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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世紀婚禮(終)

  “下面,由我們法蘭西偉大的皇帝陛下——拿破侖七世,為埃菲爾鐵塔揭幕!”

  法蘭西第一理事加布里埃爾·博爾內舉著話筒大聲吶喊。

  歡呼聲中,戰神廣場、特洛卡代羅花園和塞納河兩岸的觀眾全都站了起來,如雷的掌聲中身披猩紅天鵝絨大氅,頭戴橄欖葉金冠的拿破侖七世沿著血紅色羊毛毯向埃菲爾鐵塔的方向走去。無數的禮花和激光燈環繞著埃菲爾鐵塔沖天而起,將紅毯盡頭,手握花球,身襲“云端之羽”,頭戴璀璨后冠的七號,映照得恍如奧林匹斯山上的女神。

  天與地共同組成了無與倫比的圣殿,成為了舉世同歡的慶典禮堂。

  坐在最佳觀禮位置第二排的羅伯特·克勞福,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各國正要、商界巨頭和傳媒界的蜥蜴人大佬全部在場,被蜥蜴人控制的好萊塢娛樂界明星也悉數到場,從歌手到演員,從導演到作曲家,濟濟一堂,就連“格萊美”加“奧斯卡”都湊不齊如此多的明星。不止是這些演藝圈的明星,還有全球各國的文體界名人以及各個領域的紅人也全都來了。

  人類精英在今夜全都匯聚于此,此時此刻的巴黎,此時此刻的戰神廣場,就是人類至高的殿堂。萬一說發生什么事故,羅伯特·克勞福真是不敢想.不過他還是相信歐宇的安保能力,再加上大家都是天選者,全都是以載體出席典禮的,也就沒什么可擔心的。

  然而“路西法”這個名字,始終還是沉沉的壓在羅伯特·克勞福心頭。想到剛剛接到的有關本納·尼爾森的消息,他心念一轉,身體稍微向前傾了傾,貼近了坐在第一排的莫多克,壓低聲音說道:“老板,剛剛我收到消息,本納·尼爾森他現在已經到巴黎了。”

  莫多克翕動著嘴唇,輕聲說:“那就意味著路西法也來巴黎了。”

  “可他怎么還沒有出現?”羅伯特·克勞福心生寒意,他左顧右盼了一下,握緊了拳頭,為自己規劃好了逃跑路線,就算是載體,也不能隨便去死。他的天榜排名也不算低,可路西法沒有對手,全世界的天選者綁在一起,也未必是路西法和雅典娜的對手,這是公認的事實。

  “也許路西法早就到了,正在等待機會,找個合適的時間下手,我說過,他不一定,非要在埃菲爾鐵塔出手,雖然說埃菲爾鐵塔一定是他的軟肋”

  “那我們繼續等下去?”

  莫多克思忖了須臾,低聲說:“先回歐宇總部,愛德華大人、劉玉神將、艾爾弗雷德大人、蒙巴頓國王都在那里。”他抓住了放在座位旁的拐杖,“那里比較安全。”

  “這注定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夜晚。”阿迷迪歐站在落地窗前如禱告般低語。

  此時巴黎圣母院的鐘聲,仿佛是篝火蔓延的大地所發出的呻吟,在天地之間回蕩。

  煙火和激光在幽靈大廈蒙帕納斯的黑色鏡面上描出了一道一道華麗的軌跡。在這些凌亂軌跡的背后,是流光溢彩的“禮物盒”倒影。兩幢建筑在巴黎花團錦簇的夜空遙遙相對,高高矗立在一片平波的巴黎建筑中,仿似彼此的鏡像。

  “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王不是那種容易妥協的人。”零號低沉的聲音,隔著面具,更有種沉悶陰郁之感,像是男巫的詛咒。

  “有什么好擔心的,我們又不是要與王為敵,我們這不是在幫他達成理想嗎?”阿迷迪歐語氣輕快,“難道拿破侖七世的命,還不夠他平息怒火嗎?”

  零號沉默了一會,才用一種迷離飄忽的音調說:“我無法揣測王的想法,我從來不曾理解過王,不明白他為什么刻意保留著魔王之名,讓自己成為世人的恐懼。我也不能理解拿破侖七世,在我心里他從不曾行出格之事,一只如履薄冰步步為營,然而在最后的時刻,他竟突然梭哈,拿出命來下注。這也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王的想法我也不能理解,但克里斯托弗我實在是太懂他了。”阿迷迪歐說,“對他而言成為法蘭西的象征、標志、乃至圖騰,是他畢生所追求的理想。更何況,他上傳了他所有細胞數據、DNA數據還完成了大腦數據化,進行了“人格復制”和“意識刻印”,儲存他生物資料的服務器足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而這樣的服務器一共有三個,其中一個就在歐宇總部,而曾經的歐宇人工智能已經正式從‘歐若拉’更名為‘拿破侖’了。你可以認為他的肉身將要死去,但他不僅能作為電子生物人存在,還能生存在網絡世界,也許這也是另外一種形態的永生。”

  “意識刻印?真能做到嗎?”

