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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諸神的黃昏(12)

無線電子書    反叛的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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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會議室里的指揮官們散去,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幾個負責維修的后勤人員。白秀秀看向了成默,輕聲說道:“關于襲擊珍珠港的事情交給我吧,你不用再操心了......”

  成默的臉色并不好看,眼角眉梢都是陰霾,他壓低聲音,滿腔慍怒的說:“你不該去,不論我有沒有私心,你作為神將都不應該去,這是戰爭,不是游戲。”

  白秀秀微笑了一下,“我去,才有足夠大成功的機會。要不然誰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傳送門放進星門的基地?我的技能就注定我適合干偷襲這種事情。”

  成默垮著臉說:“你可以把‘時空裂隙’轉給其他人!”

  白秀秀搖頭,“來不及了,‘時空裂隙’需要熟練度不說,還需要部件配合。”

  成默知道這不過是借口,于是冷聲說:“總有辦法的。”

  白秀秀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拉了一下成默的手臂,“你這是不相信我的實力嗎?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成默站著沒有動,只是盯著三維地圖邊緣正在閃爍的壞點,像是凝視著黑洞,一言不發。

  “別生氣了。”白秀秀也不顧還有后勤人員在周圍,她握住了成默的手柔聲說,“你不是還要趕去伊甸園的嗎?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趕快出發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說完她就當著幾個正在偷偷觀察他們的后勤人員的面,牽著他朝著會議室的門口走去。

  成默無奈,只能任由她牽著自己離開會議室。他看著白秀秀推開厚重的合金門,他跟著出去。燈光撒在狹窄的走廊上,柔和得不像這里剛發生一場戰爭,除了幾點未曾清理干凈的血跡、夾雜在消毒水中的血腥味和密密麻麻的彈孔,絲毫看不出來不久前這里還躺滿了尸骸。想到白秀秀馬上又要和這艘并不算幸運的艦船趕赴危險,他的內心塞滿了懊悔。他不想像失去謝旻韞一樣再失去白秀秀了,于是他面無表情的說:“我現在覺得那些參謀說得對,偷襲珍珠港并不是個好主意。”

  白秀秀牽著成默的手轉過了走廊拐角,沿著樓梯向下走。有些壞掉的燈泡還沒有來得及換,樓梯間隨著他們的移動在明暗間轉換,像是通向未知命途的冗長隧道,她走在他前面,將成默的手握得更緊,“知道嘛,我最欣賞你的一點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能極度冷靜,完全不帶感情。”

  “那是以前。”

  “別這樣。”白秀秀柔聲說。

  “你可以不去。”成默說,“完全可以。你有充分的理由。”

  白秀秀回頭對成默微笑,“你也可以不來,你不也來了嗎?”

  “不一樣。”

  “一樣。”

  “不。”成默加重了語氣,“完全不一樣!”

  “不!”白秀秀停下了腳步,在閃爍的燈光下認真的說,“一樣。”

  兩人在樓梯的拐角處對峙,光照忽明忽滅如日夜更替。成默想要抽回被白秀秀牽著的手,可她抓的實在太緊了。他一直覺得白秀秀就是那種愛情游戲的高手,將尺度把握的很好,總是離他忽遠忽近,讓人捉摸不透。可今天的她一反常態,三番兩次的隱晦的表達出了對他的情感,這一點也不像是以前意志堅定以復仇為己任的那個神秘的女人,她不在像月亮那么遙遠,她突破了往昔的尺度,像是觸手可及。但成默清楚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也許是她清楚,他們還能再見面的機會實在過于渺茫。

  “能不能不要去?”這句話如鯁在喉,可成默知道自己說了也沒有用,白秀秀并不是那種用語言可以說服的人,她是如此的頑固,像是安裝在鐵軌上的列車,她只會按照自己預定的軌道行走,堅持著行車路線,時刻表,所有這一切對她而言,都是一種執迷。

