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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五章 諸神的黃昏(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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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非凡目視白教官如白色長虹直貫南方,那不像是飛翔,反而像是下墜,像是世界顛倒了過來,白教官正沿著風的背脊,滑向藍色的深淵。

  不知道前面是粉身碎骨,還是永恒的埋葬。

  轉眼白教官就消失在了天際,留下了一具孤零零的本體毫無防護的坐在艦橋的陰影邊緣。

  那把鎏金的CF98T在桌子上閃閃發亮,白教官靠在椅子上,如同一座睡美人冰雕,在陽光下散發著易碎的光芒。

  風中的太極龍戰士們保持著緘默,巨大如山的四號艦還在逆風而行。沒有人知道他們將去向哪里。

  “鏘鏘.鏘.”

  莫名其妙的天空中響起了像是戰鼓的聲音,真是奇怪,在一艘航母上,竟能聽到戰鼓聲,是NF之海海浪聲嗎?那它未免像的聲音太多了。

  那是誰在敲擊戰鼓?

  顧非凡抬起了頭,就看到周召院長正舉著粗壯的機械手,涂抹著機油的液壓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一下又一下狠狠的敲擊了幾下握在手中鐮刀和鐵錘,火光與電光四濺,震耳欲聾的聲音猶如雷鳴,連大海似乎都沸騰了起來。

  所有人沉默的凝視著他的手,看火花在鐮刀和錘子之間跳躍,聆聽毫無花巧的打鐵聲,一聲又一聲在風中激蕩。緊接著,周召院長竟唱了起來,粗豪悲涼的秦腔如同戰場中飄起的黑色硝煙,被風吹的到處都是。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顧非凡收起紛亂的思緒,在迷離中凝視著周召院長。已經七十八歲的院長,應該有二十年沒有身披戰甲了。他那套玄武裝甲,還是三十多年前的產物,就像他正在唱的秦腔一樣,快要從歷史的舞臺上謝幕了。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叫人覺得悲壯,他本不該覺得悲壯,說實話,第一代玄武裝甲著實有些搞笑,看上去它沒有腦袋,頭部就杵在梯形身體的上半部分,像是起重機的駕駛艙。腰部橫著機械絞盤,和方格散熱格柵組裝在一起粗糙簡陋。纏繞著彈簧的液壓桿支撐著的下肢膝部略彎,像是強壯的馬后腿。背后的兩支機械手拿著兩支比重炮還粗的多管機槍,身上的兩只手則拿著鐮刀和鐵錘。渾身上下鉚釘、螺絲和氣動機械裝置隨處可見,這年代感十足的設計,讓人想起了莊嚴的蘇維埃鋼鐵堡壘,透著一股原始的質樸的美感。

  但不管再具有藝術價值,它都只應該出現在博物館中,而不是在戰場一線。無論是誰,都會懷疑這種應該進博物館的古董級純機械裝甲,是否還能戰斗。

  還有他們,沒有了后勤補給,還能戰斗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這穿云裂石的聲音讓顧非凡想起了古代的軍器——缶,想起了旌旗飄飄濃煙滾滾的戰陣,想起了貫穿了冗長歷史的掙扎與斗爭,想起了沉淪的痛苦與復興的榮耀迷茫中他似乎聽到了08年奧運會在鳥巢體育館聽到過的那氣勢恢宏力貫山河的擊缶而歌。

