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盟主silent生日快樂,十二點半還有一章)
經過了許多年,希施也沒有辦法忘記這一天。
就像她第一次在電視直播中看到那張平淡無奇的面孔,他的聲音清晰冰冷,他的眼神淡然平靜,無論在談論別人的死亡,還是自己的犧牲,都像是在說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看到璀璨的光柱如啟明星般冉冉升起,如高聳的圖騰。
她看到夕陽涂抹紅了他的側臉,將他狂笑的樣子映襯的亢奮且猙獰。
她看到他兩只手臂上的繃帶蝴蝶結也渲染成了血紅色,它們在慘烈的墜落中迎風飛揚,血腥的很浪漫。
真正的死亡近在眼前,那個男人卻愉悅了極點,她想起了她曾經的偶像小丑西斯。同樣的,在死亡臨近的時候,小丑西斯只有期待,而沒有一絲恐懼。
也許,游走在刀尖上的快感,只要品嘗過就再也沒有辦法忘懷......
也許,這就是每一個追求極限的人真實自我。
也許,對于他們來說,危險——不是用來害怕的,而是用來征服的。
(bgm:《bangbangbur!...n》澤野弘之)
六枚白色的帕爾修斯在夕陽的晚照中拉著長長的白煙,如同白晝流星,朝著成默的方向墜落。
以不可阻擋之勢。
眼見快若奔雷的導彈已經掉頭向下,須臾之后就要落在兩個人的頭上,沙克斯魔神抬起右手,一道肉眼難以覺察的波動飛向了半空中。
成默目視一只灰色的茶隼陡然間停止了飛翔,如同皮球撞擊到了墻壁,在半空中彈了起來。而在他的瞳孔里,那六枚體態修長充滿數學美感的帕爾修斯,像被一張堅韌的大網給兜住了。
發動機拼命的工作,箭尾噴出的白煙愈發濃烈,但它們被無形的網拖拽在了下墜的途中,不得寸進。
朝下的彈頭還在快速旋轉,龐大的箭身也在隨之搖晃,如同在狂風中搖搖欲墜的巨木。剛才因為距離太遠完全沒辦法感受到帕爾修斯導彈的巨大。
這一時刻那六枚宛若參天古樹的導彈就在他頭頂一千米遠的空中,近距離的觀察下它們是如此的高大威猛像是從天而降的六座燈塔。
不愧是燈塔武器,“真理”也像是屹立不倒的燈塔。
雖然他不清楚帕爾修斯具體的數據是多少但能夠看的很清楚,它們至少有五、六層樓高直徑差不多兩米這就意味著一枚帕爾修斯導彈的重量至少得有幾十噸重,光是砸就能砸死好多人,不要說里面還填滿了炸藥和子彈.......
成默莫名的就想起了壓住孫悟空的五指山,他想如來佛祖的“如來神掌”恐怕也不過如此。
帕爾修斯導彈的威能很可能超過成默的預計這讓他的處境很是窘迫不知道該祈禱沙克斯魔神應該強一點,還是弱一點好。
眼下沙克斯魔神看起來還算輕松,可成默心里有數,維持如此強的重力場硬拖住六枚幾十噸重的導彈,需要多么強大的實力。
這六枚帕爾修斯仍然是懸在兩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準確的來說這六把堪稱天罰的巨劍都屬于成默。
只要沙克斯魔神稍有失誤,那么他瞬間就會被轟殺到一粒塵埃都不剩。
之前沙克斯魔神能輕松的處理幾十枚帕爾修斯導彈是因為能夠利用“天使系”的高機動性優勢,拉扯出空間和時間來一個個解決。
現在導彈數量只有六枚可他卻失去了最大的優勢高機動性,并且為了保護成默還只能在極其有限的空間里活動必須得完美硬吃下六枚帕爾修斯導彈對于以防御力低下著稱的“天使系”載體來說,難度系數無疑非常之大。
要知道成默作為本體,實在是太脆弱了,哪怕是一片流彈,都有可能要走成默的性命,這樣的舉動只能用“瘋狂”來形容。
每一秒鐘都是巨量的藍量消耗,于是沙克斯魔神一秒鐘也沒有耽誤,再次開始了響徹云霄的吟唱:“圣言:虛空之風!”