  白色頂燈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響,光在鋼鐵組成的樓梯間跳躍,白光如霜,令堅硬的墻壁泛起了寒意,如同墓穴的壁壘。

  白秀秀像是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想說的話,她的眼波在他的臉上徘徊了幾下,像是在面對櫥窗里迷人的誘惑,“我不能說了那么一大堆慷慨激昂的陳詞然后逃跑。”她又溫婉的笑了下,試圖緩和氣氛,“還得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沒辦法說出那么一大段歷史來。”

  成默卻沒有能聽進去,此時他回憶起了塞納河岸的那個夜晚,想起了倒掉的埃菲爾鐵塔和被淹沒的盧浮宮,恍惚間他又一次看到了光的墜落,生命的消散,悲傷如藤蔓爬上他的心臟,那種痛苦實在難以形容。

  他想他實在無法再次承擔那樣的折磨,于是他鼓起勇氣說:“雖然很不自量力,但我希望你能為我逃跑一次。”他反感自己身邊的女人都這么有主見,與之相悖的是沒有主見的女人,他又怎么可能喜歡的上?他無計可施,走投無路的反手握住白秀秀纖細冰冷的手,輕聲懇求道,“你已經付出夠多了,沒有人能質疑你。而且你的那份我會一起努力,我保證我能幫太極龍贏得最后的勝利。”他信誓旦旦的說,“相信我!”

  白秀秀想告訴他就是為了他,她才不得不去,要不然她實在無法心安理得的放下死去的丈夫。然而這種叫人羞恥的話,怎么能從她的嘴里說出來?

  她只能微笑,這一次換她將手從從成默的手里抽了出來,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調說道:“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成默失望的保持沉默。

  白秀秀不再多言,回頭繼續向著昏暗狹窄的樓梯間下行。兩個人保持著寂靜,氣氛沉悶中夾雜著幾絲難堪,沉重的腳步聲在回響,氛圍愈發肅靜。很快兩人已經一前一后走到了三號艦的第一層,也就是最底層的樓梯間。成默和雅典娜將在這里乘坐微型潛艇離開,前往伊甸園。

  此時第一層樓梯間的燈徹底壞掉了,上面沒有光透下來,下面也沒有通路,一片漆黑。地板上殘留著塑料渣,鞋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響,這聲音透過耳膜硌著兩個人的心。

  白秀秀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摸索了兩下,才握住恍如黑色虛影般的門把手,她扭開門鎖,緩緩的拉開合金門,光打開一道縫隙,這縫隙慢慢擴大,風也從另外一側泄露進來,就像這道厚重的合金門是兩個世界的邊界。

  隨著明亮的光從門口投射進來,和黑暗的樓梯間對照,又像是未知的岔路。

  在這個瞬間,它就像是另外一種選擇,就像是多年以前自己和高旭告別時的景象。也許這不過是人生中無關緊要的告別,也許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告別。時間的奧妙之處就在于,你不走過這個岔道,你就無法確定你所選擇的是不是一條正確的路。當你走到確信無疑之處時,假如你想要回頭,卻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是的,沒有回頭路可走。

  人生的十字路口,離別在即,白秀秀莫名的心跳越來越快。她還想要跟成默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能說什么。

  她知道這里通向崇高,可回頭,她又能和他走向哪里呢?也許成默知道答案,就像他開始在那間溫馨的房間里對他說的那樣,墮落也是一種方向。

  她不敢回頭看他的面容,害怕他失落的情緒擊碎她心中堆砌起來的精神燈塔。

  不知不覺中厚重的合金門已徹底被拉開,一條鋪滿光明的通道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她想沒什么好想的,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須走過去。

  只有走過去了,她才擁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沒有能走過去,那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了,也不必讓他遺憾。