  “不知道,這個答案只有拿破侖七世一個人清楚。”阿迷迪歐話鋒一轉,又說道,“不管怎么說,他的確值得尊敬。不管是以自己的名譽做局,還是果斷的找我們媾和,他說明了他思路清晰,不僅對星門了解甚深,預判了他們的做法。還敏銳的察覺到了王的做法過于理想主義,一定會引起內部不滿。”

  零號嘆息了一聲說:“王的做法的確有待商榷。”

  “的確。建立以‘人工智能’為核心的全球化治理體系,幾乎剔除了人的參與,確實能最大限度的保證公平,讓普通人得以免于饑荒、瘟疫和戰爭的威脅,可以這樣極端的方式消滅苦難,要付出的代價則是人文主義和人類文明的徹底崩塌。語言統一,文化統一,歷史統一,人類不就變成了人工智能圈養在地球上的老鼠,只配給人工智能提供數據嗎?”

  零號搖了搖頭,“這種說法有失偏頗,全球化是歷史必然,那么語言、文化和歷史的統一也就是必然。強勢文明吞噬弱小文明,這就是人類社會和文明的進化。就算王不這樣做,眼下也正在發生這種統一,并且城市的擴張和互聯網的普及正在加速這種統一。方言消失,小語種湮滅。傳統文化的流失也越來越快,亞文化種類越來越少,全世界都在被具有消費屬性的流行文化所統治。無數種族和國家的歷史正在被系統性的抹去,或者篡改成虛假的歷史.”他遙望著禮物盒,“用人工智能統治世界,不過是加速這個進程。”

  “既然必將如此,你為什么要反對王的做法?”

  “王應該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人類自己,而不是讓人工智能憑借大數據、模型和算法來決定人類該何去何從。所以我才支持拿破侖七世提出的建議,降低人工智能處理公共事務的權重,設置網絡邊界,建立一個更加多元的世界,最大程度的保證人類文明的多樣性。”零號深深吐了口氣,“不過有的時候我又認為王說的也對,文明和歷史是用來回顧和獻祭的,不是用來繼承的。只有完全的打碎舊的以資本為主導的世界,擺脫以剝削和消費為導向的生產和生活,全新的世界才會誕生。只有徹底的進入了新的時代,那些我們曾經否定和丟掉的文化和歷史,才會逐漸的被找回。歷史上有過最好的例子,想要從血淚斑斑的悲劇歷史中重新站起來,首先必須一直不停的打倒、不斷的否定自己的文化、歷史,甚至民族。這個過程的確很痛苦,宛若抽筋扒皮,但只有這樣才能肅清植根進血脈的余毒。唯有如此,才能轉變思想完成重生。不獻祭文化和歷史作為代價,又如何開啟新的歷史呢?只有完全重生,才能再次回望,慢慢的把失去的歷史和文化,逐一收回來,鑲嵌進自身的文明之中。整個人類一樣,瞻前顧后的做法,完不成徹底的革命,人類依舊擺脫不了歷史周期,仍然會走回老路,那個時候饑餓、瘟疫和戰爭就會再次降臨。”

  “為什么王沒有對我說過這番話呢?”

  “因為你沒有問。”

  “沒有問,也該說說的呀,他不解釋,我們又怎么了解他在想什么呢?”

  “他解釋了,伱就會甘愿放棄你的王子身份,甘愿讓你們整個皇族降級為平民嗎?”零號反問。

  “王說的有道理。但我覺得王最大的問題還是太高看我們這些人了。”阿迷迪歐苦笑了一聲說,“他以為他給我們的足夠多了,技能、金錢.在這方面他并不吝嗇,可他還是低估了人性的貪婪,技能和金錢怎么可能滿足我們這些本就富足的人呢?我們需要的是地位啊!是人人敬仰各界尊崇,是能在歷史上留下一席之地的虛名和地位啊!這些本就是我們這些浴血奮戰過的人,應該獲得的,為什么不拿,要浪費掉呢?”

  “什么浪費掉?阿米迪歐?你難道是說這些香檳嗎?”