巨大的聲浪掀起了一陣狂風,金色光錐像是破開層層黑云的圣光,將沙克斯魔神籠罩其中,恍如圣人飛升。
也不知道沙克斯魔神是故意還是無意,成默被一股巨力推開了好幾米遠,身體在滿是石塊的沙地上翻滾,痛感無法突破“興奮劑”的刺激閾值,但肢體的麻木感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散了架。
興奮劑賜予他的力量也有極限,膝蓋廢掉的雙腿和傷痕累累的身體,似乎一直在傳遞信號給他的大腦,讓他不要在動彈了,讓他躺下來,好好休息一會。
可他知道這是最后的機會,沒了這最后的六枚帕爾修斯導彈他再也難以威脅到沙克斯魔神的載體。
他試著抬手撐著地面,想讓自己先起身,結果剛一用勁,后背就傳來一股巨力,將他壓了下去,他越是用力,反作用力就越大,讓他根本無法動彈。嘗試了兩次,發現事不可為,成默也不是一味蠻干的人,便將昏昏沉沉的頭稍微抬了起來一點,大概是腦袋撞到了石塊,他的發絲被鮮血和汗水粘在了臉上,一抹慘淡的紅色蒙住了他的眼睛。
匍匐在地面,壓力輕了不少,但成默仍然感覺自己像是在高原跋涉,氧氣稀薄的可憐,他一邊重重的喘著氣,一邊看向了站在他前面的沙克斯魔神。
那個白衣魔神背對著他沐浴在造物主賜予的信仰圣光中,如神祇般閉目鳴想蓄力。懸在頭上的金色沙漏在成默眼前比一幢三層小樓還要高,他看到金色的沙粒如水,在其中飛速流淌,如雨點墜落海面般的沙沙聲似乎在催人入眠。
眼前威嚴聳立的沙克斯魔神變幻出了無數重影,興奮劑屏蔽了疼痛,卻無法阻止令人昏昏欲眠的倦怠感。他使勁的搖了搖頭,汗水和血水濺了一地,滲入了沙地,變成了污跡,頭顱重的像是掛在脖子上的鉛球,在拉拽著他俯首。猩紅的血液和渾濁的汗水刺得眼睛無法睜開,他的手還是動不了,即使動的了他也不能用手去擦,他的手上沾滿了沙子。他只能反復的眨眼,不讓自己陷入徹底的黑暗。
“艸!艸!”成默都忍不住罵出了臟話,可惜他的聲音在龐大的力場中也微弱極了。他只能在心里告訴自己越是這個時候越要穩住,他一口一口深深的呼吸,慢慢的調整心跳的節奏,他催動背脊處的光蛇高速震顫,終于將消失了的“七罪宗”重新召喚出來。
他將下巴擱在冰冷的沙地上,控制著“七罪宗”向著房車的方向延伸,希望自己能盡快重新鏈接上信號放大器。
可原本輕而易舉的事情,眼下卻無比的艱難。時間被撕裂成兩條軸線,在沙克斯魔神的那邊,快到令成默恐懼,半空中的帕爾修斯導彈已經開始長出了銹跡,那斑駁的深棕色銹跡,象征在腐朽的死亡,它像藤蔓一樣在白色的合金軀干上攀爬吞噬,黑色的病變在沙漏的光芒中如同太陽的耀斑。
而在成默自己這一端,時間卻慢到令他心悸。“七罪宗”每一寸的延伸,仿佛都是他的身體在砂石地面上費力爬行的結果,尖銳的石頭和利刃般的駱駝刺將他割的遍體鱗傷,可距離他碰到那輛房車似乎還遙遙無期。
在強烈的對照之中,他頭一次覺得“七罪宗”的速度也會如此慢,像是在刀刃上爬行的蝸牛。
“果然,以本體對抗載體,是不可能的嗎?”
成默抬頭仰望,距離他最近的那枚帕爾修斯導彈在金色的沙雨中,已經變得銹跡斑駁,成默看到一陣風吹過,銹蝕的鐵片如雪片在重力的亂流中飄飛,像是遷徙的紅色蝴蝶群。
成默看到了毀滅最美的模樣,大概就是時間洪流無休止的沖過。
“第二枚了......”
成默仿佛聽見有人在耳畔說。
也許天空中不停在風化的導彈就是無聲的倒數,這平靜的警告,讓他不得不拼盡全力震動脊柱兩側的光蛇,來催動“七罪宗”在重力場中快速前進。
然而每一寸的土地都是激烈的戰場,想要推動“七罪宗”向前,他必須付出燃燒生命的代價。隨著光蛇開始提速,他的身體隨之發熱,就像是過載的變壓器。他渾身滾燙,像是浸泡在高溫的熱水中,每個毛孔都在噴出騰騰的水蒸汽。腦袋越來越沉,如同在發高燒,意識越來越模糊。
一秒,一分鐘又或者一小時,成默完全無法分辨,他的眼睛睜了又閉,閉了又睜,每次睜開都驀然一驚,卻又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緩緩閉上。
他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了。
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他想要就此睡去。
他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應該只是一瞬,成默聽到了槍響,那一槍像是打破了臥室的玻璃,冷風猛的灌了進來。成默哆嗦了一下,睜開眼睛就聽見了暴風驟雨般的槍聲,這嘈雜的聲音驚得他完全無法入睡。
他不得看向了聲音來源的方向。
在夕陽燃燒的地平線升起了酷兒德人的旗幟,已經有些破爛的三色旗在風中飄揚。成行的皮卡如浪潮般在戈壁上翻滾,槍火盛開成了漫山遍野的花。
日落之風吹來了戰斗的氣息,如弦樂炸響的引擎和槍聲提醒著他還不能夠睡去。
“也許是我失血太多了。”成默心想,他挪動眼珠,看向了沙克斯魔神,就在白衣男子的左側的空氣中,密密麻麻全是在旋轉的黃銅彈頭。
“這是個機會。”他掙扎了一下,果不其然,發現身上的壓力驟降,于是立刻驅動“七罪宗”向著房車狂飆。
這一下勢如破竹,瞬息之間就鏈接上了信號放大器。
澎湃的能量沿著“七罪宗”洶涌而來,能量如水灌進他干涸發燙的身體,于是他的過載的身體開始降溫,昏昏沉沉的大腦也逐漸清醒。
他仰頭朝著天空望去,六枚帕爾修斯導彈此時只剩下了三枚,最前面的一枚已經開始被銹斑吞噬。
時間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繩索。
正越來越緊。
急促的心跳。
窒息感。
都在提醒他。
“得快點。”
“得快點。”
“得快點!”