  “你走前面。”白秀秀輕聲說。

  成默沒有說話,他越過了白秀秀進入了長廊,好似進入另外一個世界。白熾燈的光像陽光一樣撒了下來。頭頂是密密麻麻的管線,有些管線還冒著白氣。兩側全是標注著號碼的淡水箱,左右看不到頭,數不過來,淡水箱之間還有狹長的甬道,通向其他的地方,像是棋盤格。走在甬道里像是走在兩堵高墻之間,高墻漫無邊際的延伸,在那盡頭,有五、六個人正等待著他們,一頭金發的雅典娜屹立在那里像是銹跡斑駁鋼鐵中生長出來的美麗圣誕樹。

  除了醒目極了的雅典娜,成默還看到了顧非凡、關博君、李源凱以及兩個工作人員。他們所站的淡水箱上標注著“19”,兩個穿著太極龍外骨骼的戰斗人員站在一扇打開的門旁,就像那個淡水箱是無塵倉庫。

  隔著老遠關博君就大聲問道:“成默,你真不帶我們去嗎?”

  關博君的說話聲在鋼鐵間碰撞出了隱隱的回聲。這聲音也撞擊著成默,叫他思緒混亂,心中百般念頭如雜草叢生。等走近了一些,他才搖了搖頭說道:“不要覺得去伊甸園就安全,那里更危險。”

  關博君愁眉苦臉的說,“我可不是害怕,我是真心想要去神秘的伊甸園看一看啊!”

  顧非凡邀住了關博君的肩膀,“別鬧了,關關,說好了和我一起干奇襲珍珠港這種大事的,去什么狗屁伊甸園啊!更何況你看那艘潛艇里有你的位置嗎?”

  關博君吵吵嚷嚷的說:“我要求不高,只要有個坐的地方就行。”

  顧非凡察覺到了成默有些不對,一巴掌拍在關博君的后腦勺上,“別人兩口子在潛艇上卿卿我我剛剛好,你這個大號電燈泡湊個屁的熱鬧!”

  “行吧!行吧!”關博君小聲嘟噥,“反正在哪里我都是個多余的人啊!”

  成默緘默著走到了雅典娜的身邊,明顯情緒不高。

  李源凱笑了一下,對成默和雅典娜說道:“潛艇已經按照白神將的要求改造好了,把后面的座位改成了床鋪,給你們添了軟墊和毯子,還準備了不少吃的,就是吃的這方面,里面沒有辦法安裝炊具,沒辦法太精致,都是些單兵口糧。”

  成默點頭說道:“沒關系。又不是去旅游,我們沒有那么金貴。”

  李源凱又笑了笑,“還有白神將特別交代的可樂和水果都放在泡沫箱子里......”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對了,如果無聊的話,還有電子書和平板電腦,兩樣都是白神將的,我就不清楚下了些什么書和電影了......”

  成默沒有回頭看白秀秀,低聲對李源凱說:“謝謝。”

  “那.....”李源凱卻看了眼成默身后的白秀秀,才問道,“你們現在出發?”

  成默遲疑了幾秒,低聲說:“現在出發。”

  李源凱率先進了正方形大門,里面有紅色的警示燈在溫暖的橙黃燈光中旋轉,燈光下密密麻麻擺滿了汽車大小的微型潛水艇,像是四層高的立體車庫。

  成默依舊沒有看白秀秀,他牽起了雅典娜的手,跟在了李源凱的身后,進入了19號淡水箱。潛艇庫里回響著嗡嗡的電流聲,還能聽到遙遠的槳葉攪動海水的聲音,空氣也很硬,彌漫這機油味道。他抬頭觀察了一下,黑色的潛艇比子彈頭商務車略大,和商務車不一樣的就是它是橢圓形的,前面也沒有窗戶,尾巴處安裝有電動的泵噴推進器,模樣有點可愛。

  邊緣的過道很寬敞,跟停車場一樣,完全容得下好幾個人并肩行走。關博君嘰嘰喳喳的說著話,詢問著潛艇的參數。白秀秀一個人落在最后面。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潛艇庫的邊緣,發射潛艇的地方,空中懸著八只機械臂,一艘打開蓋子的微型潛艇已經架在軌道上,放置在了像是大型魚雷發射器的發射艙門口。幾個工作人員正在發射艙邊的電腦前坐著,其中一個人還對李源凱比了個“OK”的手勢。

  李源凱站到了架在微型潛水艇旁的舷梯邊停住了腳步,向成默伸出了手,“那就預祝兩位一路順風,凱旋而歸......”

