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逸塵沒有在意鐵盛津的反應,只是喝了一口茶,又把茶杯放回桌上。
“你說什么,幽氏兄弟會聽你的指揮?”
鐵盛津兩只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臉上的神經劇烈的抽動著。
顫抖著伸出一只手,按在逸塵的額頭上,喃喃自語道:“沒發燒啊,腦子怎么就壞了呢…”
鐵盛津呆呆的看著逸塵,心里一陣抽搐,前幾天覺得逸塵非常聰明,分析起事情來頭頭是道。
可現在,越說越離譜,簡直是滿口胡謅,關鍵是他一點都沒有看出來,逸塵的臉上有一點點紅暈。
睜著眼睛說瞎話,吹牛不打草稿,跟前幾天簡直是天差地別,這逸塵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你腦子才壞了呢,真是打鐵打多了,滿腦子里全是鐵銹!”
逸塵一把撥開鐵盛津的手,沒好氣的說道:
“不僅是自首,幽氏兄弟還要自斷一臂,以示悔改之意…”
這樣說不要緊,鐵盛津忽然兩眼一黑,打了一個趔趄,差點就栽倒在地上。
幽氏兄弟乃是幽陰門執法堂分部的堂主,雖然沒有陰無為和辛不仁那么威風,但好歹人家也是通幽鎮的風云人物。
幾乎整個九幽城的幽陰門弟子,一旦違反門規,都要交由執法堂分部處置。
定罪量刑,力度松緊,是否罰沒財產…只要是不明顯出現偏差,幽氏兄弟就可以直接宣布結果。
一松一緊之間,犯錯弟子的命運,基本上都由幽氏兄弟掌控。
于是乎,說情的,辯解的,凡是為了減輕處罰求助的,都免不了到堂主府送禮打點。
幽氏兄弟在拿到手軟的同時,面子也掙了,底氣自然也就足了。
整個通幽鎮,比幽氏兄弟更風光的,似乎還沒有發現。
這樣的人物,即使是薩特王國官府,也得給上幾分面子,官員們和幽氏兄弟見面時,至少表面上要客氣一番。
讓幽氏兄弟自首,還要廢掉一臂,這話也就逸塵敢說,要換著其他人,鐵盛津恐怕跑上去就是兩個大耳刮子。
“哎,老哥,咱倆誰跟誰呀,你就別行大禮了,起來起來。”
見鐵盛津站立不穩,逸塵連忙站起,一手拉住鐵盛津的胳膊,把他摁到旁邊的椅子上。
“是,我腦子壞了,逸塵兄弟,你有空到門口溜達溜達,讓我靜一會兒…”
鐵盛津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窩在椅子里面蜷縮著。
正如他自己所說,腦子沒法轉過彎來,必須得靜靜,否則立馬就會發瘋。
“好,你順便把腦袋里的鐵銹給清理一下,說不定以后會聰明點。”
逸塵也不生氣,慢慢悠悠的從二樓一步一步的踱下來,又晃悠到名劍坊的門口。
經過商掌柜身邊的時候,悄悄吩咐了一句:
“老哥說了,讓你去安排安排,弄點好酒好菜,常一釗大師一會兒就回來了。”
“真的…我這就去,東家呢?”商掌柜欣喜歸欣喜,卻也沒有忘記,名劍坊的東家是鐵盛津。
“他太激動了,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你不用管他。”
逸塵說完,也不管商掌柜會不會照辦,自己已經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快到正午,鐵盛津依然窩在二樓的椅子里,半睡半醒的樣子。
“東家,廚子已經把酒菜都準備好了,您看是端到這兒,還是在…”
商掌柜悄悄走到鐵盛津身邊,輕聲問道。
“什么酒菜,我怎么不知道?”
鐵盛津迷迷瞪瞪的睜開眼,莫名其妙的看著商掌柜。
鐵盛津外號鐵公雞,平時比較節省,連吃飯也經常和伙計們打成一片,去食堂大廳用餐。
只是遇到有客人,或者節日之類,才吩咐廚子另外備些酒菜,在二樓客廳慢慢享用。
“是逸塵吩咐我的,他說您需要休息,這才沒有打擾您。”
商掌柜陪著笑說著,心里暗暗叫屈,萬一逸塵是謊報軍情,這頓飯得自己掏腰包請客。
雖然名劍坊給商掌柜的薪水不少,但這么大一個人,被逸塵忽悠了,面子上總有點過不去。
“哦,對了,逸塵兄弟這幾天為了營救師尊,弄得神魂顛倒,估計都要崩潰了…請他吃頓好的,也是應該的。”
沒有救出常一釗,可逸塵奔波得也夠辛苦,這一點,鐵盛津倒是很大方。
還生怕商掌柜說錯話,鐵盛津刻意吩咐道:“你見到逸塵,不要亂說話,他的腦子好像有點問題。”
逸塵為了常一釗,忙得心力交瘁,鐵盛津心里還是很感激的。
“東家是說…逸塵變神經病了?”商掌柜一驚,不可思議的看著鐵盛津。
“你才神經病呢,你們都是神經病!”
