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的泥土屋。
外界的和熙日光,灑落屋內,形成點點光斑,渲染出了一股寂靜氛圍。
“你沒被附體。”
“那么…你到底在說什么?”韓東皺著眉,盯著臉色如同慘白宣紙的譚儷。
譚儷扯了扯嘴角,仿似遲疑了片刻。她望向窗外,輕聲道:“看看清晨的日光,這也許是我們最后一次看到太陽。”
什么!?
分明沒遭到附體的譚儷,如此古怪?
韓東眼角跳動了兩下,瞥了眼縮在墻角的迷茫二梨,聽了聽偶有交流聲音的鄉鎮,沉聲道:“這一鄉鎮,有問題?”
呼哧。
呼哧。
譚儷急促喘了一口氣,擦了擦嘴角血跡,嘆息道:“安布鄉鎮沒問題…是程剛,程剛出賣了我們。”
“根本沒有鬼怪。”
“那派發小卡片的黑衣人也只是正常人。程剛,他,他——故意引我們來到這里啊啊啊!”
說到最后,譚儷聲音帶有一絲凄厲。
“直接告訴我,到底怎么了!我不想再聽這些無意義的抱怨!”韓東低喝一聲。
“不。”
“再等等…我不說,或許身為武者境的我們可以再多活那么一會兒。”譚儷輕輕嘆了口氣,目帶深意的看了眼韓東,仿佛在提醒著什么。
韓東心底一顫,這是暗示?
對,他應該沒猜錯…譚儷想要拖延時間,向自己暗示些什么,雖然譚儷有些古怪,但絕對沒被附體。
因此,
韓東選擇相信譚儷,沒有冒然失措。
“哈哈。”
他神色如常的低笑:“程剛出賣了我們?那他在哪。”
嘩啦。
譚儷掀開被子,晃了晃暈眩的腦袋,強忍不適:“程剛已死。他還是蠻可憐的,精彩人生還未體驗,便已斃命。”
“你看看窗外。”
“清晨初升的太陽,勉強算是地平線的下方…有時候看似太陽離我們很近,只差一步之遙,可實際上卻差的比較遠。”
她似乎在感慨人生哲學。
旋即,譚儷按著眉心,慘笑兩聲:“假如我們能有一天借助交通工具,離太陽近些,那該多美好。”
韓東冷笑:“你瘋了?”
譚儷攥緊雙拳,臉色閃過一絲不正常的血紅:“我沒瘋,只是覺得目前的交通工具,尚且不夠發達。”
韓東淡淡道:“我們經常坐的飛機,還不夠嗎?”
“不夠。”
譚儷再次嘆了口氣。
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毫無意義可言,卻愣是讓韓東內心掀翻滔天巨浪,隱隱約約明悟了目前的情況。
地平線下方…
一步之遙…
這應該描述于隱藏暗中的東西,那么與武者境一步之遙的,不正是武將境?下方,則暗指下位,下位武將境的實力。
借助交通工具,離太陽近些…
不夠…
這大約是暗示自己立即求援,以他們兩人的武者境武力,遠遠應付不了眼前的狀況。
“可問題是。”
“既然不是鬼怪,譚儷何必這么畏懼,甚至用如此離譜的方式隱晦提醒我?”
韓東皺眉沉思,并未驚慌。
他能感到譚儷的絕望與恐懼,但值此時刻,譚儷的處變不驚、臨危不亂,也影響到了韓東,令他心思沉靜,細細斟酌。
每一位武者,皆有非凡心性。
而韓東也初步形成了自己的篤定性格,凡是認定的,就是毋庸置疑的目標,堅信己身,方能有成。
啪嗒。
啪嗒。
韓東走到窗邊,透過臟亂破舊的窗戶,望向外界。
有一些泥土屋,冒著蒸蒸熱氣,估計正在做早飯,時而還有兒童嬉笑打鬧的童音,父母高聲呼喚孩子的喊音。
一切的一切,皆是這么正常。
映入眼前的是一座生活和熙,節奏安逸的普通鄉鎮,實在沒什么異常。
但他沉吟,
總感覺缺少了點什么。
普通鄉鎮…鄉鎮…不對!正常的鄉鎮清晨,至少應該有一些家禽的聲音,哪怕不養牛羊,也理應有狗叫。
“那么。”
“到底是什么東西。”
韓東目光透過窗戶,落向萎靡小院里、仿佛正在互相安慰的兩條壯碩狼狗,瞳孔猛然縮緊,旋即恢復正常。
原來如此。
怪不得譚儷沒死,怕是想要引來自己。
雖然武者身體素質超常,但若是死了,哪怕指紋暫時無有變化,也沒法解鎖武術世界聯絡器的屏幕…因為類似電容的特制屏幕,不能識別失去生命的身體指紋。
應該便是如此。
韓東眼底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那么只剩最后一個問題,譚儷為何忌憚?自己的感知能力必定遠超譚儷,卻沒感應到附近存在的那一東西。
換而言之。
那東西并不在此地才對。
“這屋子里,只有我,以及譚儷…”韓東倏然一怔,緩緩轉過身體,看著目光繼續迷茫的男孩二梨,一切了然。
韓東!
譚儷見到韓東的舉止,臉色露出微不可查的焦急。
她深知那東西的恐怖,若是韓東假裝懵懂不知,也許還能拖延一些寶貴時間,爭取在武者聯絡器發布求援,拼出一線生機。
可若是引起那東西的注意——
她與韓東,定當十死無生!