  成默和李源凱握了下手,又說了聲“謝謝”,頓了一下,他說:“也預祝你們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李源凱又對雅典娜說道:“辛苦您了,雅典娜女士。”

  雅典娜淡淡的點了下頭,至始至終她對周遭的一切也沒有什么好奇之心,就是表情淡漠的跟著成默。

  李源凱應該是知道雅典娜的性格了,全然不見怪。

  顧非凡拍了拍成默的肩膀,笑著說:“我們這邊一定能行,所以你也別拉胯啊!”

  成默勉強笑了下說:“不管怎么說,還是安全第一....”他故意沒有看白秀秀,意味深長的說,“你千萬別逞能就好。”

  “對!對!”關博君連忙點頭說,“安全才是第一要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艸!”顧非凡沒好氣的說,“你這什么烏鴉嘴,還沒有出發,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了?趕快跟老......”偏頭時眼角的余光看到白秀秀就在最后面,他把“子”給咽了回去,“.......老成,道歉......”

  “道歉?”關博君蹙著眉頭,很苦惱的說,“該怎么道歉?說‘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嗎?”

  “夕陽紅你妹啊!”

  “不說這么多了。”成默壓抑著想要跟白秀秀告別的心,故作淡然的說,“讓我們在南方海域再見.....”

  “那就南方海域再見了。”

  “再見!成默。記得幫我跟你那位紅頭發的性感女荷官....”關博君嬉皮笑臉的說,“不對,女秘書問個好。”

  成默冷冷的瞪了關博君一眼。

  關博君傻笑,揮手說:“再見。”

  李源凱也說了“再見”,只有白秀秀一直沒有開口。詭異的沉默橫亙兩個人之間,但除了他們兩個之間,沒有人能察覺,誰也不會想到新任神將和天榜第一的年輕丈夫之間有不可言說的曖昧情愫。

  成默知道事已至此,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了,他內心沮喪,表面上還是若無其事的示意雅典娜先上去,他刻意的將白秀秀排除在他的視野范圍之內,仿佛看不見她,她就在心里不存在。他注視著雅典娜爬上舷梯,輕盈的躍入了微型潛艇。他在粘稠的空氣中姿勢僵硬的轉身,隨后抓住了舷梯扶手,輕輕的自言自語的說道:“我走了。”他登上了舷梯,背對著眾人,無人能看見他的面容如同冰封的墓碑。

  掛在墻壁上警示燈越來越近,他虛著眼睛迎著星辰般的光暈,每向上一級,腳步就越來越沉,像是踩在心上。他覺得眼下的心態幼稚的就像是跟白秀秀置氣的孩子,他想自己至少應該心平氣和的跟白秀秀好好的道個別,不應該受到情緒的影響。可這舷梯實在是太短了,連思考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到達了頂端,此時他已經能透過潛艇頂部打開的蓋門,看到雅典娜安靜的坐在了座位上。

  他的雙手緊緊握住了舷梯扶手的最高處,俯瞰著天窗般的圓形門洞,認命似的閉上了眼睛,他覺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比那個死去的人更重要。

  “就這樣吧!什么也不說也好。”心中嘆息了一聲,他彎下腰,準備進入潛艇。他感覺到脖子僵硬極了,像是隨時準備扭動,他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回頭。這不是一個理性的判斷,也不是一個情緒化的判斷,就像一個想要自殺的人,站在高樓邊緣的掙扎,你告訴自己不能跳,可又有種莫名的力量在召喚你,實際上在你糾結于跳還是不跳的時候,你的心已經跳下去了無數次。

  是的,他的心早就回頭了無數次,就差踏出去懸空的那個片刻。

  無比短暫的片刻。

  他不確定是什么阻止他回頭,對那個死去的人的嫉妒?對白秀秀的失望?又或者愛欲落空的憤怒?