  豪邁又蕭瑟的吟唱在風中飄蕩,像是在召喚這個民族古老的魂靈。

  顧非凡莫名其妙的留下了眼淚,在眼淚中他仿佛看見了綿延了五千年的硝煙。

  “.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唱完最后一句,周召院長停止了敲擊,高舉著鐮刀和錘子,在蒼涼的海風中聲悲愴的說:“我們有古語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也有古語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兩者都沒有錯,選擇只在一念之間。但我真咽不下去這口氣!他們沖進了我們的家園明明我們是地球上最愛好和平最遵守規則的組織,卻要被全世界凌霸。是的,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沒有道理可講,所有的道德和規則都是虛偽的表面功夫,那些平時表現得正氣凜然的組織,不過是群道貌岸然的禽獸.盡管早就清楚這些人的真面目,早就知道這種事情幾乎是必然會發生,可當那群鬣狗亮著獠牙流著口水圍過來的時候,背后還有叛徒投出匕首,還是會叫我覺得委屈、沮喪和作嘔!我真的很傷心,然而‘正義’又或者‘氣節’這些詞匯,根本沒有辦法提供任何安慰,能安慰我的不過是手中還握著武器,尚且有一戰之力.無論是死戰!還是戰死!都是老朽最后的尊嚴敢問諸君!可敢與老夫一同向南!”

  平靜的大海再次沸騰,太極龍戰士舉盾如墻,舉槍如林。

  “向南!”

  “向南!”

  “向南!”

  “全體準備!目標一二三二零!”

  垂死的蒼老怒號貫穿了夕陽染紅的蒼穹,如帶血的旗幟在NF之海的天空迎風飛舞。

  “戰機即將達目的地,十分鐘后到達發射地點,請3301中隊接收作戰數據,做好戰前準備.”

  “戰機即將達目的地,十分鐘后到達發射地點,請3301中隊接收作戰數據,做好戰前準備.”

  “戰機即將達目的地,十分鐘后到達發射地點,請3301中隊接收作戰數據,做好戰前準備.”

  直到女媧重復第三遍,顧非凡才反應過來女媧是在等待他的回應。他將烙在腦海中第五神將毀天滅地的畫面和眼前的危險暫時拋諸腦海,他飛快打開了作戰系統,點擊了接收,才說:“收到了女媧。”

  “全員載具發射系統檢測正在進行中”

  戰斗頭盔跳出了平視顯示系統,上面顯示著各種飛行參數以及檢測進度,隨著綠色進度條快速上漲,噴射引擎開始運轉。即便頭盔能主動過濾噪音,但掛在飛龍B機翼下方的副油箱位置,也扛不住風噪、飛機引擎和天選者載具引擎的三重沖擊。震耳欲聾的強烈噪聲不亞于一個DDD級別的音波技能的持續性攻擊。對于天選者來說這樣的攻擊當然無足輕重,但戰斗時期不允許關閉聽覺,無休止的噪音干擾還是令人心浮氣躁。但這還是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被裝在飛龍B的圓柱形的輔助飛行套件“鐵鳶”中,必須控制著載體一動不動,就跟在承受刑罰一模一樣。因此搭載號稱炸彈卡車的飛龍,又被太極龍天選者親切的稱之為深度體驗“亞洲捆綁”。

  相比之下,能夠裝載“行者”的“黑鳳凰”遠程戰略轟炸機簡直就是天堂。然而黑鳳凰數量有限,不適合進行大規模的天選者部隊快速投送。而鯤鵬C的速度又有點慢,且無法裝載擁有三級推進器的“鐵鳶”。飛龍這種量大又價低的電子戰機就當仁不讓的承擔起了投送任務。

  飛龍配合“鐵鳶”這種導彈型的發射載具,五十架次就能將一百人中隊,在十分鐘內投送至一千公里范圍內的任意地點。

  恰好星門的戰場態勢信息滯后也有大約十分鐘。

  配合密集的導彈發射,這將給太極龍戰士偽裝成導彈,冒險穿過星門主力戰隊,襲擊后方戰機、預警機和無人機平臺的機會。

  “載具發射系統檢測完成。控制系統正常,路線引導校準完畢,燃料已注滿,一級引擎準備中。”

  顧非凡回過神來,看到綠色的進度條到了百分之百,變成了“檢測完成”的字樣,他按下了準備開關,等顯示隊伍信息的綠燈亮起,便回答道:“3301中隊準備完畢。”

