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享受了一回小資的生活,倒了一杯紅酒,整個人泡在浴池內,透過窗戶的縫隙吹進來一點點的微風,浴室內播放著悠揚的音樂,閉上眼睛,喝一口酒,感受著水花對身體的沖襲,這一晚他沒有用陳剛教給自己的那個姿勢,就輕松入睡,泡了一會兒,直接裹著浴巾走出來倒在了床上不到十秒鐘就進入了夢鄉。
他沒有去給晴天打電話去互相黏糊一下離別的情緒,是不是他自己想要的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那不是晴天想要的。
這一夜多少人睡不安穩,他能夠安然入睡,這份心態是做主播尤其是一個大主播最想要也最應該具備的,把自己熬得沒個人樣,嗓子喊得沙啞,那種同情分努力分來消耗粉絲消費能力的行為,可以有,卻不應該是損失直播效果為代價。
多數人的行為,作為少數人的粗見,陳昊不會傻到將自己的想法暴露出來,那等于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自己認可自己一個人去做就好了,誰難受誰舒服自己知道,結果如何亦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單純追求一個結果到底是對是錯,那么大命題的討論可不是幾個主播能夠論定的,所以一直以來陳昊就是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早上按時起床,按時的去跟陳剛進行鍛煉,陳二進入午夜檔之后,這晨練就算是徹底與他告別了,面對著他對于工作的那份喜歡,陳昊和陳剛也只是要求他不管幾點起床,堅持跑步或是游泳鍛煉半個小時。
接到了熊娃子的信息,一大早的高鐵到奉天,陳剛開車,陳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面對著陳剛疑問的眼神,他笑道:“如果時間不允許或是有事情,我就不去了,既然沒事如果還不去,我還沒覺得自己可以有那么大的派頭。”
陳剛豎了豎大拇指,沒再多說什么。
這樣的尊重,落在任何人的頭上,都會心存感激,這不是什么御人之道,就只是陳昊內心對于‘尊重’這兩個字的理解。
現實中的熊娃子,是一個其實外表不算出眾的女孩,在以瘦為美的時代,她因為身高不足一米六,整體感覺就顯得有些微胖,圓臉,有點肉嘟嘟的。紅外線視頻被取消的時候,抹殺了一大批的主播,她并不在此列,她是那種就算用紅外線效果去調,也抹不掉圓臉的主播,加之她也不是靠顏值來混樂樂的主播,外型對她的直播影響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陳昊在高鐵車站沒有下車,陳剛舉著牌子去接,當本名叫做熊潔的熊娃子看到陳昊來這邊接自己時,就覺得自己這看似倉促的決定很有可能是自己這輩子在事業上做過最對的一次決定。
“找個地方吃飯,這都中午了。”陳昊跟熊娃子坐在了車后排,牧馬人本身的乘坐舒適程度并不匹配它的價格,但買這輛車追求的就不是舒適度,即便是陳剛改車的時候,也要的是激烈駕駛時,這輛車子座椅所具備的包裹感覺,而未曾追求舒適。
這還是陳昊第一次坐后排,以他的身高,寬敞十足,卻能夠明顯感覺到車子的硬。
“我在車上吃了盒飯。”熊娃子現實中并不是一個如同直播時那么開朗的女孩,但能夠從她的行為就看出她的性格,非常的有主見,不然也不會說拜師就訂票來到了東北。
“高鐵上的盒飯好吃嗎?哈哈,行了,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這車子坐兩個小時可不是很舒服。”陳昊本打算慢慢聊,慢慢談,結果人家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熊娃子直入主題,上來就將自己想好的一番話,直接全部道出,如同背誦一般。
“我家里是廣東的,一直在燕京上大學,沒畢業的時候就直播,畢了業我覺得可能這個行業不是終身制,就當了一名文員,小公司很輕松的那種,白天上班晚上直播,每天睡四五個小時,在公司的時候午休我就補一覺。直播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從小就是個很有主意的孩子,當初大學畢業家里讓我回老家,也支持我做主播,覺得還是離家近更適合我,但當時我的公會在燕京所以就留了下來,呵呵…”
說到這,熊娃子停頓了一下,成名擁有了粉絲基礎和禮物基礎后,第一年的年度拼盡全力財團和粉絲都刷上山,自己也扔進去幾十萬,最后公會沒能保得了她,區居第二,承諾第二年還給她一個年度最佳,一年的時間熊娃子都沒能將之前的財團數量和直播人氣做回來,又一個年度到來,公會直接拉了,沒有實力再去支持主播們激戰年度了,也是因為年度的競爭越來越激烈了,她所在的公會因為種種原因,不再強勢的在樂樂上投入,這一年,熊娃子敗的更慘,這才有了因為憤怒怨氣開始變得有些神經質的她。