  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壓抑了很久,胸腔里心臟燙的厲害,像是積蓄能量到了臨界點的火山。

  轉念他又想,“你在干什么?你的妻子就在這里,你卻想著和另外一個女人一敘衷腸。”他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讓自己清醒一點。他加快了速度,雙手撐在了門洞的邊緣。

  “再見”兩個字在腦海里快捷如刀鋒。

  “成默.......”

  毫無征兆的,白秀秀的聲音響了起來,虛幻的像是神在山谷中的回音。

  他的手僵住了,心臟也停跳了一瞬,他故作驚訝的“啊?”了一聲,偏著身子看向了站在下面的白秀秀。她穿著筆挺的制服戴著大檐帽,那雙魅惑的眼睛躲藏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盤好的長發不知道什么散了下來,隨著不知道哪里來的微風鼓蕩著,即便他居高臨下看不清楚她的臉龐,卻也用想象勾勒出了美,像是完成了一幅曠世的畫作。

  “你下來,我還有一點事情跟你交代。”白秀秀稍稍仰起頭,語氣平靜的說。

  只有成默能感覺到她聽似冷靜的聲音在渾濁的空氣中微顫,他攥了攥已經被捂熱的扶手,對已經在潛艇里的雅典娜說:“等我一下。”

  雅典娜抬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點頭。

  成默頭皮發麻,卻還是義無反顧的下了舷梯,就在他下了舷梯的瞬間,白秀秀立刻轉身走向了兩排潛艇之間寬闊的過道。

  “你跟我過來。”

  成默輕輕“哦”了一聲,在其他人略微有些疑惑的注視中跟在白秀秀的身后向著潛艇庫的另一頭走了過去。

  紅色的警示燈還在旋轉,他們的影子也在晃動。一步、兩步、三步......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直到他已經聽不到顧非凡和關博君的說話聲,直到他們已經快要走到過道的盡頭,他才平復了一下心跳,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小聲說:“還有什么事.......”

  白秀秀沒有等他說完,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扯進了身側兩具潛艇之間的狹窄縫隙,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她雙手壁咚在了堅硬的潛艇外殼上。她的制服也堅硬,金屬扣子硌著他生疼。她盯著他的眼睛,緊緊的呡著嘴唇,眼神專注極了,像是在確認眼前的他就是他。

  成默有些意外,他甚至還沒有想好應該用什么樣的眼神予以回應,就被動觸碰到了白秀秀柔軟溫熱的唇。

  也許這一刻任何語言都是多余的,只有彼此的溫度是真實的存在。

  漸漸的從溫柔到激烈,她拼命的吻著成默,雙手環住了他,越抱越緊。

  成默感覺到一陣電流穿過脊椎,整個人都漂浮了起來,像是被疾馳著的列車帶起來的羽毛,每一縷神經都像是纖維般在狂風中亂顫。

  氣氛開始失控,兩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在陳列著鋼鐵機器的庫房里,在硝煙還未曾散盡的戰場上。神明不會如此狂放,野獸不會如此矜持,只有人類才會。

  呼吸難以為繼之時,白秀秀放開了成默。

  成默第一次因為某個人的吻而感到頭暈目眩。

  他們在不可遏抑的悸動中四目相對。

  “小氣鬼,這下你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吧?”

  “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氣而已。”他在起伏的喘息中回應。

  她又親吻了他,像是親吻湖面,輕輕的點了一下。她在近處凝望著他,等兩個人的呼吸都平靜了下來,她靠在了他的肩頭,“我剛剛還沒有告訴你神婆對我說了些什么。”

  成默低頭看向了白秀秀,她閉著眼睛,面容如月光撒進黑暗中的白霜。

  “她對我說,小虎子.......”