剎那之后。
韓東嘴角勾勒淡笑,盯著二梨:“我沒想到,初次見到妖魔…竟然在此刻此地。”
“你好。”
“下位將級的妖魔。”
隨著這一句句揭破真相的話語,譚儷臉龐再無血色,直接癱坐在床上,眼底的冷靜從容登時消散,化作無邊無際的壓抑絕望。
妖魔,喜好玩弄人心。
尤其是具有智慧的妖魔,通常在制造恐懼之后,再露出最后的森森猙獰,殘忍殺人,吞食血肉。
一旦揭破,
妖魔也就失去了玩弄的愜意。
果不其然,臉龐臟兮兮的二梨,雖然目光迷茫,但口里卻吐出一道低沉笑音:“有趣,真是有趣。你們人類的智慧,讓我也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單單憑借那些不知所謂的對話,你竟能猜出真相?”
“你的真身在哪?”韓東淡漠道。
“嘖嘖,更有趣了,你還想主動找我。”二梨發出詭異絕倫的低沉聲音。
“譚儷,走,我們先離開鄉鎮。”韓東瞥了眼臉色慘白的譚儷,欲要盡快離開安布鄉鎮,免得牽連鄉鎮的居民們。
他與這妖魔,勢必有場生死激戰。
“不用了。”
“已經晚了,來不及的…都得死,我們全都得死。”譚儷痛苦的閉上眼睛,雙手顫顫巍巍的捂住臉頰。
與此同時,二梨也道出最后一句:“嘻嘻,我來了。”
言罷。
噗通!
二梨渾身一軟,摔在地上。
“這是狐類妖魔特有天賦,迷惑心智,隔空操縱。”譚儷聲音帶著顫抖之意。
剎那之間…嗥!!!
一道清脆透徹、尖銳慘厲的高昂啼叫,自遠方傳至,瞬間穿過安布鄉鎮的所有泥土屋,彌漫全場,滲透天上地下!
盤旋飛離的鳥兒,唰啦啦的掉落。
屋外的兩條狼狗,渾身猛然抽搐,旋即癱倒泥土之上。
癱在地上的二梨、鄉鎮里正在做飯的婦女們、嬉笑玩耍的幼小孩童們、包括那位背負雙手的白發老者,全數僵滯原地,最后五官滲出血跡,盡皆跌倒。
一聲啼叫,回蕩鄉鎮。
一道聲音,摧毀生息。
譚儷也捂住耳朵,喘息加重,哀然長嘆:“死了…都死了。”
“你說什么!?”
韓東只感到耳朵有輕微不適,搖頭問道。
譚儷咳嗽兩聲,咳出一口血,煞白面容遍布苦澀:“你還沒有發現嗎,這是來自妖魔的聲波攻擊。我身為武者境皆有心臟疼痛感,更遑論居住鄉鎮里的這些普通人。”
轟隆隆!
與此同時,一道沉重無比的巨物奔跑泥土,傳蕩震動,好似悶沉疾馳的貨物卡車,最終停在泥土屋之外。
嘩啦!
那破舊的玻璃窗戶之外,驟然出現一只約有筆記本電腦大小的猩紅巨眼,蘊涵嘲諷與殘酷,盯著屋內的韓東。
此時此刻,渲染寂靜。
整座鄉鎮,仿佛淪陷一股死寂氣氛,再無任何聲息,清晨日光都涵有令人齒冷的寒意。
屋內的韓東似乎愣在原地,怔怔與譚儷對視。
“別發呆了,我有運血之術,或許能給你爭出一線生機。你盡快逃命,逃出這里。”譚儷緊咬牙關,勉強撐起身體。
她按捺嚴重傷勢,想要下床。
一只手掌按在譚儷的肩膀上:“全都死了?”
“這不怪你。若非程剛背棄習武信念,為了虛偽的留得青山在的想法,配合妖魔,也不可能波及到這一剛剛建成的鄉鎮。”譚儷咬緊下唇,咬的流血。
眼眶都在泛紅。
饒是見慣生生死死的譚儷,也深感悲哀。
“逃!”
“你快逃!”她低吼一聲,正待轉身撲向窗口。
韓東面無表情伸出顫抖的右掌,打在譚儷的脖頸上,打的譚儷再次昏迷。
噗通。
譚儷軟倒在木床上,發出咯吱的響音。
啪嗒。
韓東收回右掌,一步一頓,走向破舊的玻璃窗戶。
本應充滿溫馨生活的鄉鎮,淪為死地,或許這才是武術世界的真正殘酷,他不知該怪誰,但他知道——
自己,要殺了面前這東西。
有些事情,
哪怕不能拯救,至少要將之洗刷。
韓東抬起凜冽殺意的目光,正對猩紅巨目,輕聲開口道:“我會打死你。”
轟隆!!
一道炸響,回蕩泥土屋,仿佛微型地震。
原地只剩一個土坑,韓東登時暴起,沖破破舊窗戶,右拳收蓄在身后,凝聚了渾身上下的一切力量,蘊涵沛莫能御的凝合之力,無可阻擋般的轟了出去。
空氣振蕩,亂流向四方排散。
土屋顫動,來回晃動了數下。
天地間只剩一道冷冽狂暴的怒喝——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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