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電子一共有兩個網絡管理員,伍樊離去后,又補充了一個叫小柯的,他正在機房忙碌。機房中還有其他三個技術人員,包括門口和藍少銘交談的那位一共四人,都是更上一級的公司負責信息中心的劉總監帶過來支援的。
可惜,外來的各路專家不行,總部的技術人員也束手無策。
眾目睽睽之下,伍樊開始檢視各處機柜上的網絡設備,防火墻,交換機,路由器。雖然離開了半年多,但所有這些網絡設備和服務器他都還很熟悉,一些網絡設備雖然更換過,但和原來的型號相同。
做戲做到足,伍樊在一臺開啟的服務器上操縱,輸入各種命令,檢查了多個路由器和二層,三層交換機。
伍樊的手法極快,就算是同事了大半年的藍少銘,都沒有看清伍樊到底檢查了哪些項目,哪些設備。
這里鼓搗一陣,那邊鼓搗一陣,眾人始終看見伍樊面帶自信的笑容。
已經過去二十來分鐘了,伍樊注意到潘總意興闌珊,打了一個哈欠,于是他突然用力敲打了一下鍵盤,高聲道:“找到了,找到了!”
伍樊的呼叫,如同平地一聲驚雷,震動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找到了?”
“找到原因了?”
除伍樊外,每一個人都還反應不過來,只是機械地隨口發出疑問。
“這是典型的病毒發包阻塞80端口的故障類型!”
伍樊的診斷,率先將所有技術人員,包括港口電子的兩個網絡管理員藍少銘和小柯,從錯愕中驚醒過來。
“你具體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80端口確實是過一段時間,就被堵塞,但我們一直有殺毒的。”藍少銘急忙詢問道。
他和其他技術人員,甚至先前請來的各路專家,都判斷到了這一步,伍樊給出同樣的診斷,沒有什么了不起。
“我相信你們也都發現了故障現象,也知道根本原因是80端口被攻擊,甚至病毒的文件名你們都知道,是不是?”
伍樊的分析,不但讓藍少銘和其他技術人員心頭一震,甚至連部門負責人的胡經理,總經理潘總,以及總部來的劉總監,都暗暗咋舌,因為他們接到的多份診斷分析報告,結論都如同伍樊所言。
甄麗花這時候的心情,七上八下,左右張望,她雖然不懂這些,但滿心期待著下一刻,有一個技術人員或胡經理劉總監,鏗鏘有力地發出反駁。
“你們可能一直以為,病毒來自于外網,或病毒隱藏在網絡設備,或者服務器中,沒有考慮到病毒來自內網,潛伏在公司的某臺辦公電腦上。”
伍樊繼續分析,他希望通過其他人的手,去將問題解決,以顯得他光明磊落,而不是暗地里排雷后,以后再有問題,港口電子還要依賴于他。
“伍樊,內網我們也排查過,每一臺辦公電腦,都殺過毒,下載了最新的病毒庫,也根據病毒文件名排查過幾遍。你說的這些,都是空話,沒有一點用處。”
胡經理雖然被伍樊快速鎖定故障原因所震驚,但半個多月以來,他們殫精竭慮,什么樣的可能性沒有想過,還用得著伍樊來胡吹大氣。
而且伍樊是花15萬請來,給出的結論,毫不出奇,最后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不了了之。
幸好加上了當日解決問題這一個條款,否則堂堂港口電子,包括總部來的技術團隊,都要被他忽悠了。
“就是,伍樊你說的,我們都考慮到了,沒有用的。”
藍少銘也開口附和胡經理,這讓潘總本來充滿希望的心情,一下冷卻了,而甄麗花的臉上,浮現了喜悅的笑容,她的一雙妙目投向伍樊,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伍樊,如果今日不能解決問題,酬勞可是一分錢都沒有的。”
潘總用略帶失望的語氣道,老友推薦伍樊,說他是天才黑客,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
“潘總,不要心急,問題今日一定解決,而且是馬上解決。病毒的源頭在內網的一臺辦公電腦上,但這個源頭病毒,本身的文件名,并不是我們現在所知道的病毒文件名,它有自我復制能力,復制之后修改名稱,向服務器發送出去。”
伍樊的一席話,再一次讓藍少銘和其他技術人員心頭大震,因為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點,而且從先前的努力排查,都沒有效果,最后失敗告終的情形來看,極有可能,正如伍樊所說。
現場出現了短暫的安靜,潘總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希望聽到有人做出判斷。
“我們怎么沒有想到,應該就是這樣!”
一個來自總部的技術人員,率先打破了沉默,肯定了伍樊的分析。
“確實是這樣,沒有其他可能性了。”另一個來自總部,三十多歲的技術人員也點頭道。
“可是,我們既然不知道源頭病毒的文件名,還是查殺不了啊!”