  “五分鐘后將進行載具發射。”女媧說,“重復一遍。你們的任務是偽裝成導彈,越過星門的主陣地,攻擊星門位于12320空域后方的戰機、預警機和無人機平臺。我已做好標記,請按照規劃路線行進。”

  顧非凡打開三維地圖,發現目的地12320空域距離他們只剩三百多公里,這也就是說星門的戰斗集群距離悉杜礁也就不過就不到四百公里。在不久前,他從鯤鵬C出發時,星門的人還被攔在一千二百公里的位置,然而才不到半個小時,星門就向前推進了只有三百多公里的地方,這遠遠超出了他的心理預期。

  戰況發展的惡劣程度令顧非凡這樣大心臟的人都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好歹他也是軍事課能拿九十分的高材生,知道決不能讓星門搶在電磁炮陣修整完畢前到達悉杜礁。12320空域與悉杜礁之間的距離還沒有到極限,但只要星門再前進一百公里,基本就進入了星門導彈能突破四號艦所建立的防御圈的射程。

  一百公里!

  一百公里!

  一百公里!

  這個數字如火焰一般在顧非凡的心頭跳躍,令他的心臟發緊。在陸地上一百公里都不算遠,在空中,不過彈指一揮間。

  毫不夸張的說,眼下悉杜礁的電磁炮陣距離毀滅也不過彈指一揮間。

  這也就意味著太極龍距離獨走失敗也就彈指一揮間。

  實際上沒有人認為這會是一次成功的獨走,只不過白教官和周召院長掀起了所有人奔赴死亡的激情,這股無畏的激情,讓他們全員上頭。

  也有不怎么上頭的人,比如關博君就一直在私聊頻道里唉聲嘆氣。

  “艸關博君,你個B能不能別這么消極?又不是要你的命”顧非凡忍不住開口罵道。

  “伱你不知道”關博君欲言又止。

  “你別用天選者系統上網了,看外網的新聞肯定我們太極龍都已經亡了。”顧非凡不耐煩的說。

  沉默了好一會,關博君帶著哭腔說道:“三號艦不久前被星門擊沉了。”

  “艸真的假的?”顧非凡的聲音越來越低,他自我安慰道,“.也許是fakenews,星門不是最擅長制造fakenews嗎?”

  “照片和視頻都有,雖然有點模糊。”

  被戳破了虛假安慰的顧非凡有些惱羞成怒,“你TM這個時候說這個干什么?沒屁事干了嗎?艸!”

  “我”

  “我個屁。”顧非凡罵道,“別TM拿這種事情煩老子。還有三分鐘鐵鳶就發射了,現在別管其他的事情,先集中精力完成任務。”

  “可是.”

  顧非凡懶得和關博君廢話,直接關閉了私聊頻道。可下一秒,關博君就又滴了過來,他的心暴躁了起來,接聽后直接破口大罵,“CNM關博君,你個膽小鬼還有完沒完,老子叫你閉嘴!閉嘴!閉嘴!你TM聽見沒有?”

  “大無語了啊顧非凡.我們的潛艇.得回潛艇要不然.”

  顧非凡根本沒有聽關博君說了些什么,女媧的紅色警示燈一直在他的眼前閃爍,“請3301中隊接收作戰數據,做好戰前準備,鐵鳶一分鐘后發射”。按下紅色的準備按鈕時,他只聽清楚了關博君說“回潛艇”三個字。

  頓時他就想起了剛才關博君在戰斗中的表現,那個膽小鬼一個人躲在后面安全的打黑槍,即便被罵得狗血淋頭,也不愿意上前,而他則忍不住揍了關博君一拳。

  事后他還有后悔,眼下他只后悔揍了一拳完全不夠。他滿心煩躁怒火中燒,打斷了關博君的不知所云,“烏魚子NMLGB,我TM早就受夠你了關博君,屁事不干,屁用沒有,除了拖后腿,你還干過什么?”

  “不是.”