  法蘭西的地下君王巴巴托斯走了過來,拍了拍阿米迪歐的肩膀,玩笑著說道。

  零號和阿迷迪歐回頭,在他們背后,是一圈橢圓形的環形桌,上面擺滿了各種小吃、甜點和酒類。幾十個魔神環繞著或坐或站,有些還拘謹的穿著黑袍帶著鳥嘴面具,有些則很干脆的亮出了真身,他們舉著香檳愉快的交談著,偶爾看兩眼大熒幕上的婚禮現場。當然也有不少人,和他們一樣,站在面朝埃菲爾鐵塔的落地窗前,眺望著禮物盒的方向,像是能夠從那道縫隙中,窺見正在滾滾向前的時代。

  “OH,當然不是,巴巴托斯大人,我是在說掌控世俗的權柄。”

  “那就該舉杯慶祝,慶祝從明天起,我們‘黑死病’將成為全世界最偉大的組織。

  “干杯!”

  “干杯!”

  所有的黑死病魔神都站了起來,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每個人都暢快的喝掉了杯中酒,愉悅的看著電視熒幕上,拿破侖七世踏著紅毯,徐徐向著“七號”走去。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唯一障礙就是王的憤怒。”

  “我相信王能夠理解,我們這都是為了王著想,‘信息素計劃’已經被發現了,現在全世界都在嚴查。黑死病的名字現在婦孺皆知,躲藏在陰影中已經不是我們的優勢,我們這個組織就像是藏在房間里的大象,已無處可藏了,必須走到光明的地方,才能讓普通人理解我們在做什么,才能把我們的計劃推行下去。”

  “王的偉大無需多言!但也不能放任普羅大眾誤解,將我們黑死病打成人類公敵。王和我們為了人類犧牲了這么多,還要背負罵名,這不公平!”

  “不公平!”

  “不公平!”

  “把一切交給女媧決策我沒有意見,但我們必須考慮的現實是,女媧需要算力,需要電能,目前伊甸園還撐得住,但隨著電子生物人的增多,我們必須在全世界設立服務器,這些都不是我們藏在暗處能夠解決的,必須走出來,也必須得到其他組織和國家的配合,大家共同成立一個類似聯合國的組織。這個組織必須以我們黑死病為核心!”

  魔神們暢所欲言,直到大熒幕上的拿破侖七世停了下來,和七號一起站到了位于禮物盒下方的舞臺上,他們拿著剪刀,準備新埃菲爾鐵塔的落成剪彩。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場虛假的表演,上面的拿破侖七世并非拿破侖七世本人,雅典娜也不是雅典娜本人,卻還是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來一支?”

  杜冷從口袋里掏出一包“軟中華”,抖出了一根遞給白寧,又遞給了一旁的克洛特·蓋昂,“這是我們華夏最有名的煙。”

  “華子?”克洛特·蓋昂用憋足的中文問。

  “對。”杜冷微笑,“華子。”

  “華子。”

  克洛特·蓋昂重復了一遍,將煙從煙盒里抽了出來,杜冷立即又將火遞了過來,先是給克洛特·蓋昂點上,再給白寧,最后給自己,三個人坐在人體工學椅上,盯著電視墻開始吞云吐霧。

  電視墻的一側是單向落地玻璃,玻璃窗外是一個工作大廳,大廳內擺滿了電腦和顯示器,每一行辦公桌前都坐滿了穿著歐宇制服的工作人員,大廳的四周站著荷槍實彈的天選者,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裝備激光槍或者其他充能槍械,清一色的全部是火藥槍。而在大廳的最前方,則是上百塊屏幕,每一塊屏幕象征著一個重要地點的監控器,顯示的畫面涵蓋了整個歐宇總部地上以及地下部分、戰神廣場、特洛卡代羅花園和埃菲爾鐵塔。不僅能看到會議室,那里坐著愛德華大人、劉玉神將、艾爾弗雷德大人、蒙巴頓國王還能看到每一間分配給世界各地權貴的安全屋。

  有史以來,地球上的精英從未曾如此的集中過,尤其是昂撒和蜥蜴人精英,今夜幾乎全都在埃菲爾鐵塔下,在塞納河畔,在歐宇總部,在巴黎。

  三個躲在主管辦公室的人默默的抽著煙,直到身披猩紅色披風的拿破侖七世沿著紅毯,向禮物盒的下方走。克洛特·蓋昂掐滅了手中的眼,塞進桌子上的煙灰缸,站了起來,有些頹廢的說:“兩位在這里坐一會,我出去安排一下,準備開啟‘錐形微波暗室’。”

  白寧看向了克洛特·蓋昂,忽然的問道:“我聽說‘錐形微波暗室’不僅能阻斷信號,讓載體無法回歸本體,還能屏蔽能量,讓能量無法傳輸.”

