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的時候,你必須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一些事你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譬如,用七天時間去拍一部戲,一部你完完全全是主角,占據了全劇超過99戲份的主角。
陳昊崇尚用真景來做文章,讓那些大科技的特效做出來似真似幻的感覺,不以純粹的臆想來填滿觀眾的眼球,所以他盡管才好萊塢也摸爬滾打了幾年,卻很少真正的開大棚拍電影,小迪看到突然之間一個巨大的攝影棚成為了最終的目的地,也是嚇了一跳,看向一旁的男人,眼神之中帶有詢問的意思。
“走吧,進去看看。”
陳昊也并不是賣關子,他覺得一起說更為恰當一些,里面的東西會讓她的好奇心更濃,所以與其現在解釋,不如一起解釋。
走進攝影棚,首先就感覺到一股熱氣襲來,一進來的感覺符合陳昊的風格,他總是盡所能的讓自己所處的環境更為舒服一些,這里也延續了這個風格,盡管溫度不低,卻絲毫沒有通風不暢的感覺,更沒有人多了聚集在一起的混雜氣味。
棚內四個角落的幾個場景,讓小迪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全部都是棺材,區別是適用于不同拍攝視角所準備的棺材。
陳昊這個時候將一旁人遞過來的劇本,遞到了小迪的手中,多少的解釋都不如讓她這個時候看到劇本最為透徹。
“《活埋》!”小迪看到劇本的名字,基本上就已經明白了大半:“多數場景會在這里拍攝?”
陳昊笑著搖搖頭,將旁邊一個年輕的男子拉了過來:“劇本的創作者,也是這部戲的導演,丁俊。”
三十左右歲的年紀,眼睛下的雙眼眼神渙散沒什么精神頭,頭發有些長,不常打理,估計有幾天沒洗了,整個人的感覺就很頹,不修邊幅,對生活中個人形象的打理缺少真正的興趣。
“你好,丁導。”對任何的藝術創作者行為狀態,小迪都能理解,這么些年也見過很多。
“你好。”丁俊明顯是那種不善言談不善交際的類型,只是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就主動將剛才小迪的疑問回答:“不是多數場景,是所有戲份都在這里拍攝。”
小迪側頭,略有不解。
陳昊補充:“整部戲,真正意義上的演員其實只有我一個,99的戲份都是我一個人來完成。”
“啊!”小迪趕緊翻開手中的劇本,興趣全都在劇本上面,想要第一時間就探得整個劇本所有的故事。
丁俊也沒有留下來繼續寒暄的意思,走到一旁,招呼人繼續對搭建好的拍攝‘棺材’進行多方位多角度的拍攝和調整,為了適應陳昊的拍攝,還專門安排一個體型差不多的人進行嘗試,有時候為了更符合感覺,丁俊自己也會鉆進去,上下左右擠一擠,轉一轉。
一部戲,要說對拍攝環境最了解的,并不一定是演員,編劇和導演這個位置二合一之后,絕對是最了解的人,一個鏡頭怎么拍能夠拍好,對畫面里的環境,每一個導演都要求做到讓自己滿意。
除了拍攝的區域之外,大棚內的基礎環境也弄得非常好,這樣時間緊的布景安排,還是提前做了防滑大理石的地面,避免整個大棚內出現塵土的臟亂感覺。
幾個休息區,包括更衣區,都弄得有模有樣,整體衛生感覺非常好,這樣的環境里,沙發旁的茶幾你摸一下不會摸到灰塵,整個大棚內沒有呼吸灰塵頗多的那種味道。
小迪完全沉浸在劇本當中,從翻開第一頁開始,她就挺意外這個創意的,創意有多好暫且不提,這樣一部電影拍出來,會有多少的受眾群體呢?當然了,肯定是走藝術片路線,那也就需要演員在整個表演過程中,超額完成任務。
知道這里并不適合完全看完整個故事,按耐住情緒,合上劇本,抬起頭的小迪給了一句她第一印象的總結:“這劇本算是為你量身定制的,除了你,我真不覺得還有人能夠演好這部戲。”
《活埋》——當一個人從昏迷中醒來后,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棺材里,并且是被埋在了地下,身上只有一個電量并不多的手機和一個打火機,在這樣的環境下,任何一個人考慮的問題只會有一個,我要活下去,我要從這個鬼地方離開,我不想被活埋在地下。
整部戲,全部都在棺材內完成,現場四組拍攝地,全部是適用于各個角度棺材拍攝所搭建出來的場景,陳昊將會在這其中完成他所有的拍攝。
沒有外景,沒有場景的切換,沒有演員的調配,只要陳昊完成得好,那這部戲也就可以完成的很好。
看似很簡單的一個命題卻是最難的,如何表現好這樣一個人呢?