雖然伍樊出人意料,將問題指向了最后一種可能性,但藍少銘仍然認為,問題無解,他轉頭望了一眼伍樊,目光中帶了一絲譏誚的意味。
15萬,老子辛辛苦苦一年到頭,也拿不到15萬,伍樊你比老子都差得遠,憑什么就想拿到。藍少銘心中暗暗罵了起來。
“拿一支筆和一張紙來,我將病毒潛伏的機器名,還有病毒文件名寫出來,藍工去查殺掉,問題就解決了。”伍樊一臉風輕云淡,望了一眼潘總,隨即望向藍少銘道。
小柯手腳麻利,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了紙筆,遞給伍樊。伍樊接過,將白紙按在機柜門上,刷刷寫下了兩行英文字符,然后將白紙遞給了藍少銘。
藍少銘看了一眼白紙,面色變得煞白,因為他沒有這樣的能力,鎖定源頭病毒。事實上,在場的其他技術人員都沒有這個能力,他是用不著自卑或自責的。
他在服務器上稍稍搜查,就已經得知這個機器名的電腦,位于辦公樓的哪個座位。
“走,一起去找到這臺電腦,如果是誰違反網絡管理規定,招來病毒,一定要嚴懲。”
胡經理有一點振奮,畢竟有了解決問題的眉目,這個問題像噩夢一樣,糾纏了他很長時間,他作為信息技術的負責人,承擔了多大的壓力,外人是體會不到的。
“胡經理說得對,違反紀律,給我們港口電子的生產安全帶來重大風險,也造成了實際的重大損失,必須追究責任。現場查處,綜合辦公室的俞主任要到場。”
眾人魚貫而出,在機房門口時,潘總停下了腳步,發出了指示。
“潘總,我立即通知俞主任,會同查處違紀行為。”
甄麗花雖然不希望伍樊成功解決問題,但作為總經理秘書,還是麻利地執行上級指示,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藍少銘在前頭帶路,從一樓的機房出來,上樓到了四樓,一眾人跟隨在后,往辦公區前去。
轉過兩個彎,前面只剩下最后一處辦公區,是屬于工程部的。甄麗花意識到這一點時,心頭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潘總進入了工程部辦公室后,站到了前頭,他威嚴地宣布道:“你們都出去門口等待,我們要會同綜合科檢查網絡違規情況。”
工程部人員不多,六張辦公桌,辦公室也不大,大約五十多個平方。潘總一伙人如臨大敵地到來,四五個男女都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臉疑惑,不明所以。
坐在最后一排的梁文雄,神色慌張地關閉了電腦,站起來問道:“潘總,這是怎么回事,影響我們的工作啊。”
“你少廢話,我們需要檢查每一臺電腦,小柯,給他們每人發一張紙條,要他們將開機密碼都寫下來。”
潘總是港口電子的一把手,雖然身材矮胖,但閱歷豐富,他是不怒自威。港口電子的收入利潤不高,因為網絡問題造成系統癱瘓,就算今日解決了,不算社會效益的損失,直接的經濟損失,包括更換網絡設備的資金,邀請各路專家的服務費,已近百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
管理不善,他作為領導要承擔很大的責任。
梁文雄悻悻然地走向門外,路過伍樊身邊時,他驚訝地望了伍樊一眼,目光即刻兇惡起來,隨后又狐疑地望向甄麗花。
甄麗花面色陰郁,她朝梁文雄使了一個眼色,二人都走到了門外,嘰嘰咕咕一陣后,梁文雄冷汗涔涔。
等待了十分鐘,綜合辦公室的俞主任已經到來,潘總向他們說明因為病毒問題,需要查找清除,并追究違紀人員責任一事。
小柯在第一排的辦公桌打開了一臺電腦,遠程監測網絡情況。
“藍工,胡經理,現在病毒不停發送數據包,開始攻擊80端口!”小柯立即報告當下情況。
“好,藍工開始清除源頭病毒,成功之后,小柯立即查殺活躍病毒,如果半個小時后,沒有病毒攻擊,可以初步說明問題基本解決。”
胡經理這時候,拿出了一位部門負責人的風范,指揮若定,他雖然不是很熟悉網絡控制和操作,但基本的原理是懂的,畢竟他是IT科班出身。
藍少銘直接走向最后一排,當他停在梁文雄的辦公桌前之時,站在門口的梁文雄和甄麗花面色都綠了。
開機,一分鐘后,藍少銘輸入了開機密碼。
在鍵盤上略略操作了幾下,藍少銘招手,示意他已經有了發現。
俞主任快步過去,站在藍少銘身邊,藍少銘指指屏幕上的文件瀏覽器,又將手中的白紙給他們看看。二人對比了一下后,俞主任拿出手機,分別拍攝。藍少銘打開“我的電腦”屬性,找到機器名,俞主任繼續拍攝。
隨著檢查的繼續,俞主任的面色愈加凝重,甚至變得震驚。他抬頭望了潘總一眼,潘總立刻快步上前,探頭看了看電腦屏幕。
IE瀏覽器的歷史瀏覽地址中,有各種莫名其妙的地址,隨便打開一個,都不堪入目,各種圖片,視頻,都是紅果果的肉體橫陳。
“用的是國外的代理服務器地址。”俞主任低聲說道,這一方面,他卻有一些經驗,因為他曾參加過相關培訓。
“都拍下來,這都是證據。”
潘總的臉色已經變成豬肝色,他想不到三令五申后,還有人在公司如此大膽,頂風而上。公司不久前整頓工作作風,工作紀律的大環境下,綜合辦公室不停開展活動,加強職業道德的學習,可仍然難以杜絕一些人自甘墮落。
上不健康網站,看一些刺激的倭國視頻,在自己家里,只要沒有人知道,那是無所謂,但在公司的辦公電腦上,就是一件大事。
梁文雄的辦公電腦,在藍少銘的操作下,還找出了大量不堪入目的影片,俞主任都將目錄拍攝下來。
“潘總,俞主任,是我不對,我做錯了,請不要開除我。”
梁文雄六神無主,渾身顫抖地走過來,撲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道。
“因為你違反紀律,還對單位造成了巨大經濟損失,可能會作為刑事案件處理,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俞主任面無表情,語氣卻顯得溫和,但此話一出,跟隨在梁文雄身后的甄麗花,身體一軟,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