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得火熱,七月的天氣熱的發悶。沉悶的空氣在校場上壓著,軍營之中,一個生意高聲念著。
“陷陣驍勇,于戰陣屢破強敵,建功數件,乃,賞每人耕田二十畝,金一鎰,以證我軍心。”
“另因陷陣軍不足三百,難成陣勢,暫令解軍,士卒可歸,陷陣之武,不得傳于他人。他日再成新軍。”
“至此。”顧楠收起手中的文書:“你們明白了沒有。”
她的身前,零零散散的士兵站在那,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氣,也站不直了。
“將軍。”一個士卒抬起了頭,苦苦一笑:“當真讓我們走?”
“難道你們還想回去?”顧楠淡淡地問道。
“將軍!”一個人紅著眼:“陷陣軍,說是要成那天下第一軍的。”
“所志未酬,不敢離開。”
“否則。”
“未成陷陣名,不敢見故人!”
顧楠黑著臉,在那一聲聲高吼之中,怒而出聲:“你等,都是這個意思?”
所有人都低著頭似在默認。
“記得功名,家中親人呢?不教養了?”
“都是從血路里殺出來的!”
說著指著墻上空掉的牌子:“那些人死了!才讓你們回來的!你們想作何,再回去送死?”
沒人,再回得上話。
“讓你們回去,不要聽不懂人話!”
“自己打理完了,就去領了文書滾!”
深深地看了眾人一眼。
“好好過日子。”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只留下軍營中站著兩百人,不甘心地站在那里,但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直到一人抹著臉,跪了下來,對著那面墻拜下,起身離開。
一個一個人拜下離開。
高進最后一遍將自己的被鋪鋪的整齊,將零散幾件行李綁好,背在了背上。
深吸了一口氣,走出營房的門,掃視了一圈四周,人影散亂。
莫名的眼中一酸,咧著嘴巴。
陷陣之志,終歸成了一個笑話不成?
終歸,是成了一個笑話罷。
心中一陣空落,像是沒了什么東西。
背著行李,獨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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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的小路混雜著泥土的味道,一塊塊青石板簡單的鋪成的路面行不得車,一個人影孤單走來。
踩著青石板上一片落著的樹枝,高進恍惚地看著不遠出的村子。
眼前上似乎看到了那惡臭的死囚房,又看到了那軍中燃著火盆的夜晚,耳邊聽到的是刀兵交錯的喊殺聲。似乎,狼煙四起。
回來了?
他自己問自己,那個曾經夢里都不敢回來的地方,自己當真的回來了?
一路走進,昨夜下過雨,早間的空氣還帶著露水的味道。
路上沒什么人,有人也認不出他來。
站在一面用幾根木頭搭著的簡單門房面前,高進伸出手,正想要敲響房門,手卻停在了半空。
他不知道見了里面的人,自己該如何說,該說什么。
“砰砰砰。”
高進最終還是敲響了房門,開來門的是一個老婦人。
頭發花白,身上穿著發灰的布衣,兩眼看不清楚,看到站在自己門前的人,呆了呆,好生眼熟。
瞇起眼睛看向他,整個人卻愣在了那里。
“進兒?”
“娘···”
破舊的籬笆邊上,高大的士兵穿著布袍站在佝僂的婦人面前,嘴唇顫了顫,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我回來了。”
···
“來,進兒,吃飯。”老婦人臉上的皺紋都笑在了一起。
手里捧著一碗豆飯,遞給自己的孩子。
“唉···”高進接過碗,拿著兩根木頭往嘴里扒拉,豆飯的問道很不好還帶著很重的腥澀。
但是他就像是吃著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吃得狼吞虎咽,眼里止不住的留下些水,也落到了碗里,混著一起唄吞進了嘴里。
“吃慢點,吃慢點。”老婦人伸出顫顫巍巍地手,摸著高進的臉頰。
“回來就好···”
都豆飯里混雜著干腥。
高進像是鐵鑄的臉上也再也忍不住,皺在了一起,淚水流了下來。
他像是回到了那在戰火狼煙。
自己的兄弟帶自己受了那一劍。
看他倒在那里,高進想去救。
那貨卻罵道。
“救得什么救,給老子殺出去!”他的眼里盡是怒意:“殺光了這些龜孫!我們陷陣軍,是要名揚天下的!”
還有那個身中數箭,干坐在那個墻角的家伙。
自己怎么拉他,他都起不來了。
他只是說:“高進,我待和你說,我婆娘真的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人。”
“可惜。”他的臉上全是淚水:“我是回不去了。”
“你可得好好活著···你家里的老娘,還沒個人照顧的。”
有一日,他問將軍:“將軍,天下真會有不戰的世道?”
“誰知道呢?”將軍隨意的笑著:“沒有,我們殺出來一個便是。”
“哈哈哈。”跟在后面的陷陣軍皆是大笑,笑聲驚起了路旁的一顆枯樹上的寒鴉。
“好!殺出來一個便是!”
陷陣軍···
陷陣軍···
“啪。”高進停下了手里的木頭,拿著碗的手頓在了那里。
眼中通紅。
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娘,我領了軍功,可有兩十畝地,不用再過那般的日子了。”
數百年后,一個叫做高順的人,讓陷陣之名重揚天下,七百陷陣,堪稱世間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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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的校場,顧楠頂著風站在黑色的軍旗下,她在校場挖了一個坑,將那些回不去的壇子放了進去,然后用沙土慢慢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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