小迪記得他說過,要設身處地的根據自身反應去拍攝…
一個巨大的棺材狀物品被推了進來,就擺在休息區的前面,所有在大棚內的人都湊了過來,包括丁俊臉上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陳昊會選擇用這樣一種方式去拍攝,體驗沉浸式的拍攝方法,不是很初級的演員才會選擇的方式嗎?我們知道你陳先生當初剛剛到美國拍攝小丑這個角色,曾經沉浸體驗了這個角色,那時候的你遠沒有現在這么強大,現在的你還需要這樣嗎?
陳昊沖著大家笑了笑:“放心吧,只是一個游戲,我需要體驗一下這個角色的感覺,丁導,拍攝的時候,不完全按照你的劇本臺詞,沒關系吧?”
換成別人,但凡有一點懂得人情世故的,哪怕心中有一百個不贊同,也不會表現出來,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那要看你的臺詞是否比我的更合適劇情。”
面對這樣的答案,早在陳昊的意料之中,示意小迪你可以擁有充足的時間去繼續看劇本,我先體驗一下。
整個‘棺材狀’的物品,里面的感覺是跟拍攝道具一樣的,在他進入之后,丁俊要求現場不要有雜音,大家都不要說話保持安靜,所有一些零七八碎的活兒都暫停,要營造一個真正的環境給里面的陳昊。
在里面,有兩個攝像頭,外面還準備了熱成像儀,作為導演丁俊也需要了解陳昊的狀態。
漆黑的環境,當蓋子被合攏之后,整個空間陷入了完全的沉寂和黑暗,陳昊先選擇閉上眼睛,他嘗試過這樣的感覺,時間不長就感覺有一陣陣嗡鳴的聲音灌入耳朵,盡管是閉上眼睛也充斥著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調整呼吸,慢慢睜開眼睛,這是他本人的反應,他知道這是什么環境,對自己的實力也有信心所以不存在突然之間的恐懼。
他并沒有將手機拿出來,也沒有打亮打火機,一分鐘之后,選擇重新閉上眼睛,調整狀態,讓自己進入到角色的狀態之中,并沒有用所謂的沉浸方式,他有能力自如的進入到角色之中,所謂的設身處地只是不想讓劇本束縛了這個角色的展開、束縛了自己的發揮。
猛的睜開眼睛,隨后是大口大口的喘粗氣,突然之間被束縛的恐懼襲來,發現四周的阻隔讓自己的身體根本沒可能坐起來或是做更多的動作,沖襲而來的恐懼讓陳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絲的猙獰,我怎么了,我在哪里,我將會面對什么。
足足有幾十秒鐘之后的恐慌,幾次身體與周遭木板的發生撞擊,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突然之間身處在這種環境下的發泄,先是嘗試能不能砸開踹開,發現沒有能力解決之后,開始繼續恐慌,時不時再去砸一下踹一下,這個時候就是一半期待奇跡一半帶有濃重的發泄憤怒。
找到了手機,找到了打火機,這個時候一個正常人的反應是求救,我要先拿手機去打電話求救。
陳昊先拿起了打火機,他覺得這樣的時刻,求救固然是第一重要,但在求救前的幾秒鐘,重新擁有光亮才是真正的需求。
他讓自己忘記了劇本里的所有安排,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設身處地環境中的想法,我覺得這個角色這個時候該怎么表演,第一反應不是找身上有什么東西,一定是下意識的先去嘗試沖出周遭的束縛,當你無能為力時,才會想到是否還有什么東西是能夠被自己所利用的。
小迪也沒有去看劇本,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站在一起,看著墻壁上的大屏幕,監視器內的畫面轉移到了這邊,大家都能看到陳昊的反應,沒有光亮僅僅是黑暗中各種聲音展現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大家,讓他們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去腦補畫面,陳先生在做什么?