即便是在此時此刻,現實中見到,陳昊都覺得她的眼神抽冷子看你一眼,挺嚇人的,對她想要拜師的決定,也多少有些抗拒,就怕對方是一時沖動,到最后害人害己,大家彼此都難受。
拜師曾經在網絡上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有的大主播身邊都圍著幾十個徒弟,現在一樣也很受新主播的歡迎,拜好一個師父,很有可能就給你開啟一扇走向成功的大門,是各路的主播不輕易收徒弟了,過去收徒收費被詬病開始不收費,可徒弟多了對你資源的搶奪也是非常嚴重的,十個主播,一人收十個徒弟,能夠看培養出或者說是捧成功五個能夠反哺師父的,那都得說是多的。
陳昊對這種事非常謹慎,內心也多少有些抗拒,不是抗拒自己的資源被搶奪,是他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有達到向上爬的頂峰,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不想分心去收徒給徒弟規劃道路。
熊娃子掃了陳昊一眼,深吸一口氣:“我今年二十四歲,直播五年,所謂達者為師,拜師與否與年歲無關,我希望你不要在這方面糾結,我想要找回從前的自己,覺得你是那個能夠帶我找回自己的人,我看人很準,當然了,要說這里面沒有你現在人氣、地位的緣故,那只能說我這個人太虛偽,我就腦子里一閃念,從你開口唱我風格歌曲的那一剎那,在我心里就擁有了對你的信任,什么都不看了就賭一把了,我去看過心理醫生,心病還需心藥醫,為了我所鐘愛的事業,為了找回曾經心理健康的我,我懇請你收下我這個徒弟…”
“好!”
后面熊娃子的話還沒說,陳昊已經點頭了,就像是她說的,第一眼的真實內心感覺,陳昊現在也是這樣,他被說服了,就這么簡單,看似兒戲,實則這份關系的基礎要比很多八拜九叩更為夯實,也不需要多長時間去將彼此之間的熟絡程度經營。
陳昊突然轉變態度的點頭,到是讓熊娃子愣了一下,四目相對,你所看到的是我要表達的,你想要傳遞的我已經接收到了,不需要再說別的。
“師父。”
其實兩人生日只差了幾個月,熊娃子還是前輩,但在此時此刻,在這封閉的空間內,熊娃子這一聲稱呼,在前面開車的陳剛耳中,透著的就是真誠的尊敬,沒有半點游離、尷尬和猶豫。
“嗯。”反倒是陳昊,略有些尷尬,他可不是好為人師的性格,突然之間自己多了一個徒弟,雖說網絡上這種師徒關系不像是現實中很多傳統行業那般一聲師父一生師父,卻也要在公開私下都要對其畢恭畢敬,時時刻刻都要執子侄晚輩的禮節。
熊娃子臉上露出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沒有露出過的燦爛笑容,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陳昊:“我的誠意,剛才還沒有來得及說您就點頭了,在您點頭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選擇肯定沒有錯。”
陳昊看到了那份文件,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熊娃子還真是個兇殘的剛烈性格,也難怪會因為網絡的失利而導致精神出現問題了,越是如此,自己越不能對不起她,如果不將她從怨氣的深淵內撈出來,那就等于是自己又向下踩了她好幾腳。
那份合同但凡是個主播都不陌生,是樂樂平臺提供的范本并且作為擔保方監督方的主播公會之間合同。
熊娃子的合同,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到期了,按照合同內規定,這時間段她就可以續簽或是找下家了,這一個月是彼此的緩沖器,不在合同的約束范圍之內,也就是熊娃子履行完也可以,提前一個月轉簽也沒問題,公會不得約束,這合同是受官方保護的。
從這合同里,陳昊也看到了熊娃子的無奈和悲哀,乃至于內心的憤怒,任何一個被公會重視的主播,從提前一年到提前三個月,都會將彼此之間的合同搞定,必須要走留不住的,鬧掰了我封你三個月直播讓你人氣下滑;談攏了也留不住了,趁著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讓你下家花錢來我這里買走你的合同,這筆錢跟合同無關,就是我們好聚好散你留給公會的一點最后價值。
不重視的,就是熊娃子這樣的,都還有不到一個月了,合同還是合同,沒有續簽,也沒有壓榨剩余價值,你到期,要簽就簽,普通主播的待遇,也沒有什么簽約費之類的,我們正常給你安排公會資源;要不簽,你就走,我們也不難為你。
無用的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