算是笑了一下,然后他把車趕到官道邊上,突然身子一晃,無聲無息地竄入林子里。
燕離迅速從車內出來,接過了車駕,若無其事地繼續趕路。
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車流,都沒注意到這個異變。
護城河前,上面架著一座大型石橋,約有十二丈左右寬,但在中段處卻設了一個牌樓。
牌樓就像一個小型的城樓,中間鐵畫銀鉤書寫著一個大大的“夏”字。在永陵定都的歷朝歷代,都會在這牌樓刻上自己的國號。
在城門口拿出舉薦文書,城衛軍看他的眼神立刻變得不同,恭恭敬敬地讓開了路。
穿過城樓與城樓間的甕城,眼前突然平鋪出一條寬達百步的筆直長街。
行人密布,摩肩擦踵,人聲鼎沸,車馬如龍;新舊酒樓茶館、各色招牌幌子下是高高低低的屋檐交疊在一起;一間間店肆鋪面敞開窗門;密密麻麻的小攤賣著各色雜貨、鮮果、菜蔬;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匯集成洪流,沖擊著燕離的耳膜。
燕離喃喃道:“京都繁華,名不虛傳。”
“讓開讓開,快讓開…”
就在這時,突聽前方傳來一聲方寸大亂的喊叫,前方人群一陣騷亂,驚慌失措地往兩邊擁擠,就見一輛馬車朝著燕離狂奔過來。
那拉車的馬似乎失控,車夫攥著韁繩,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臉都漲紅了,馬車反而愈來愈快。
最終與燕離的馬車“嘭”的撞在一起,由于速度而帶起的巨大慣性,車廂以及車夫猛地向前倒翻,車夫嚇得臉都綠了,突然看見了燕離,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伸出雙手,希望燕離能拉自己一把。
燕離嘴角微揚,探出馬鞭一卷,那人就被從空中卷下來,摔在馬背上彈了幾下,滾到了車轅,又順勢滾到燕離腳下。
他“哎唷”叫了幾聲疼,然后感激道:“兄臺,真是多謝你援手了,要不然我指定得摔成瓣…”
他扶著燕離的膝蓋想要起身,低垂的頭也跟著抬起,可是突然,皺成一團的臉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雙目爆出驚人殺機。
扶著燕離膝蓋的手突然呈掌刀狀,閃爍著幽藍光澤,猛地刺向燕離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