火光亮起的那一剎那,真的是無比的驚喜感覺,也有一種屏住呼吸突然之間吐出來的爽快,沒有讓我們失望,真的是一種瘋狂的感覺,對這部片子的拍攝一下子都是信心滿滿。
所有的工作人員當然不知道陳昊有一個七天拍攝完成的計劃,他們只是知道這個劇本,知道這是一部只有一個演員只有一個場景的電影,披著一層外衣的藝術片,能不能拍好誰都沒有什么信心,如果不是知道這片子的男主角是陳先生,片子也是他帶過來的,對丁俊這樣一個毫無名氣和經驗,并且還一點人情世故不懂的導演,這幾天絕不會過得這么平靜,可能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鬧了起來。
一個劇組,導演沒有權力又不能服眾,你在劇組的位置是非常尷尬的,好在丁俊也從來沒有說想要管誰,現在各個部門也都是在自己準備自己的,他這個導演就是在弄道具和體驗拍攝,彼此之間開會交流的時候也不存在沖突的點。
一天沒開拍,很多東西就不會暴露出來。
陳昊來了,上來一個體驗表演,就給了大家十足的信心。潛意識里,陳先生來了,似乎也就不存在有什么沖突和矛盾的地方了,聽命令就完了唄。
從始至終,也沒有一個人覺得這部戲是該聽導演的,哪怕是一些來自華夏的工作人員也是這種想法,好萊塢本土的工作人員就更不搭理導演了,這邊制片人負責制,有陳先生在,這個劇組的第一話語權永遠是在他的身上。
陳昊在里面打了兩個電話出來,都是打給小迪,她也順著陳昊所說的臺詞去配合他表演,然后陳昊又不斷的換了幾個姿勢去表演,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才示意可以打開封死的蓋板讓自己出來了。
他出來了,丁俊卻是一副被擊潰了的頹廢狀,這不是自身所攜帶的頹廢狀態,而是實打實的受到了刺激。
“陳先生,我覺得這部戲似乎不缺少一位導演了,我…”
陳昊阻止了丁俊,沒讓他把所有的話都說完:“如果你能進去一下,我相信你能給我很好的建議,是我沒有辦法體會得到的。”
丁俊眼睛一亮,他寫劇本的時候就曾經嘗試過在一個狹窄翻身都很困難的空間,在那里他完成了劇本,但這樣專業的道具還真沒有嘗試過。
陳昊沒等他欣然答應又提前說了一句話:“只有你撥打電話,外面才會將你放出來。”
“沒問題。”
根本就不管不顧,吃飯的時間到了這種事從來就不在丁俊的計劃之中,他就從來沒有按點吃過飯,想到就做,直接就鉆進了‘棺材’,示意工作人員蓋上封閉好,他要再去感受一下,并且還專門囑咐外面,他只要不打電話就不給打開,不管他在里面有怎樣的表現。
“行啦,我們給丁導一點時間,時間到了,讓人派飯吧,我們邊吃飯邊等丁導,我希望當他從里面出來之后,劇組的每一個人,都真正將他當作導演,包括我在內,都要聽從他的號令去拍攝,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記住我的話,不管哪一個部門哪一個人跟丁導鬧到我的面前,我不會問對錯,你馬上領工資走人。”
不需要去聲色俱厲,也不需要沉聲冷言,平靜的闡述一個事實,在當下對所有人而言已經是絕不可去觸碰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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