“積攢的能量還沒有到達極限,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艱難的將右手舉向了前方,對準沙克斯魔神的后背,他咬緊了牙關,控制“七罪宗”向著目標物激射。
連接著衛信號放大器的“七罪宗”光芒暴漲,在成默的右手中從一根透明細線變成了拳頭大的金色光柱,直射向了看似毫無防備的沙克斯魔神。
然而就在“七罪宗”抵近沙克斯魔神兩、三米處的時候,一道反照著陽光的炫彩屏障抵擋住了“七罪宗”,宛若實質的“七罪宗”像是遇到了一堵能夠不斷愈合的肥皂泡,每每突進一點進入屏障,就會馬上被里面生出的新泡沫給排擠出來。
“能量!能量!我需要更多的能量!”
可惜信號放大器只能增加有限的能量帶寬,能量的輸入速度還得看光蛇的震顫速度,然而作為本體,光蛇的速度極限就在那里。這也就意味著信號放大器能提高“七罪宗”的持續作戰能力,卻沒辦法提高爆發力。
百忙之中成默瞥了眼酷兒德軍隊的方向,哈立德他們被一個黑人女子攔住了去路,看樣子已經自顧不暇,只能提供零星的火力支援。
他又看了眼天空,第四枚帕爾修斯導彈如同正在焚燒的竹香,在時間中化為灰燼。
如果說第五枚帕爾修斯導彈也開始在“虛空之風”中“焚毀”,他和那些試圖幫助他的人就離末日不遠了。
到時候,也許他能夠跪在沙克斯魔神的腳下乞求諒解。
可下跪真能換來諒解與和平嗎?
如果卑躬屈膝真的有用,那么歷史就是一團廢紙。當你把希望寄望于敵人的憐憫時,你已經在走向滅亡。
他注視著處在中心位置的沙克斯魔神,眼前的這一幕實在是波瀾壯闊極了,倒掛的沙雨如逆流的金色瀑布,不停在旋轉中腐朽的帕爾修斯導彈,屹立在圣光中高潔的白衣男子,還有即將落入天際線的夕陽。
只有他是這壯觀一幕中,微不足道的注腳。
看上去他不過就是一個被扎成木乃伊,如奴隸般匍匐在主人腳下的背景人物。
成默低聲呢喃:“我....我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放大了音量高聲喊道,“我....我可是謝旻韞的丈夫......”
“謝旻韞”三個字仿佛給了他無窮的力量,竟然讓他左手撐著地面,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他拼盡全力向前邁了一步,像是出生沒有多久的嬰孩。
“七罪宗”也向前突進了一步,這一次新生的“肥皂泡”沒能把“七罪宗”推回原位。
成默加大了“七罪宗”能量輸出,卻仍然只能突破一點點距離,不停閃爍的“七罪宗”想要突破屏障到達沙克斯魔神的后背,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試著再次向前邁步,陡然而來的巨大壓力,如同暴風,他感覺自己無法呼吸,像是走在漫天的沙塵暴中,他低下頭,鼓起全身力量推著“七罪宗”向前走,每走一小步都要耗費全身力量和大自然做對抗。
“啊!!!”成默高聲叫喊,在狂風中他的叫聲瞬間就飄得很遠。他頂著千鈞之力繼續向前,推動“七罪宗”一寸又一寸的抵近沙克斯魔神的后背。
“七罪宗”閃耀著灼熱的花火,一次又一次的刺破水晶般的屏障,那屏障無窮無盡,循環往復。每前進一點,屏障的重生就會加速,能量的消耗越來越快,他不得不加速光蛇的震動,不停的向著信號放大器索取。
超載的感覺再次襲來,他仿佛行走在火焰中,喉嚨干渴的厲害,強烈的灼燒感在侵蝕著他的肌體。生命也在快速流逝,他感覺到自己似乎也站立于“虛空之風”中,那銳利的黃沙刮走了他的皮膚,穿過了他的肌肉,剮擦著他的骨頭,劇烈的疼痛突破了興奮劑,直抵他的骨髓。
他正和那些帕爾修斯導彈一樣,站立在金色的沙漏中,正慢慢的走向衰老和腐朽。
屏障收縮到了只有半米的范圍。
終于,“七罪宗”距離沙克斯魔神的后背也只有咫尺之遙。
站在風暴之眼的沙克斯魔神發出了冗長的嘆息,他的聲音低沉卻清晰異常,“殺死了我的載體,你的本體也難逃一死......何必要如此決絕?”