  “不是NMLGB,上次在巴黎你就是個純害人精,你說你現在又說著說那,不就是覺得我們贏不了嗎?贏不了你滾啊!你這種膽小鬼就不配進入太極龍,老子TM的沒有你這種膽小鬼朋友!”顧非凡喘息著再次切斷了關博君的私聊頻道,并且給關博君設置成了禁言,狠狠罵了關博君一頓,他心里舒服了些,積攢在心頭的壓力似乎也小了點,“艸!又不會死,不知道怕什么!大不了以后不當天選者了。”

  “叮咚!一分鐘后將進行載具發射。請全員做好準備。”

  女媧的提示再一次在耳畔響了起來。

  顧非凡深吸了一口氣,他想這個時候要是成默會說什么鼓勵人心的話語?大概會直接了當的說他們去送死的吧?要不然就是說‘身后就是電磁炮陣,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他拋開了心頭的萬般雜念,打開了全員通訊頻道,盡量用沉穩的語氣說道:“兄弟們做好準備!敵人就在前方,給校長報仇的時間到了!這也將是決定勝負的一戰,我們必須要阻止星門繼續前進,在我們的背后就是沒有抵抗力的電磁炮陣,那是我們唯一的勝利希望所在!”

  耳機里只有粗重的呼吸作為回應,大家都陷入了一種緊繃的狀態。他有些懊惱自己說的話不夠霸氣,還不如喊一嗓子老口號“太阿一出!!誰與爭鋒!”,轉眼他又覺得沒有太大勝算的戰斗,喊什么都無所謂。

  女媧“打開了安全裝置”的提示響了起來,平視顯示系統上也跳出了紅色的倒數計時。

  二十秒鐘之后,在他腳下發出了一聲嗤啦的沉悶響聲,那是輔助推進器將導彈形態的飛行套件“鐵鳶”射出了飛龍。這個過程跟發射導彈沒有區別。透過攝像頭他能看見先是幾枚導彈離開了機腹,最后則是飛行套件被射了出來。完成拋射的飛龍拉升機頭,在蔚藍的天空中劃了道漂亮的弧線,向著另外一個方向疾馳而去。隨著飛龍的引擎聲漸遠,導彈突破了音障,穿過了錐形的音爆云,推背感接踵而至,這種來自速度的壓迫感像是駕駛方程式賽車。

  又過了兩分多鐘,二級推進器脫落,他們隱藏在眾多的導彈中,成功穿過了星門的前方警戒線,正向著目標后方快速前進。

  顧非凡心跳如雷,他知道這個時候一旦被攔截,意味著什么。他密切的關注著廣角攝像頭,太陽斜掛在西側厚厚的云邊,不像正午那般熾烈輝煌,也不像傍晚那般緋色冶艷。一朵朵尚未被浸染的潔白云朵在緩慢流淌,廣袤的蔚藍海水泛著金色波光。一百個人拉著拉著長長的尾焰,在腳下的三級推進器的幫助下,以差不多三馬赫的速度行進。在他們的前后左右全是密密麻麻的各種導彈。

  在稍遠的地方,還有另外一隊天選者中隊正在被投送,和他們還有數不清的導彈一道組成了氣勢磅礴的流星雨。

  也不知道是導彈掩護起了作用,還是星門的監視系統沒有起作用,星門的天選者并沒有第一時間攔截他們。

  終于,目的地已近在咫尺,三級推進器也脫落了,能夠屏蔽天選者信號的外殼解體,他解除了束縛,恢復了正常的視野。

  海風獵獵,不用隔著攝像頭觀察世界,給了高速飛行的顧非凡一種難以形容的自由感。極速讓他的腎上腺素飆升。身處如此壯觀的隊伍中,他的內心深處升騰起了一股異樣的復雜情緒,國仇家恨、對失敗的恐懼、想要建功立業的豪情、民族榮耀、被構陷的委屈.種種情緒混雜一起,就像是烈度最高的雞尾酒,一口下肚,靈魂和身體都在燃燒。

