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稱病拖延帶給了原本就猜疑不斷,動蕩不安的神京更多的不確定性,有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四皇子的拖延戰術,但更多的人認為這仿佛是一種預兆:一個手握二十萬大軍,即將西征的大將軍竟然在臨行前帶著皇子妃游山玩水,還落水險些淹死?
還有比這更不靠譜的大將軍嗎?
許多中立派的言官們掄胳膊挽袖子寫了長長的奏折想要猛烈彈劾這位只知道嬉戲玩樂的皇子,大齊禁軍豈能交到這種人手里?
可等到了第二天,一件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朝堂之中的確有無數的彈劾奏折涌向御書房,可當中人數最多的…居然是四皇子一系的官員,他們言辭激烈,語氣憤怒,都在彈劾四皇子不足以勝任征西大將軍一職,應該由有統軍經驗的太子來率領!
說起來,稍微懂兵的人都知道,眼下西北戰家手握八十萬重兵,替大齊鎮守西北九獄長達五百多年,此時東南王龍騰海更是手握四十七萬重兵與傀器國和第戎國廝殺得不可開交,也就是說,這個龐大的帝國,有一多半兵力是握在外姓人的手中。
神京附近拱衛的軍隊總共才五十萬左右,若是再將二十萬最精銳的禁軍交到外姓人手中,那就意味著這個帝國有三分之二的兵力是在外姓人手中掌握著的,這對一個疆域極為龐大的帝國意味著什么?
所以,這支龐大而強大的軍隊只可能是由皇子來統帥,舉薦任何外姓人都會被皇帝否決,并且登上皇帝心中的黑名單。
這些當官的,就算有看不清奪嫡局勢的,也都知道這個位置要么是四皇子,要么是太子的,不少中立官員見四皇子如此不堪,再被四皇子一系的官員一帶節奏,立刻四皇子還沒握熱的征西大將軍虎符只怕就已經握不住了,太子更是被吹成了文武雙全,文成武德,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千古圣君。
這個局面讓太子一系的官員大為驚恐,他們在顧蒼平等人的組織協調下開始動員太子一系的官員拼命上奏折,瘋狂反對太子來當這個征西將軍,所列理由盡是:儲君不可掌握重兵,否則國之不穩;又或者是儲君不可離京萬里,一旦驟發變故,應之不及之類。
這時候太子和四皇子一系的官員們都看出了其中蹊蹺,于是形成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局面,瘋狂的推辭征西大將軍一職,拼命的貶低自己,抬高對方。
神京的老百姓們看到了自奪嫡以來前所未見的和諧一幕:簡直是兄友弟恭,謙遜退讓啊!
在這樣詭異的局面中,四皇子趙烈先正嘴唇發紫的裹著一床棉被,瑟瑟發抖的蜷縮在被窩之中,盡管高燒在身,可他卻依舊很是得意的笑著:“先生之計,果然神妙,三哥被動應戰,這下可大大的惡了父皇啦!”
董道明一臉羞愧的躬身道:“慚愧,若非皇子妃洞察君心,在下險些害了殿下。”
趙烈先看向一旁的章姵云,哆哆嗦嗦的說道:“愛妃以為現下我們應當如何是好?”
章姵云一邊把玩著自己鑲滿各種寶石的指套,一邊不以為意的說道:“現在?現在就看老爺子該怎么想了,皇帝他老人家現在肯定正生氣呢。”
董道明臉色一變,道:“皇子妃此言何意?”
章姵云嗤笑道:“這么一鬧,帝王之心人盡皆知,換你,你可高興?”
董道明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道:“那…如何是好?”
董道明到底出身卑微,不像章姵云這樣從小在官宦門閥中長大,他沒有章姵云這種從小耳濡目染熏陶出來的政治敏感度,對于帝王之心的把握更是差了太遠,可盡管如此,他依舊很清楚,對于皇帝而言,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的帝王心術被揣摩得清楚透徹。
現在兩位皇子這么一鬧,看似是在推讓征西將軍一職,實則是將皇帝架在火上烤:哦,朕讓你去當這征西大將軍,你倒好,稱病不起,另外一個太子也是,竟然還推三阻四,你們將皇命當成兒戲么?將這征西大將軍一職當成了什么?
章姵云瞥了董道明一眼,笑了起來:“你怕什么?這天塌下來,又砸不到你頭上來?”
董道明苦笑道:“正所謂主憂臣勞,主辱臣死,殿下若是有不忍言之事…小人又豈能茍活?”
趙烈先擺了擺手,氣喘吁吁的說道:“別說這等喪氣話,現在…最難受的應該是三哥!哈,我不好受,他也別想好受了去!”說著,他看向董道明,喘氣道:“先生…那李乘風…不能再放任他放肆下去了。再有時日便是天下第一斗法大會,若是真讓他拿下第一,三哥那邊聲勢必然壯盛,一旦父皇賜婚于他,后果…不堪設想。我,我已經托付劍真人參加斗法大會狙擊李乘風,但手續資料需要你去辦理妥當。”
是啊,一旦趙百忍當真將趙飛月賜婚許配給李乘風,那可是極為可怕的政治核彈!
趙飛月何許人也?她既是國師常遠的徒弟,又是靈山派掌門的徒弟,又是無想流門主定江山的徒弟,同時還是鳳梧閣閣主曲婉如的徒弟…
除開她自身極為強悍的實力不說,就說她這一連串身份代表的勢力與政治力量,一旦她與李乘風結合,又倒向太子,那四皇子趙烈先還爭個屁呀!直接舉手投降得了!
只可惜,投降并沒有輸一半的說法,政治斗爭從來都是贏家通吃,敗者食塵!
一開始趙烈先只是看李乘風扎眼,心想著能順手收拾掉就收拾掉,收拾不掉,也不是致命問題。
可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李乘風已經從趙烈先的喉中刺骨變成了刺入他心臟的匕首,只要再進去幾分,就會成為要了趙烈先小命的致命一擊!
董道明點了點頭,道:“小人明白,小人若是這點事情都辦理不好,也無顏再見殿下。”
前不久太醫才走,他們見到四皇子這病狀都嚇了一跳,開了一劑猛藥,然后便急忙向皇帝復命去了。
趙烈先風寒入體,病得很重,差點假戲真做,病死過去,因此這會兒他身體極其虛弱,說了這么會話,已經是氣喘吁吁,可他心里面卻暢快許多,他笑道:“你們也不用擔憂,我這一病,至少還能拖上十天半月,到時候劍真人一旦遇上這個李乘風,那便去我心頭大患!”
董道明遲疑道:“小人無知,這劍真人…真有這么厲害么?這李乘風…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趙烈先得意的笑道:“劍真人一生斗法,從來只出一劍,一劍之下,從無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