  克洛特·蓋昂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資料庫已經向黑死病開放,所以,這也不是什么秘密。”

  白寧笑了笑,“冒昧的問一個問題,如果您覺得為難也可以不回答。”

  “您問。”

  “為什么拿破侖陛下不選擇使用屏蔽能量的功能呢?”白寧意味深長的問。

  克洛特·蓋昂當然懂得白寧在問什么,語氣低沉的快速說道:“您心里清楚又何必問呢?因為和黑死病、太極龍合作,百分百之贏。陛下很早以前就想清楚了這個問題,才會策劃這樣一個陷阱。他從來沒有把個人的榮辱放在心上,對他來說,拿破侖這個姓氏,法蘭西,永遠是第一位的。”

  白寧點了點頭,“謝謝您如此坦白。”他也將手中的煙按滅,“陛下,是個值得尊敬的偉人。”

  克洛特·蓋昂撫胸微微鞠躬,“謝謝您的夸獎。”

  “另外,請務必不要給劉玉逃走的機會。”

  “您請放心,我們準備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

  白寧點頭,微笑著說:“辛苦了。”

  “一切都是為了人類的將來。”克洛特·蓋昂再次鞠躬,隨后走出了辦公室。

  門關上后,房間里便只剩下了白寧和杜冷。兩個人繼續盯著電視屏幕,看著拿破侖七世緩步而行,掌聲、歡呼、禮炮隆隆作響,鏡頭掃過面容冷峻的衛兵,掃過狂熱興奮的觀眾,最后定格在拿破侖七世那張陽光般明亮的臉孔之上。

  “我記得你和成默他們來過這里?”

  “嗯,就是那次代號‘阿斯加德之夢’的行動,我們在克里斯欽菲爾德拿到了‘歌唱號角’,一路逃跑到了巴黎,剛好遇到了小丑西斯在巴黎各個地下管道安裝了毒氣”杜冷說,“當時我們有五個人跟著成默留在了巴黎.”

  “你,顧非凡、付遠卓還有誰?”

  “朱令旗,他沒能從這里活著出去。還有關博君,黃昏戰役的時候犧牲了。”

  “哦。”

  “對了,白蔀委.”杜冷躊躇了一下,輕聲問,“顧非凡沒關系吧?”

  “嗯,他問題不大,目前只是監視居住。主要還是他父親的問題。”

  “那應該不會波及到他吧?我敢保證,他是肯定沒有問題的,他不可能有反對白校長和成默的想法。”

  白寧轉頭注視著杜冷,他緘默了一會,才面無表情的說:“杜冷,正治是很殘酷的.在給他人說情的時候,先確保自己是個贏家吧。”

  杜冷苦笑,“明白了。”

  “絕大多數人都是被潮流裹挾著向前,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但身不由己不是借口,走錯了方向就得認。”說完白寧從桌子上拿起煙盒,抽了根煙出來,“終歸到底,還是我妹妹和成默太仁慈了,這才讓這些人覺得自己有機會。”

  杜冷立即拿出火機給白寧把煙點上,嘆了口氣說:“也是沒辦法,‘黃昏戰役’的犧牲實在是太多了。”

  白寧抽了一口,幽幽的說,“顧非凡的話,付遠卓肯定會保他,不用你出頭。”

  “付遠卓?”

  “今夜過后,付遠卓的價值會大不一樣。”

  “我明白。”

  白寧拍了拍杜冷的肩膀,笑了笑,“像你們這樣,還能夠抱團取暖的,已經是很大的幸福了。”他看向了大熒幕,“不像拿破侖七世和成默,他們只有他們自己”

  杜冷也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輕聲說:“這個世界上,誰又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呢?”

  白寧搖了搖頭,“不一樣。”他輕聲說,“只有一個人有什么可怕的呢?想想他們,至始至終都在人潮中逆行,向前是麻木可憎的世人臉,回望是漆黑一片的陰暗面。環顧四周,只有滾滾人頭組成的猙獰巨浪,試圖將他們推上萬丈浪尖。千萬人想看他登神,千萬人想看他隕落,可誰在乎他怎么想呢?”

  拿破侖七世雙手抓住了“七罪宗”,身體狠狠地撞了上去,那一瞬,他高大強悍的身形在漫天的激光與煙火中扭曲,扭曲成了附著于穹頂之上抽象的油畫。他的聲音就像是火焰,點燃了這座鋼鐵高塔,仿佛環繞周遭的那些爆炸和灼燒,都是來自這座鋼鐵高塔爆發到極致的產物。

  這突如其來撞擊,將成默從夢中驚醒,他垂下眼簾,看到手中的“七罪宗”不知何時嵌入了拿破侖七世的胸膛正中,紅彤彤的光,自中心被貫穿的一點,沿著血管向著他的四肢百骸蔓延。那緋紅的熒光如同某種放射性的染劑,照亮了拿破侖七世的靜脈、動脈、毛細血管,隔著蒼白近似透明的肌膚,成默仿似看到了奔騰的巖漿在他的血管內流淌。他整個人都正被延燒的紅光點亮,仿似發著紅光的螢火蟲。隨著紅光越來越紅,越來越亮,逐漸變黑,他的肌膚一片一片剝離,變幻成了一串一串隱約的數字,好似飄飛的灰燼,沿著氣浪上旋,看上去就像是黑色和紅色編織而成的DNA螺旋。

  這些灰燼飄落在成默的瞳孔里,恍如幻覺,他握緊了手中的“七罪宗”,凝望著詭異火焰中的拿破侖七世,那雙冰冷又狂熱的藍色眼眸中跳動著日暮的霞光,他心中有種突如其來的悲涼和同情,他不理解的大聲詢問:“為什么?”