  “小虎子?”

  白秀秀不滿的說:“不許笑我的小名,也不許打斷我。”

  “好的,小老虎.....”

  “不許說‘老’字.....”白秀秀狠狠的掐了成默腰間的軟肉一下,“你要在鬧,我就什么都不說了。”

  成默緊咬著嘴唇說:“我知道錯了。”

  “神婆對我說,你不要想著復仇了。我說我心中沒有仇恨,我只是想要實現公理和正義。她說不,你就是想用一些切實的行動來消解內心的痛苦而已。我說我沒有這么狹隘。我不是向某個個體復仇,而是向人類的一切苦難復仇。如果這是復仇的話,那么我就是在復仇。她嘆息了一聲,將閉著那只眼睛也睜開了,說道你知道今年發生了些什么事情嗎?有客機掉到河里了,有大學受到襲擊了,里帕爾還發生8.1級大地震......生命多脆弱啊,他總是會失去的,無法挽留,人生別想太多宏大的意義,膚淺一點,多睡覺,少思考,保持美麗,平靜安穩的向下走。時間會愈合你的傷口,也許還剩下難看的傷疤,但它至少不會再疼了。而只要你還在人生的旅途中,就一定還能遇見你愛的人,你這么漂亮,幾率很大,如果你長得不好看的話,我不會這么說,我對長相不好看的人向來沒有耐心。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的我說的是正確的,就像你不想向前走,但時間會推著你向前走。紅男綠女,五谷雜糧,日夜交替,四季輪回,自然規律。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多痛苦,更沒有什么過去不的痛苦,深陷在痛苦中走不出來的人,那是有病,得治。你很好,你不過是座孤島而已,你需要的不是一個能尋找到你的人,而是在眾多尋找你的人中,你要挑一個出來,你會在蕓蕓眾生中主動看到他的,你是個能夠活得很明白的姑娘.......”白秀秀抬頭再次凝望著他,“我還沒考慮清楚自己對你到底是怎么樣的感情,也許我現在只是在面臨死亡威脅之前編造了一些愛,大概我不過是個自私的人,還是想要帶著某些緬懷離開,不然我會后悔。我后悔過好幾次了,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了。”

  成默張嘴想要說話,卻再一次被白秀秀的唇堵住。

  “不要勸我。”親吻中她低聲呢喃。

  冷冰冰的潛水艇中間回蕩著春天的聲響,這聲響摻雜著冰雪融化的潺潺水聲,摻雜著鳥兒明媚的歌唱,摻雜著萬獸尋找配偶的嘶鳴。

  灼熱的觸碰中他卻流下了淚水。他想愛是什么呢?是淚水?是照亮彼此路途的燈火?又或者是分別時的親吻,再見時的擁抱?這一切都不過是愛情某一個時刻的橫切面,它們也許永遠拼湊不出一副完整的圖景。他開始憎惡戰爭,可沒有戰爭,他永遠不會和白秀秀發生什么。他確定。這真是令人傷感。真是悲喜交加的悖論,人的愛恨與命運就這樣復雜的交織著,像是盤根錯節的掌紋。算命的人總說人的某種紋路長一些,象征的運勢也就會長一些,可再長的掌紋也必然會斷裂。

  成默向來不信命,可此刻他卻有點信了。他在親吻中似乎感覺到了近乎抽象的命運,對自己懷疑科學,轉而信命,他有些慚愧。慚愧卻也只能將一切囑托給命運。

  “走吧!讓我們各自出發.......”白秀秀溫柔的擦干了他臉上的淚水,輕聲說,“無論如何,只要我們都平安回來,我就會讓你的誓言得逞。”

  成默強笑了一下,“你還記著這事情呢?”

  白秀秀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男人不就惦記著這點事。”

  “我也會實現我的諾言,消滅黑死病.....”成默神情凝重的說,“我會殺了他,尼布甲尼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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