“當然要......”成默抬起了頭,盯著沙克斯魔神的背影冷笑道:“我交出了‘瘟疫之主’你就會放過我?”
“沒必要對我說這些言不由衷的話,來放松的我的警惕。”背對著成默的沙克斯魔神甚至沒有回頭,“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手中又掌握有本體就能使用的神器,應該很清楚眼下絕不是好個機會,我知道你向來擅長忍辱負重,繼續等下去,無論是等待我暴露本體的那一刻,還是等待我風燭殘年的生命熄滅,都不失為更加正確的選擇,可現在.......你的表現有點讓我失望。”
忽然的沙克斯魔神提高了音量,再次大聲說道“很失望”,這一聲怒喝,讓裹著砂石的暴風愈發的猛烈,吹得成默根本無法說話。龐然的壓力接踵而至,似乎想要將他壓得跪倒在地。他握緊了拳頭,繃直了幾近廢掉的雙腿,他努力不讓自己倒下,腥甜的血立刻就塞滿了口腔,不止是嘴里,鼻子、眼睛、耳朵.....全身上下凡是有縫隙的地方,都有鮮紅的血在朝外滲。
他已經無比的接近沙克斯魔神。
甚至能在沙克斯魔神半透明的護盾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血色的倒影。
還有一張蒼老的面孔。
“七罪宗”閃耀著光華的劍尖離沙克斯魔神的后背只剩下一拳的距離,但他仍然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而成默就在馬上成功的須臾,停下了腳步。
這一瞬,他透過自己那滿是皺紋的鏡像,注視著沙克斯魔神那威嚴的背影,像是仰視著巍峨的圣山。
一時之間,他竟然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幻覺,像是他在直通天空“巴別塔”上攀登,那漫長的臺階每一步都有圣徒跪拜的痕跡,而在塔尖佇立著造物主的巨像。
那巨像的頭頂就是廣袤無垠的宇宙,讓人不由自主的就要屈膝跪拜。
龐然的黑暗感撲面而來,一種空虛、溫暖又駁雜的黑暗環繞著他,像是他正坐在一所寂靜空曠的電影院,眼前的幕布正快速的播放著一些畫面,他看不清那些畫面,周圍也沒有一絲聲音。
“我這是在哪里?”
他站了起來舉目四顧,遠處一片漆黑,熒幕光亮所及之處,全是空著的座椅,沒有一個人,只有他。
于是他重新坐了下來,凝視著那些滾動播放著,只剩下幾抹彩色流光的熒幕。
“走馬燈?難道我快要死了?”成默蜷縮在椅子里自言自語,“這樣也好。”
他忘記了一切,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在黑暗中縹緲的光。
“看上去有些像是極光......”成默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死了,能不能看見爸爸和你......”
他覺得內心變成了巨大的空洞,無力和疲憊在緩慢的浸沒他,死亡也變得不那么令人害怕。
“我真的很想你們。”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那個他第一次失去烏洛波洛斯的夜晚,他從夢魘中醒來,那個女孩就在他的身邊。
這讓孤獨的他感覺到了無比的安慰。
因此,他握住了那個女孩的手低聲說:“我剛才做夢,夢到了銀河與深海,我去到了銀心,呼嘯的電離風形成了流光溢彩的懸臂,它們從黑洞里長出來,變成了漫天的繁星。我被黑洞吸了進去,墜入了深海,銀河和宇宙消失了,天空和海也消失了,只有一束光遠遠的投射下來,我在失重里沉入永恒的黑色海底,極光和你一同站在光的那頭.....”
那個女孩微笑著對他說:“不會的。我就在這里,在你身邊,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我們生命的時間軸并不是直線,而是一個完美的圓......”
“現在這個圓要重合了嗎?”
成默感覺到了一絲欣慰,可又覺得遺憾。
“我一直做的不夠好,可我已經盡力了”他想,“盡力的人不應該被責怪。”
他仿佛在那飛馳的畫面中,在那虛幻的極光里,看到了那個女孩向他伸出了手。
他想放下手中的“七罪宗”,握住她的手。
他注視著她寂靜的臉龐。
“啊,為什么要流淚呢?為什么馬上就要見面了你卻要流淚呢?謝小進!”