  拿破侖七世如吟唱圣歌般歌詠,“我曾縱覽過歷史,曾見證過數千個文明的輝煌。而如今,你舉目四顧,黑暗中還剩下多少自上古綿延至今的光亮。而我,沐浴在法蘭西光輝之下,頭戴傳承了數千年的王冠,還有我的名字,時時刻刻提醒著我。你是拿破侖,是鑄就過法蘭西偉大和輝煌的名字。可是法蘭西的偉大,拿破侖的偉大取決于歷史嗎?不!法蘭西和拿破侖的偉大,取決于現在的法蘭西和此刻的我,是否偉大,假如法蘭西沉淪,而我喪失戰斗的意志,那么法蘭西的歷史和拿破侖這個姓氏,也會像曾經那些在歷史長河中沉沒的星辰,變成無人在意的泥沙!所以,成默,來!殺死我!我將在毀滅中獲得永生!”

  成默左手穿過了火焰,揪住了拿破侖七世的衣領,一片片數字般的黑色灰燼如煙霧般膨開,“起來,和我戰斗,你這樣的行為并不勇敢!”

  “我不需要你來界定我的行為!我生而不同,注定必須偉大!”火光中完全發黑的拿破侖七世高舉起了雙手,“不信你聽!”

  埃菲爾鐵塔下的萬千民眾好似聽到了他的吶喊,以潮水般巨大的吶喊回應。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拿破侖七世高舉起雙手,那漆黑枯槁的雙臂就像是煅燒過的樹干,他宛若在永恒灼燒的烈焰中得到了永生,在遮天蔽日的焰與光中,大聲的呼號,“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

  成默用力搖晃拿破侖七世焦炭般的身軀,怒斥道:“懦夫!懦夫!你不過是把投降換了個動聽的名字!”

  “你贏不了我,難道你不覺得這已經是我能爭取到的最好結局了嗎?你贏不了我,你手中的劍,只能降下審判,但給不了救贖,人類是混沌的,任何凈化都是徒勞!就像人力無法對抗熱力學第二定律!”拿破侖七世的嗓音變得嘶啞,他的紅黑交織的軀干一塊一塊崩塌,像是碎掉的熔巖渣。他的身體從四肢開始,向著頭部不斷的坍縮凹陷,轉眼就化作了一團塵煙,空余孤寂的喊聲,“記住,我的名字——拿破侖七世!我永生永世是你的敵人!我將與法蘭西同在!”

  成默望向他的左手,他攤開了它,只剩下幾簇飛灰在他的手心盤旋。他想拿破侖七世并不是想和他交談,對方不過是把他當做了一個特別的傾訴對象,又或者,拿破侖七世就是想要死在他的手上,用另外一種方式徹底的擊倒他。

  海潮般起伏激蕩的心緒一點點消散,那些藏在人生中的無數銳利碎片紛至沓來,割傷了他靈魂。他又想起了李濟庭,想起了他身后空無一人,想起了那扇回不去的門,想起了大海之下銹跡斑斑的漁船,想起了頭頂刺入血肉的荊棘王冠。這種空曠無垠的孤獨感奔涌而來,和那些或遠或近的記憶共同構建出了無懈可擊的詛咒。

  他仿佛感覺到了無數雙眼睛,密密麻麻,它們就在他的身邊,或明或暗,日夜不息,眈眈注視,就為了找到他的破綻、漏洞、疏忽,就等著他松懈、放棄、轉身.他并不恐懼,只覺得厭倦。

  窗外響起了浩大的掌聲和歡呼,他轉頭望去,無數的心形氣球和白色信鴿騰空而起,沖散了還未褪去的煙霧,遮蔽了暗昧的天空。

  拿破侖七世的聲音在天幕之下回蕩,只是和剛才那激情四射充滿昂揚斗志的聲音有些不一樣,認真聆聽,就能覺察到這個聲音底色機械而呆板,全然就是照本宣科。與拿破侖七世本體任何時候都洋溢著慷慨激昂之感的語氣相差甚遠。

  “今天,是個偉大的日子,在這個偉大的日子,我首先要感謝在座的親朋好友,來自各國的嘉賓,從世界各地趕來巴黎的旅人游客,以及在終端前關注這場婚禮的觀眾朋友,當然還要感謝”

  笑聲中眾人齊呼:“雅典娜!!!”