  遠處傳來了隆隆的聲響,在快速的行進中,戰爭的圖景如高聳巍峨的山嶺緩緩從云霧陽光中浮現。遠處的蒼穹如同正熊熊燃燒的凌霄宮闕,天空中無處不盛開著火紅的花朵,仿佛是戰爭之神的后花園。整個世界充斥著力量與死亡交織出來的尖嘯,像是兩塊大陸相互擠撞的轟鳴。

  這是人類歷史從未曾有過的宏大畫卷,代表著人類最高科技水平的戰爭,如同科幻電影中所暢想出來的視覺盛宴。

  通訊頻道陡然間陷入了死寂,顧非凡透過頭盔注視著漫天的火光和DNA螺旋,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終于知道他們將面對多少敵人了。

  在他們剛剛經過的南面天空,已經完全被星門的無人機、戰機和天選者占據,人和無人機就如同密密麻麻的蝗蟲群,一眼望不到盡頭。稍遠一些的天空中則是各種戰機,那些戰機噴射著火光,火光如陽光染紅了云層。更高更遠的空中則浮著身形更大的各種型號的預警機和無人機平臺,它們就像緊盯著獵物隨時會撲下來的巨型山鷹。各種類型的飛行器按照型號和功能在空中層層疊疊,構建出了雄偉的建筑群屹立于云上。子彈、導彈和各種激光技能在海上、在云端縱橫交錯,好似節慶的燈光秀。星門的天選者孜孜不倦的集結成沖鋒陣型,像是陣亡不要錢和經驗點數一樣,如風暴般不斷沖擊著太極龍的防御陣線。

  而在北面,身著玄武裝甲的重裝戰士們舉著盾牌和兵器所建立的陣地,從海面到云端,像是攔截在空中的巨大堤壩,這座由無數鋼鐵戰士所組成的堤壩,試圖阻攔住星門海嘯般的沖擊。在鋪天蓋地的攻擊中,密度完全不夠的重裝戰士們已經捉襟見肘,很多地方已經和敵人戰作一團,就像是大堤出現了多處管涌。如果還不填人上去,就是被沖潰的命運。

  壓迫感撲面而來,即便顧非凡已經經歷了不少大場面,仍然為眼前的場景顫栗。更叫人覺得緊迫的是,眼前形勢對太極龍極為不利。

  沖潰當然并不算毀滅性的打擊,但假使沒能夠快速組織防線,就會給星門推進數百公里的機會。很顯然,太極龍現在已經沒有了戰略縱深,只要這道防線崩潰,那么悉杜礁的電磁炮陣,將直接面臨星門的兵鋒所指。

  總而言之,局勢已然到了最危險的關頭。

  就在這時,顧非凡看到“隊伍顯示”閃爍了一下,人數從一百人滿編變成了九十九人。戰斗還沒有開始就直接減員?不對,就算減員也不會少人,少人意味著有人離線。離線是回歸了本體,而不是載體死亡。

  “艸!誰TM的當了逃兵?”顧非凡快速的打開了隊伍顯示,拉了一下成員列表,關博君的名字黑掉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膽小鬼真的逃跑了。

  “怎么回事?好像少了個人!”副隊長鄺堯任問道。

  “關博君哪里出了點小問題,沒什么大事情。”顧非凡敷衍道,“不用管他,我們繼續向目標前進!做好戰斗準備。”

  “好。”

  關掉了通話頻道,顧非凡先是咬牙切齒,隨后覺得好笑,“MD,我顧非凡都認識的一些什么不靠譜的人?關鍵時刻沒有一個靠得住的。”

  他閉了下眼睛,冷風擦過裝甲的氣流聲,冷極啦。

  他想起了京城冬天的清晨,白霧、鴿哨,還有綿延不絕的紅色宮墻,他想起了那個夜晚,他們幾個人坐在老四合院的屋脊上,懷揣著挑戰世俗的力量.