“我不想看見你哭呀,讓我為你擦干它........”
哈立德從狙擊鏡里看著穿著粉色套裝的黑美人,在車隊中如穿花蝴蝶般瀟灑的縱橫跳躍,可就算是他,子彈射擊的速度都跟不上她輾轉騰挪的速度。
不過片刻,剛剛搶了雇傭兵的裝備,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強大車隊就被弄的一片狼藉。
眼見黑美人又是凌空一腳踹翻一輛燈塔最先進的ampv裝甲車,緊接著腳上像是裝了彈簧,跳到了滾了好幾圈的ampv裝甲車邊,踢足球般掄起大長腿,飛揚的足尖閃爍起了光芒,如拉開的弓弦,彈在裝甲車的側面。
體態威猛的ampv裝甲車,便像是皮球一樣在砂石地上翻滾了起來,如同樂高積木拼裝而成的矩形裝甲車著實堅固,竟沒有散架,只是變成了不規則的球形,在撞擊了好幾輛裝甲車之后,才慢慢停了下來。
鋼鐵崩裂之聲響徹整個戈壁,這鬼神莫測之力讓行進中的車隊為此停滯了下來,戰場是密布著恐懼的陰霾,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焦急的詢問和恐懼的匯報反復在對講機里聒噪。
擔任指揮官的斯坦格和塔梅爾大校都已經焦頭爛額。可他們根本沒有應對天選者的經驗,即使武器裝備還算先進,一時之間仍舊束手無策。
眼看剛剛才拿到手的戰車和坦克被摧毀,英勇的酷兒德年輕人不斷的在犧牲,斯坦格心急如焚。
“怎么辦?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斯坦格回頭問坐在后座的塔梅爾大校。
臉色灰敗眼神黯淡的塔梅爾大校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沒辦法。除非我們也有天選者。”
斯坦格怒聲說:“別說這種喪氣話!我們酷兒德人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了!”
“可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塔梅爾大校指向了遠處遮天蔽日的金色沙塵暴,“好好看看,那是我們人類可以抵抗的玩意嗎?”他閉上了眼睛,垂下了頭顱,“神也不過如此。”
“你不過是為你的投降找借口!”斯坦格怒斥道。
“你要這樣認為,我也不想解釋!”塔梅爾大校撇過頭不與斯坦格對視。
“不,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你得向死去的首領解釋,不是我。”斯坦格的憤怒陡然間爆發,“看看可憐的海勒,她就只有一個父親了,好不容易逃過了病魔,但卻被自己人喂食了‘佐拉姆’,任由他死在冰冷的風中。”
斯坦格的指責讓塔梅爾大校的身體顫抖,他的表情像是溺水了一樣難看,就像瀕臨崩潰的求救者,片刻之后他緩了過來,深深的吸了口氣,顫聲說道:“如果在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我沒有辦法看著我們的孩子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去送死!我沒有辦法!我知道我有錯,可我又能怎么辦?你告訴我,我又能怎么辦?如果我不這么做,就只能看著孩子們去死,我自己不怕死,可他們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稍微和平一點的時代。他們不該這樣死去!我又能怪罪誰呢?怪罪把戰爭隨意就施加給我們的國家?怪罪那些把我們當交易物品的天選者?還是怪罪我們酷兒德人實在是太孱弱????告訴我斯坦格!我還能怎么做?”
斯坦格無言以對,他頹廢的縮回了座椅,一時之間車廂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讓我上去試試。”坐在副駕駛的哈立德打斷了焦灼不安的氣氛,他掀開了上衣,亮出了掛在里面的炸彈,“雖說大不過,但也許能給她造成一點傷害。”
塔梅爾大校睜開眼睛,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哈立德身上掛著的那些炸彈,冷聲說道:“這點炸藥,你接近不了她,根本不可能給她造成傷害。”
“也許我能行,我的動作比較快。”
塔梅爾大校冷笑道:“快?能比那個黑鬼快?”
“那.....”哈立德無奈的說,“那總不能坐在這里等死吧?”
“如果說有一車的八硝基立方烷呢?”斯坦格大聲說,“不只是一車,我們有四車的八硝基立方烷呢?”
塔梅爾大校隔著后視鏡和獨眼龍斯坦格對視,沉默了一會他才開口說道:“可以試看看......但是開車的人肯定會.......死......”