  拿破侖七世微笑了一下,“當時我二十七歲,而我的那位朋友和圣女冕下都還在念高一。我和他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塞納河畔,他與圣女冕下參加了旅行團在參觀盧浮宮的行程中溜了出來。當我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我們之間有種異性手足般的默契.”

  成默聽到這些語句,胸腔中升起一股荒誕可笑之感,他幾乎可以預見等下的走向,先是徹頭徹尾的洗白,說不定拿破侖七世還會宣稱,結婚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路西法和雅典娜,接著又是一番感人肺腑的誠摯發言,歌頌三個神將之間高于人類之上的偉大友誼這劇情狗血,但的確能完美的塑造出一個人類圣人的形象。就是不知道讓他過來的謝旻韞,知道不知道會發生如此荒誕的劇情。

  “真是個冷笑話。”

  恍惚間,成默聽到了載體通訊在“滴、滴、滴”的響。他點開,虛空中彈出了艾米迪歐的笑臉,在他身旁身后,幾乎所有的魔神都在場。

  “surprise!!!”艾米迪歐舉起雙手大聲說道。

  成默面無表情。

  艾米迪歐立即收起笑容,輕聲說道:“王,克里斯托弗都這樣了,您還不能原諒他嗎?他要求的并不多.不過是一座虛假的王位罷了現在我們的人和太極龍的人,正在利用‘微波暗室裝置’鎖定所有您的反對者,馬上您就將成為這個世界,最至高無上的君主!你給他的電子生物人一席之地又能如何呢?”

  成默疲憊到不想再多說任何一個字,他抬手,從臉上抹過,鑲金的黑色面罩遮住了他那張平凡的面孔。

  “王?王?你冷靜一點。雅典娜王后正等著您呢。您要不滿意,這場婚禮也可以成為您的婚禮慶典,只不過這樣喧賓奪主,有點不太厚道。這對您的形象并不是件好事.我們拼盡了全力,才恢復了您的名聲,讓你的光輝足以普照整個世界。很快你的理想就將實現,這個地球上再也沒有任何人干忤逆你的意志!你將成為真正的神祇,真正的上帝.”

  “神祇?上帝?我戴上荊棘王冠就是為了打倒神祇與上帝,就是為了對抗虛偽的秩序與正義。我拒絕一切謊言鋪就的紅毯,拒絕設立在云端的虛假王座,拒絕向不幸的詛咒妥協。我知道人類需要一個反派,需要一個魔王,我就來當這個人人恐懼的大魔王。今天這樣的結果,是你們逼我的,任何人都無法逃避,接受審判吧!”

  低沉的怒音中,黑色的、金色的、紅色的粒子狀物質在圍繞著他的身體飄散,它們炫麗又黑暗,揮發著殺氣、肅穆、恐怖與莊嚴的美。它們將一個平凡的少年裝載進了一具可怕的巨龍盔甲之內,黑色的角在他的頭上如綺麗的星系,沸騰的羽翼像日落之后的云霞和水波。一片片發亮的甲胄組成了結構完美的軀干,仿似星河鍛造出來的刀劍。他振動浩瀚羽翼,扇出了無數黑色的蝴蝶,無數的星屑,那些蝴蝶和星屑圍繞著他,就似行星光環環繞著星體。

  這些斑斕的蝴蝶和星屑撞破了四面的玻璃,強勁的冷風猛然灌了進來,將他緩慢的托舉向屋頂。厚重的顯示屏屋頂發出了“嗡、嗡、嗡”的震顫,這顫抖轉瞬便撼動了整座“禮物盒”,整個“禮物盒”都在搖晃、悲鳴,就像是在地震中搖搖欲墜的建筑。

  而地面上的人第一時間竟都沒有覺得這有什么異樣,還以為這是揭曉禮物的環節,掌聲和歡呼聲愈發的熱烈。

  成默攜帶著電光,如同一把劍,一只隼,一抹云擊穿了屋頂。整座禮物盒都炸裂開來,就像是被拉響的碎紙禮炮。數不清的屏幕如彩色紙片般沖上了天空,似紙屑禮花般洋洋灑灑的向著地面飄落。漂浮在塞納河上,戰神廣場和克洛卡代羅之間的舞臺中央,打扮的像是天使的唱詩班站在聚光燈之下,像是全然不知道發生了演出事故,還在賣力的演唱著婚慶圣歌。幾百位頭頂光環的白衣天使唱著圣潔高雅又歡快愉悅的歌,令人覺得此際真是身處天堂。而在人們的眼前,許久不見天日的鐵黑色的埃菲爾鐵塔,終于揭開了神秘的面紗,毫無遮擋的赤裸裸的袒露在數以億萬的人的眼前,它一如從前高大而優雅,就像是永久屹立在巴黎心臟上的不朽夢境。

