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8.兩種生活(4)

　　返程的時候，敖大國吸著煙跟敖沐陽匯報最近一次出海的收獲：“這次又碰上了一群沙丁魚，一共四百箱，村里今年的沙丁魚可是夠了，我一起給存進了冰庫里。”

　　“運氣不錯，還碰上了一網爛船釘，我當時以為碰上了鳳鱭，結果撈上來一看不是。本來以為撈到爛船釘賣不上錢去，但游客竟然還挺喜歡，估計是沒見過，這魚油炸后味道確實可以。”

　　爛船釘是東瀛鳀的俗名，每年春節它們就從東瀛海域往北游蕩進入中國黃海，此時從紅洋外海經過，被捕了個正著。

　　“回程的時候運氣更好，碰上了一些黃海鯽，龍頭，說實在的，這正兒八經的實行封海期工作就是有用，今年春汛時候的漁獲明顯比前幾年多了。”敖大國高興的說道。

　　敖沐陽擺擺手道：“誰要問你漁獲的事？你說說村里有沒有發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事？哦，還真有，一個游客在咱們村跟他女朋友求婚了，我尼瑪，那小子真會玩，在海上放了一排的船燈啊。”

　　“以后有這樣的事下去給他攪和了，瑪德，不懷好意啊，這樣讓咱們村的老娘們看了怎么想？這不是給咱們村的爺們上眼藥嗎？”

　　“對啊龍頭，咱們真是想到一起了，我當時正開船回來呢，本來想要停靠在碼頭的最頭上，我一看發生這樣的事他能行？于是我把船停靠在碼頭前面，掀起波瀾把船燈給掀翻了。”

　　“臥槽，我開玩笑的，村里有游客來求婚那可是好事啊，咱們村要是打出海上求婚圣地的名號，那能賺多少錢？”

　　“我也開玩笑的。”

　　“大國叔你真調皮，就這些了？沒有能讓我高興的事？”

　　“比如？”

　　“比如敖小俊沒弄出點事來？”

　　聽了這話，敖大國來勁了：“那可多了，大康認識了個游客是醫生，博士學歷，然后他讓那醫生去給小俊去做榜樣。見面之后小俊問醫生干啥的，醫生說他是市醫院肛腸科的大夫，然后小俊就鄙夷的說，在咱們村只有最沒出息的才去掏大便！”

　　“還有啊，小俊他舅舅去他家吃飯，鼓勵他說只要他能考出倒數前三，只要別是倒數前三，就獎給他一百塊錢。小俊跟他說，說舅舅你賺錢那么辛苦，我就不掙你的錢了。”

　　敖沐陽咧嘴笑，村里少了這孩子得少多少歡樂。

　　敖大國越說越帶勁：“這還不止呢，大康過年吃肉喝酒太多搞的不消化，去開了一盒健胃消食片，這玩意兒得嚼著吃啊。那天晚上他在看電視，讓小俊給他拿藥，然后小俊給他拿了黃連消毒片，據說那晚上大康刷了半個小時的牙…”

　　“還有還有…”

　　帶著一肚子的好心情，敖沐陽回到孫北龍的漁場，孫北龍跟他透過氣了，因為昨晚漁場一切安然無恙，今晚漁場巡視的人員數量會減少，他估計對方肯定會來下手。

　　敖沐陽覺得孫北龍太心急了，對方連續兩天出手，肯定知道孫北龍一方在嚴加戒備，他怎么可能會在只停手一天的情況下就再度出手？

　　孫北龍解釋道：“今天海上巡視人員數量減少，這是真的，我開了個會公布下去的，如果這件事跟內鬼有關系，那對方就知道今晚海上沒什么人來巡邏，他要是搗鬼，那今晚是個良機。”

　　敖沐陽問道：“關于幕后黑手，你有想法了嗎？”

　　孫北龍嘆了口氣道：“手下弟兄多了，要盤查起來哪有那么容易？我現在看誰都像是有問題的樣啊。”

　　敖沐陽問道：“金虎總和付總，也有問題？”

　　孫北龍立馬說道：“他們兩個沒問題，都是生死相交的兄弟，我對他們兩個絕對有信心。”

　　說完這話，他很敏感的看向敖沐陽問道：“敖兄弟，你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已經發現什么事了？”

　　敖沐陽道：“那倒沒有，就是聽你說每個人都像是有問題，所以我就好奇的問了問。”

　　孫北龍坐回老板椅中，椅子很寬大厚實，他的身板已經算是強壯魁梧了，但是跟椅子相比還是要小許多。

　　如果平時一個人坐在這樣的寬大椅子中，那借著椅子的氣勢可以給對方制造強大的壓迫力。可如今孫北龍頗有點四面楚歌的意思，這時候他再縮到椅子里，就看起來孤零零的怪可憐了。

　　當然，敖沐陽不會同情他，像孫北龍這種人還是早點去死或者去坐牢比較好，反正他這樣的人手里越是有權力、有錢，那對社會危害就越大。

　　孫北龍慢慢的點燃了一支煙，他猛吸一口吐出個大煙圈，煙霧后面他的臉有些朦朦朧朧。

　　“敖兄弟，如果你有什么發現請你一定告訴我，我孫北龍一輩子記你的情。現在有幾個人我不敢懷疑他們，我孫北龍沒爹沒娘，沒有老婆沒有孩子，身邊還有什么？只有幾個信得過的弟兄，要是連這些弟兄都沒了，那我不就是個孤魂野鬼了？”

　　說出這些話后，這位縱橫紅洋街頭留下無數傳說的漁業霸王，臉上難免露出了蕭瑟之感。

　　敖沐陽說道：“可是現在來看，跟你作對的恐怕就是你信得過的兄弟，如果內鬼是底層的嘍啰，他們互相監督能一點不露餡？”

　　孫北龍又吐了一口煙圈，他喃喃說道：“我這輩子榮華富貴享受過，漂亮女人玩過，豪宅住過，但這都是過眼云煙。敖兄弟，我在這里跟你交個底，什么都比不上老婆孩子熱炕頭，什么都比不過這個啊。”

　　敖沐陽沒再說什么，看孫北龍的意思他后悔自己現在所過的生活了。

　　但他知道這都是表象，孫北龍最近一年半載的時間內遭受的打擊太多，如果給他足夠的權力和金錢，他還是會選擇這樣的生活。

　　老婆孩子熱炕頭很好，可是權力和金錢更好，這兩樣東西是有癮的。當然也是分人，老敖就喜歡獨居漁村、雞犬相聞的生活。

　　他走出孫北龍的辦公室，付吉祥正好迎面而來，便熱情的打了個招呼后問道：“敖主任，你跟北龍總聊什么來著？”

　　敖沐陽道：“我告訴你們北龍總，你就是那個幕后黑手。”

　　付吉祥頓時冷笑一聲道：“證據呢？”

　　敖沐陽停下了腳步從頭到腳打量他，付吉祥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道：“干什么？”

　　“沒什么，我就是覺得，正常人聽到我的話后回答不是這樣吧？他們不該說諸如‘你竟然挑撥離間’或者‘我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往我身上潑臟水、往我頭上扣屎盆子’之類的嗎？你竟然回答我一個，證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