“我沒關系的。”哈立德說,“讓我去。”
塔梅爾大校搖了搖頭,“一輛車不夠,堵不住她的位置。”
“算我一個。”斯坦格咧嘴笑了笑,“想當年不是首領給我做手術,我可不只是丟掉一只眼睛,而是早就死了。”
“那就還差一個人。”塔梅爾大校低聲說。
“還有誰?”斯坦格挺直了身子奇怪的問。
“我。”塔梅爾大校拿起了放在旁邊鑲嵌有酷兒德人徽章的迷彩卡車帽,戴在頭上,“我這一生都奉獻給了民族,我不欠這個民族任何東西,但我欠首領的,是時候讓我用死亡來向首領懺悔了!”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嗎?”希施在心中嘆息,“應該結束了,沒有人能掙脫天使系最強的3s控制技能——虛空之夢。”
希施挽了一下額頭上的發,吐了口濁氣,縮回了房車后面。她背靠著房車滿腔后悔的自言自語:“我的天啊!我怎么會相信了那小子的鬼話!本體根本就不可能跟載體抗爭,對手還是沙克斯魔神這樣能藏的混蛋。”
“現在該怎么辦?”希施再次探頭看了看,在漫天的沙暴中成默身影仍然凝固如雕塑,而在他的頭頂,只剩下了兩枚帕爾修斯導彈。
時間不多了。
希施又看向了東北方向的戰場,黑人莉瑪正在對酷兒德軍隊展開屠戮,萬幸酷兒德人不怕死,不是那種一觸即潰的軍隊,不要命似的糾纏著莉瑪,要不然那邊的戰斗應該已經結束了。她想:“我現在去幫莉瑪,還能挽回嗎?還是馬上返回本體逃走?放成默離開,老東西不可能還會對我有一絲信任,還是逃走穩妥一些......”
“fxxk!”希施轉身走回房車的陰影內,想到自己犯下的錯誤,她忍不住踹了房車厚重的防爆輪胎一腳。這一腳沒有踢爆厚實的輪胎,卻令巨大的車身搖晃了好幾下,車頂的天線鍋也跟著左右擺動,發出了“哐哐”的聲響。
可能是開始的地雷炸飛了房車就讓天線鍋受到了一定的損壞,此時希施又踢了一腳房車,天線鍋的受損的支架再也承受不住,斷裂開來。籃板大小的天線鍋砸在車頂,然后滾落到了希施的腳邊。
怒氣無從發泄的希施低頭看了眼倒扣在地面的天線鍋,一腳將之踩碎,皸裂的合金片崩的到處都是,她咬牙切齒的說:“忍了這么久,事情總算有了點眉目,竟然毀在了......”
“算了,先逃走吧!”希施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準備回歸本體。然而這是她二十四個小時內第三次激活,也就意味著她回歸本體以后,再也不能激活載體。可為了讓本體能從“守護者”里面出來,她只能這樣做。
為此她猶豫了一下,就在希施下定決心之際,忽然感覺四周瞬間變得明亮了起來,她抬頭就看見一片騰起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戈壁,猛烈的爆炸聲從東北方向傳了過來,隨后夕陽下的天空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希施停止了回歸本體的動作,她探頭朝著東北方向望去,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盡頭,穿著迷彩服的酷兒德人爬出了戰車和坦克,他們不要命似的在殘陽下奔跑,如行軍的螞蟻朝著爆炸中心受了傷的莉瑪碾壓了過去。
成默抬手像要拭去謝旻韞臉頰上的淚水,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女孩時,漆黑的電影院亮起了強光,像是到了電影謝幕曲終人散的時刻,恍然間,所有的射燈全部打開。
不知所以的成默很是茫然的睜開眼睛,謝旻韞那張流淚的臉龐在刺眼的光線中變得朦朧極了,像是被虛幻的遙遠景物,不過那強到刺眼的光正在快速消失,謝旻韞可憐楚楚的面容又逐漸清晰了起來,如同有風在吹散隔絕在兩人之間的濃霧.......
“不!!不!!!不對.......”成默內心隱約發現了異樣,他透過那虛幻的面容和水晶般的淚水,看到了背后閃爍的大熒幕,他仿佛在快速閃回的畫面中,看到了謝旻韞站在一群敘力亞孩子中間那曠古寧靜的微笑。
成默從未曾如此憤怒過,以至于他有些失控,他騰的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沖著那虛空中那張流著眼淚的悲戚面容大喊:“沙克斯魔神?你不該用這樣招數來騙我.....”
謝旻韞的面孔消失了,流光般的屏幕也消失了,成默的眼前只剩下漫無邊際的黑暗,在這黑暗深處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你怎么能從‘虛空之夢’中清醒過來?”沙克斯魔神的聲音轟隆隆的像是站在云端的雷神,“實在是不可思議!”