  “就算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要戰斗到底。”

  關博君睜開眼睛,就看見整艘潛艇像是抽風了一眼的在震顫,紅色的警燈在頭頂閃爍,照得休息艙里的每個人的面容都如死尸,隨著警燈閃爍,隆隆的爆炸像是遙遠的悶雷。

  果然正如網絡上戰況實時報道,他們的潛艇被星門的反潛部隊給盯上了。他打了個寒顫,一陣灰撲簌撲簌的落了下來,他立即抬手掩住了口鼻,除了難聞的機油味,食物變質的臭味、垃圾及廢水和汗臭混雜在一起的氣味,讓人想要嘔吐。

  “實在太酸爽了。”關博君甕聲甕氣的說,他扭頭看向了旁邊的顧非凡,發現顧非凡的腦袋竟靠在他的肩頭,他翻了個白眼,志得意滿的將顧非凡推了一下,“靠!你那么牛逼,有本事別靠著我啊!”

  又是一聲沉沉的雷聲,潛艇再次劇烈的震顫起來,顧非凡的本體整個再次靠向了他,他才發現冰冷的海水已經淹埋了他的腳背。

  關博君的臉一下變得煞白,他抓著上鋪的床沿欄桿站了起來,猛得撞到了頭頂的床板上。他顧不得疼,齜牙咧嘴的站了起來,水中漂浮著塑料袋、水果皮、方便面的殘羹、書頁還有不知道誰寫的信他細心聆聽,腐臭沉悶的空氣中響著隱約的鋼鐵被拉緊的聲音。

  “栓Q了,家人們!看樣子情況不妙.”他戰戰兢兢的喃喃自語,恐怖的寂靜中,沒有人與他做答。

  關博君打了個寒顫,四下搜尋,看到了艙門邊的水密電話,連滾帶爬的立刻跑了過去,這個時候潛艇的傾角還不到二十度,他抓起款式老舊的黑色水密電話就喊:“喂!喂!喂!有人嗎?”

  回答他的只有嘶嘶嘶的電流聲。

  “喂!喂!”

  “摩西!摩西!”

  “阿伯哈賽喲!”

  “呸!說什么棒語!真是晦氣!”關博君狠狠的掛了水密電話,他抱著腦袋喊,“不會開船的恩諾思人跑路了吧?那我們不成了純純的大冤種!”

  “嘭”的一聲又是沉悶的爆炸聲,轟得他腦袋嗡嗡作響,猛烈的搖晃中他癱坐在地。這次距離極近,整艘潛艇發出了金鐵交鳴的悲號,像是快要碎裂了一般。

  關博君蜷縮著身體,靠在床邊瑟瑟發抖。他的左手緊緊的抓著床沿欄桿,右手按在烏洛波洛斯上,隨時準備激活烏洛波洛斯。要是把烏洛波洛斯激活在潛艇上,他的載體就再也去不到NF之海了,還有可能害得潛艇被準確定位,但眼下這種情況,似乎不激活載體根本沒有辦法保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地震般的晃動停了下來,但潛艇更斜了,已經斜到了三十度,尾巴的方向向上翹了起來,像是有什么怪獸坐在了潛艇船頭。“嘩、嘩、嘩”隔壁艙隱隱的流水聲瞬間將他的心打入了絕望之境。

  “怎么辦?怎么辦?”他雙腳發軟,撐著床沿,好幾下才站了起來,他環顧了一圈,休息艙里的十二個人全都在沉眠,只有他一個人清醒著。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必須把他們叫醒,要不然大家全都得死在這里。

  他一秒都沒有猶豫,沖到了床邊,抓著顧非凡的衣領,猶豫了一下,才輕輕打了顧非凡俊朗的兩耳光,“啪!啪!”的聲音過后,顧非凡毫無反應。他又咬著牙,低聲說道:“顧非凡,我可不是故意想要打你,這實在是沒有辦法你可不要怪我”

  說完關博君又狠狠的打了顧非凡兩耳光,然而等待了片刻,顧非凡像是死掉了一樣,根本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不應該啊!一般來說,輕輕打一下那邊就應該收到警告才對,不會是因為距離太遠,又或者在‘傳送器’上設定了復活點,根本感應不到吧?”