  這充滿破壞性的華麗一幕,在世人的視線中把婚慶的氛圍推上了最高潮。

  所有人都在尖叫,都在歡呼,都站了起來,他們在座位上,在窗戶里、在建筑物的縫隙中,在道路上,抬起了頭,舉起雙眼,凝視著埃菲爾鐵塔,想要找到被拿破侖七世藏在上面的禮物。

  此時此刻,就連拿破侖七世也抬頭,眺望著塔頂,像是宕機了一般,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話都還沒有講完。

  整個巴黎陷入了空曠的寂靜,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像是等待著奇跡,又像是在等待著希望,還像是在等待著某種不期而遇的劇變。

  歡樂愉快的喜慶氛圍直到下一秒戛然而止。

  人們沒有看到禮物,卻看到一束潔白無暇的光柱穿透了云層,將巴黎照耀的恍如白晝。

  緊接著,一個浩渺冷寂的龐大聲域統治了夜空,它像是冰冷的濃霧,在燥熱的空氣中彌散,瞬間就讓氣氛冷卻,陰暗,恍如吞噬了太陽的日蝕。

  “玩弄民意與金錢茍合的正客,你們可知罪?沾滿血腥與邪惡的私商,你們可知罪?愚弄大眾跪拜欲望的智者,你們可知罪?墮入骯臟甘為爪牙的戲子,你們可知罪?麻木不仁屈從于潮流的凡人,你們可知罪?我給過你們悔改的機會,但你們卻妄圖對抗審判!如今,你們不與我為伍,就是與我為敵!你們要與我為敵嗎?”成默高高舉起了手中的“七罪宗”,明亮的光柱穿透了云層,將巴黎照耀的恍如白晝,“回答我!”

  世間千萬普羅大眾都看到了這個黑色的身影,在如雪花飛揚的彩色屏幕中,熔鑄了月光,披上了繁星,手擎長劍劈開了天空。那神圣純凈的《圣徒之歌》,美妙莊嚴的音韻編織著桂冠,他戴著它,就像是人世間所有的山岳和星辰,所有的湖泊與云煙,所有的憤怒和崇高,所有的離別與相逢,以及所有的神祇廟宇與帝王陵墓。他漂浮在深重的夜幕下,匯集了這世間一切的蝴蝶,這些蝴蝶在星光閃耀的間隙飛舞,紛紛揚揚從天而降。他雙眸如光,仿佛動查數以億萬計的人類之間的隱秘聯系,他凌駕于萬物之上,一切凡俗都只得低頭匍匐。

  “你們要與我為敵嗎?回答我!”

  他的垂眸,視線在巴黎古老的建筑上徘徊,就似在用西伯利亞的寒風割開了整座城市的堅硬的喉管。

  “回答我!!!”

  他第三次怒吼,整座城市都在顫抖。

  沒有人有勇氣回答他,像是默認。

  遠處有雷鳴聲滾滾而來,閃爍著點點星光的一片幽靈般的龐然大物,仿似疾馳的烏云,裹挾著電閃雷鳴快速的飄了過來。大地震顫,猛烈的風灌向了巴黎,埃菲爾鐵塔發出了吱嘎吱嘎的響聲,最先是蒙帕納斯大廈的玻璃,接著是高層建筑的玻璃,爾后是所有建筑的玻璃,都爆裂開來,就像是成千上萬朵玻璃花。城市像是篩糠般在抖動,塞納河波濤翻滾,嶄新的鐵塔騰空而起,恍如升天的火箭,還有停在路上的花車、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房間的屋頂和巴黎圣母院上的大鐘、特洛卡代羅公園上的雕塑以及坐在在顯眼位置的正要、商賈和大明星們,連人帶座椅全都飛了起來,那些華貴靚麗的晚禮服在風中鼓蕩,在洗滌夜空的神圣光輝中,他們就像是驚慌失措的孔雀,撲棱著華麗的翅膀與尾翼,飛向那莫可名狀的黑色島嶼。有人試圖回歸本體,卻發現怎么都無法與服務器建立聯系。他們望向擁有最強防衛系統的歐宇總部。此時就連整座歐宇總部都好似被連根拔起的大樹,拖拽著底部層層迭迭的基地,緩慢的上浮。而擁擠在城市街巷中人們這才想起逃跑,可已經來不及了,人們像是被風吹了起來,又仿似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起來,尖叫著如塵埃般向著天空之上的巨物飛去。