成默舉起右手揮動“七罪宗”,試著用手中的劍劈開這無邊的黑暗,可他手中的劍竟只能發出一點微不足道的光芒。他不得不加快光蛇的震顫,加速給“七罪宗”充能。令他奇怪的是這一次不管他將光蛇驅動的多快,都沒有發現體溫在上升的跡象。并且不管他怎么給手中的“七罪宗”灌注能量,“七罪宗”都無動于衷,像是長在手里的一株豆芽,只能發出一點微弱的光。
顯然著違背了“能量守恒定律”。
成默意識到了什么,他抬頭向著原本該是大熒幕的位置望了過去,忽然間竟能看到自己在白色幕布上的黑色影子。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能夠看到妻子哭泣的臉龐了,于是某種無法言喻的悲傷被放到了最大,曾經的自以為是和自私自利讓他犯下了多么嚴重的錯誤。他的心被撕扯成了兩瓣,一半屬于藥劑、強敵帶來的強烈的刺激,一半屬于謝旻韞為自己贖罪至今還未曾愈合的傷痛。
他感覺到自己赤著雙腳走入了滿是熔巖的煉獄,火紅的巖漿如雨點,那嚴酷如烙鐵的情緒正在灼燒他的肌膚,融化他的骨髓。
很疼,很憤怒,但又無可救藥的亢奮!
“也許......也許我生下來就習慣了這樣的無間地獄,孤獨和痛苦才是我賴以生存的養分。”
“你還.......真是糟糕透頂的人。”
在他的身體里,
此時此刻,
有二十三顆太陽在升起。
他咬著牙,從喉間擠出了語調高昂的嘆息:“我的妻子!絕對不會對著我哭泣!她是一個只會把微笑留給我的女人!”
“可‘虛空之夢’是你自己愿望最真實的投射啊!成默......”
“你中文說得這么好,一定看過《西游記》。”成默沒有等沙克斯魔神回答就咬牙切齒的說,“大概我們每個華夏人小時候看《西游記》,都會真喜歡里面聰明、勇敢、實力強大又具有反抗精神的孫悟空了。我小時候也是,對于出生就被禁錮在一個殘破身體里的我來說,沒有什么英雄人物能比孫悟空更能打動我的了。尤其是看到《大鬧天宮》那一回,齊天大圣從丹爐里面跳出來的時候,配上bgm《大圣歌》簡直燃爆了,后來看到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受了五百年失去自由的折磨,我又難過極了。我將自己代入了孫悟空這個角色,我以為他不可能和天庭和解,然而在唐僧到來之后,孫悟空卻輕易的從觀音大士手中接受了西天取經的任務。當時我想也許只是孫悟空的權宜之計,等尋了機會,他一樣可以乘著筋斗云逃走,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沙克斯魔神意味深長的說:“當然可以這樣寫,只是這樣寫,還怎么賺稿費呢?”
成默沒有理會沙克斯魔神的打岔,他繼續說道:“然而故事的劇情卻發展成了孫悟空真心實意的護送什么本事也沒有,只會做爛好人的唐僧去西天取經,并且曾經強無敵的孫悟空很多妖怪都打不過,還要去天庭求救兵。我實在不明白這樣一個孫悟空哪一點代表了對壓迫的反抗以及對自由的抗爭!我只看到了一個曾經本領通天的人,最后變成了他曾經想要反對的人的一份子。這明明是在說一個失敗者的故事,說一個人不管多么厲害,多么強大,都得臣服于現實,都得淪為這個社會的一塊磚,一塊毫無差別隨時隨地就能被替換的磚,只是如果你這塊磚的位置越高,被替換的成本就會越大。所以《西游記》真有反抗精神嗎?沒有,它只是描敘了一個人.......不,應該是一只猴子,從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妄為,我行我素到被徹底抹平棱角,成為平庸社會一份子的故事。”
“華夏四大名著里,我最喜歡就是《西游記》了,它有瑰麗的想象,還有哲學與宗教的深意,當然.....也有你所說的現實意義。”沙克斯魔神低聲說,就像在和成默在探討一個學術問題那么輕松隨和。
成默手中的“七罪宗”如一株奇異的花朵,在黑暗中緩慢生長,只是它的光是如此的弱小,完全沒有辦法和周遭龐然巨大的黑暗匹敵,“可即使我明白這樣一個道理,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沒有辦法接受《西游記》后面故事,也沒有辦法接受就這樣隨意妥協,甘愿成為斗戰勝佛的孫悟空。”
沙克斯魔神低聲嘆息:“我想《西游記》的故事已經足夠深刻了,我們.....我們每一個人何嘗沒有經歷過這樣一個殘忍過程?在我看來,西天取經的從來不是四個人,而是只有一個人,唐僧是我們人類自身最天真純良的一面,因此小說里將唐僧比喻成‘赤子’;而孫悟空是我們人類的向往,是我們的英雄情結,因此小說中比喻為‘心君’或者‘金公’;而豬八戒是我們人類的欲望,是束縛我們的生理枷鎖,在小說中比喻為‘木母’;而沙僧是我們人類自我妥協的惰性,小說里比喻為‘黃婆’.......這些隱喻聯合起來看,‘金公’、‘木母’、‘黃婆’,又是道家煉丹術語,是指人的心、身調和成長的過程,成長的終點,是覺悟,或者說得道、成佛。所以我覺得《西游記》至始至終都是在說一個人的故事,一個人從以為自己有無限可能,到認清自己不過是蕓蕓眾生,然后到最后......不過想求一個立地成佛得以永生.....的故事.....”