  關博君倒吸一口涼氣,又是兩耳光,抽得顧非凡俊朗的臉都紅腫了,對方依然沉沉的睡著。水已經蔓到了腳脖子以上,他發瘋了似的搖晃著顧非凡的腦袋喊道:“醒醒啊!醒醒啊!你這個王八蛋!你要是醒不來,你TM就得死在這艘潛艇上了!”

  靜謐的休息艙只有他聲嘶力竭的喊叫在回蕩,像是水底驚懼的幽靈。水還沒有灌滿休息艙,絕望和疲憊就已經灌滿了他的大腦,他覺得暈暈沉沉的,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他松開了抓著顧非凡衣領的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筋疲力盡的坐在了床邊,咸咸的眼淚就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冰冷的海水還在緩慢的向上爬,像是數不清的猙獰又粘稠的蛇,它們正在緩慢的吞噬他,以及這艘船上所有的人。

  “誰能來幫幫我?”關博君抽泣著喃喃自語,這一刻他有些后悔看了那些網絡上消息,他寧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和其他人一起悄無聲息的沉入這片幽冥般的深海。

  他絕望的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屏幕上跳出了他和付遠卓、顧非凡還有金紫晗在環球影城的合影。

  那天天氣很好,大家都笑得很甜,那顆藍色的地球像是巨大的棒棒糖,太陽是耀眼的橙色,金紫晗手中的紅氣球像是火苗,點燃了天際線的萬丈霞光。

  “是啊!我本來就不是適合做什么天選者,我就是個膽小鬼!我就是個什么都做不了的膽小鬼.一個連喜歡都不敢說的膽小鬼”

  他握著手機閉著眼睛躺了下來,潛艇里沉沉如夜,就是氣味不怎么好聞。他心亂如麻,又想起很多年前,他站在學校的走廊上,那個時候他讀高一,看到顧非凡和金紫晗堂而皇之的牽著手走進校園,感到不可思議。高中就談戀愛,偏偏兩個人都是德智體美勞全面德就算了,顧非凡經常打架,時不時就被通報批評,但這并不妨礙他成為學校里的偶像。

別人的青春光芒萬丈,他的青春就是乏善可陳,好像還不如付遠卓的精彩,別人付遠卓也長得挺帥的,也有不少女生喜歡,就只有他  雖然他從來不介意這件事,對他來說世界上好玩的事情又不是只有一樣,航模、做點無聊的小應用,開發一款只有他喜歡的攢錢游戲,研究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歷史,哪怕是研究制作古董贗品都能令人忘記時間,心情愉悅。

  可他現在有點后悔了,還是想要和其他人一樣,嘗一嘗戀愛的酸臭是不是螺螄粉那樣的味道,又臭又香。

  “其實,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吧?”

  “這還用問嗎?”

  他自問自答。

  “啪”一聲,旋轉著的警告燈熄滅了,休息艙陷入了黑暗,關博君打了個寒顫,在近乎腐爛的黑暗中,他又想起了一首小詩。

  “魚翻越成鳥。”

  “大海企圖以倒映自天空的藍。”

  “網回失去的記憶嗎?”

  他不知道這首詩寫得是什么,只是看著寫著這首詩的藍色大海明信片覺得很悲傷。他對著靠在艙壁上的顧非凡念了一遍,洶涌的情緒竟莫名其妙的平靜了下來。

  關博君抬手抹了抹眼淚,從床上坐了起來,自言自語的低聲說:“我要想辦法,我要想辦法我不能死在這里.”他看向了顧非凡,“你也不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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