  而那些站在舞臺中央打扮成天使的唱詩班,卻仍在歌唱。管風琴在風聲中愈發嘹亮,敲打架子鼓的黑人,在翻滾中,仍牢牢的掌控著節奏。穿著白色天使裝的歌者,他們頭頂金色光環,在光柱的輝耀中飛翔,就像是真正的天使飛向了天堂,那悠揚悅耳的頌詞在末日天災中飄揚回旋,動聽極了,就像是造物主給與人類的憐憫與愛,在與成默的對抗中,消弭了凡俗的恐懼。

  與此同時,成千上萬道亮光自蒙帕納斯大廈和歐宇總部升起,仿似無數道平地升空的流星。

  世界在這一瞬,像是被顛倒了過來,造物主正端著腐朽骯臟的城市,用力抖動,試圖將一切污穢之物從這座古老的城市中傾倒干凈。

  倒錯的世界中,一道光掙扎著飛向了成默,搖搖晃晃的停在了他的不遠處,身著太極龍將官服的劉玉向著他高聲嚎叫,仿佛失控的困獸。

  “路西法!你瘋了嗎?”

  成默瞥了他一眼,冷漠的說道:“回答錯誤。”貫穿天空的“七罪宗”,分裂出一束光,剎那就穿透了劉玉的頭顱。

  就在劉玉身旁的第三神將愛德華緊緊的閉上了嘴巴,他抓著自己的兒子約書亞順著那無可抵抗的引力向著天空中的巨物飛去。死亡在前,沒有天選者敢向眼前的魔王發起一次攻擊。

  “王,那是什么?”

  阿米迪歐和零號頂著龐大的壓力,好似兩道在冰中行駛的光,緩慢的靠近了成默。

  “伊甸園。”成默看向了阿米迪歐一眼,冷漠的回答道。

  “什么?”阿米迪歐的臉都變了形狀。

  “伊甸園號宇宙飛船。”

  “我們知道錯了。”阿米迪歐苦笑。

  “知道錯了,就好好接受改造。”

  阿米迪歐嘆息了一聲,看向了零號,示意他也說點什么。成默沒有給兩人機會,輕輕揮手,阿米迪歐和零號都無法對抗著無與倫比的引力,如迅捷的光,飛向了伊甸園。

  “成默!”

  雅典娜如一尾美人魚,游刃有余繞過浮空的雜物,穿過了倒翻的城市之森。她的金發在“七罪宗”盛大的光華中亂舞,幾乎要與光融為一體,她揚著精美如鉆石般的臉孔,蹙眉凝視著他,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我要離開,離開地球。”成默淡漠的說,“走之前,我要囚禁這些有罪之人,讓他們和我這個魔鬼一起被放逐。”

  “為什么不早說?”

  成默沒有回答,反問道:“你跟我走,還是不跟我走?”

  “你在哪,我就去哪。”

  成默向雅典娜伸出了手,“那我們走。”

  “路西法大人!!!!我能在最后采訪一下你嗎!?”

  成默扭頭望去,在一片鋪滿了瓦片的尖頂上,本納·尼爾森抱著攝影機正趴在上面瑟瑟發抖。他回過頭對雅典娜說,“你先回去。我馬上就來。”

  雅典娜點頭,如游魚般華麗的轉了個身,向著天空之上游去。成默則瞬移到了屋頂之上,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打了個響指。

  本納·尼爾森還沒有回過神來,燦爛的光柱如熄滅的霓虹,快速的向著中間收縮,先是變成了一線微光,最后消失不見。而他和出現在了戰神廣場的中央。突然的,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剛才還人擠人熱鬧非凡的巴黎變得空蕩蕩的,人和雜亂的物件全都消失不見了,就連本該在這里的埃菲爾鐵塔也不見了,出奇的地面干凈極了,只剩下幾片殘留的顯示屏倒插在磚縫里,屏幕上閃動著雪花點,就像是失去了信號。

  抱著攝影機的本納·尼爾森仰頭向上望去,密密麻麻的飄落的垃圾中,那個仿佛來自另一維度的圣徒,在溫夜涼風中好似銀河的潮汐,散發著驚心動魄的澎湃之意,令人心中升起贊嘆的同時,又萬分恐懼。

  “路西法大人,您有什么想要對這個世界說的嗎?”

  “無需恐懼,也不必懷念,我離開以后,你們就是我!”

  本納·尼爾森心情激蕩,他還想要說點什么,可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感動和悲傷橫亙在他的胸口,讓他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消失在浩瀚群星之間,與那艘星云一般的飛船快速的向著東方飛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他抱緊了懷中的攝影機,他知道這些人消失了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全世界的正治秩序、商業邏輯、文化和娛樂產業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他不清楚人類將失去什么,但他清楚一個全新的世界,屬于人工智能統治的世界就要降臨了。

  而他懷中的攝影機,也許將是人類文明終結的記錄,又或者是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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