不等鐵盛津回答,逸塵卻從樓下店堂,一步步走上樓梯。
罵完之后,又大聲說道:“你們睜開眼睛看看,誰回來了。”
“師尊…”
“常大師…”
鐵盛津和商掌柜,順著聲音一看,和逸塵一同走上樓梯的,正是被囚禁在地牢監舍的常一釗。
雖然有些消瘦,臉色似乎也略顯蒼白,但煉器大師常一釗的精神,卻格外的飽滿,走路的聲音沉穩有力。
“嗯,我回來了。”
常一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上樓之后便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并沒有過多理會鐵盛津和商掌柜,常一釗對逸塵說道:
“逸塵兄弟,今天我得和你多干幾杯,雖然沒有把我救出地牢,但你的仗義,我會銘記在心。”
“好說,好說。”逸塵不置可否的打著哈哈,也坐回到桌邊。
“趕緊上菜,再去多弄點,越多越好,快!”
鐵盛津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又偷偷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這才相信,常一釗是真的回來了。
“師尊,徒兒無能,讓您受苦了。”
很快,二樓客廳內的桌上,就擺滿了酒菜。
常一釗師徒和逸塵三人坐在桌旁,商掌柜則識趣的離開了。
鐵盛津雙手捧起酒杯,面露羞赧之色,對著常一釗說道。
“盛津,你為了營救為師,不惜拱手讓出名劍坊,讓為師很是感動。”
常一釗眼里有些濕潤,話語中帶著哽咽:“你號稱鐵公雞…這次卻如此豪爽,真是患難見真情啊。”
逸塵靜靜地坐著,也不說話,只是面露微笑的看著,這師徒倆一邊喝酒一邊感慨。
“這次多虧了逸塵兄弟,提醒莫飛將軍調查幽陰門的秦長老,總算還給我清白。”
常一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先干為敬,多謝了!”
逸塵提供給莫飛將軍的消息,早就因為幽氏兄弟將秦長老殺人滅口,而失去了作用,只不過這些,常一釗并不知道。
“師尊,秦長老是幕后黑手?”鐵盛津搶在逸塵說話之前,好奇的向常一釗問道。
先前逸塵明明說過,是幽氏兄弟主動自首,并自斷一臂,才讓常一釗順利回來。
但常一釗卻說到秦長老,這和逸塵的話明顯有出入。
“秦長老設計陷害,卻是受執法堂分部的幽氏兄弟指派,到最后連命都搭進去了。”
常一釗頓了頓,整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今天一早,幽霖幽旻兄弟倆就去莫飛將軍那里自首,不僅承認陷害我,而且還把陷害的過程,說得清清楚楚。
利用小狐貍,引我進入王宮外院,被莫飛將軍率領侍衛們圍攻,被扣上刺客的罪名,囚禁于地牢監舍…
本來準備過上十天半個月,幽氏兄弟再稟告陰無為,希望陰無為通過國王陛下,命令莫飛將軍將我釋放,這樣一來,我就無可避免的接受了陰無為的恩情。
…我不明白的是,幽氏兄弟花了那么多心思,我也確實上當了,一切盡在他們的掌控中,秦長老,寵物店老板,甚至小狐貍,都被滅口,可是,他們為什么又要把自己的陰謀和盤托出呢?”
馬上就要成功的計謀,沒有遭到別人的揭穿,卻由自己坦白,根本不合常理,但事實卻是發生了。
當然,讓常一釗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他們是不是自斷一臂?”鐵盛津心里一動,急忙問道。
一直以為,逸塵是在胡言亂語,道聽途說,卻沒有想到,幽氏兄弟真的肯放棄自己的面子,去自首一個并不太容易敗露的陰謀。
“是啊,你怎么知道?”
常一釗先是一愣,稍微定了定神,有些不解的說道:“幽氏兄弟主動投案,已經出乎我的預料,而自斷一臂,說是證明他們的悔改之心,我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
如果說賠些錢財,或者修練資源,甚至煉器材料,我都覺得正常,但斷臂明志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就連莫飛將軍,也不知道幽氏兄弟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好在,既然他們完全承認設計的陰謀,并沒有牽扯到其他人,加上他們的身份又是堂主,此事也就到此為止了,莫飛將軍依照薩特王國的律法,將幽氏兄弟收監。”
“果然和逸塵兄弟之前說的一樣。”
鐵盛津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對著逸塵深鞠一躬:“逸塵兄弟,我錯了,你的腦子沒壞,壞的是我的腦子。”
“什么腦子壞沒壞的…怎么回事?”
看著鐵盛津情緒激動,常一釗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