成默手中的“光之花”在沙克斯魔神的敘述中變成了逆生長,原本它已經越過了成默的頭頂,此刻卻被沙克斯魔神的悠長的音調壓制的萎靡下去,縮到了成默的嘴唇處,它在無力的閃爍,像是在狂風中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這是一個很宗教很哲學的解讀。”成默低聲說,“但我更喜歡另一個解讀,它不在叫《西游記》而是叫做《大話西游》。在這一版本對《西游記》的解構中,它賦予了孫悟空這個妖怪更多世俗的人性,他不再是那個火眼金睛無所畏懼的齊天大圣,而是一個好色、狡猾、不守規矩、難以馴服的普通人,在沒有戴上緊箍咒之前,他欺騙了白晶晶,同時搞上了牛魔王的妹妹,并繼續保持著與鐵扇公主的親密接觸,他撒謊、濫情、自私、胸無大志,直到遇見了紫霞仙子,于是他為了愛情......戴上了緊箍咒.....”
“聽上去這就是一個浪子回頭的俗套愛情故事。”
“是啊!最初我也是這么覺得,因此一開始我也認為《大話西游》不過算是個寓言,一個躲在古老神話的背殼里,用很戲謔很世俗的手法講了個很感傷俗套的愛情故事,不過這其中精巧之處在于穿越時空的設計......時間的渺茫以及個體的彷徨,這兩者所構筑的問題和它不確定的答案......它有種悲愴的宿命感。”成默低頭停頓了須臾,他盯著手中的“七罪宗”,輕聲說道,“時至今日,我才有了更多的感悟,其實在我結婚的當時,我都沒有懂得‘緊箍咒’究竟是怎么樣的東西,是什么讓孫悟空得付出自由的代價。現在我才明白,從至尊寶到孫悟空是一個男孩成長為男孩的歷程。小時候我們就是肆無忌憚的孫猴子,可以大鬧天宮可以無所畏懼,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當我們不得不去工作,走上社會時,才發現任你有蓋世的才華,有渾身的個性,也逃不過如來佛祖的手掌心。你想反抗又或者你想逃離,這都是可行的選擇,可當你有了你愛的人,有了一個家,你就不得不屈從于現實,戴上束縛生命與自由的緊箍咒,走上取經路,去做一個奇奇怪怪的佛。”
“這和你一開始,你講的一只猴子從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妄為,我行我素到被徹底抹平棱角,成為平庸社會一份子的故事又有什么不同?”
成默揚起了頭,他高聲說道:“當然不同,前者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悲劇,而后者則是人生的真義.......它是在告訴我們,每個人在人生的不同階段,該如何獲得幸福。當我們年幼蹣跚學步的時候,索取能有所得就是幸福,我們渴望和小伙伴一起玩,渴望父愛與母愛,渴望無微不至的關懷。當我們再長大一點,當我們認識到這個滿是物質的社會,我們會渴望獲得金錢,享受金錢帶來的物質快感。我們會渴望異性,享受愛情和身體帶來的精神快感,我們仍然在索取,有些人可能會因為欲望無法得到滿足,而被欲望吞噬,會沉溺于欲望永不清醒。而有些人則從欲望的溝壑中走了出來,也許因為孩子,也許因為愛人,也許是因為什么別的原因,索取變成了一件無聊的事情,這個時候付出才能得到幸福和快樂。帶著孩子去游樂園,和老婆逛街購物,陪父母旅行。人生真正的快樂和幸福只有兩種。一種是得到,一種是付出。得到的快樂是短暫的,是瞬時的刺激,且對于擁有越多的人來說,得到的快樂其實很微小,尤其是單純的只追求物質,那人生就只能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而付出的快樂是長久的。就像是我們自身的興趣愛好,音樂、繪畫、寫作,就像是我們的父母、妻子又或者孩子,無論是我們想要把興趣愛好變成足以自傲的特長,還是讓我們的所愛之人得到幸福,我們都需要持續不斷的付出,金錢、時間、精力等等,這樣的付出是必須持之以恒的,但它所獲得的快樂也是持續不斷的。每一次自身的成長、每一個所愛之人的微笑,都會收獲滿滿的幸福感,這樣的幸福感遠比索取那短暫的快樂來的長久。所以我從我的父親和我的妻子身上學會了一點——人生想要獲得真正的快樂幸福,不止是要索取,還要學會付出。”
“沒想到你還能從《西游記》里體會出這樣一套......這樣一套偉大的人生哲理。”沙克斯魔神躲藏在黑幕背后嘲笑道,“看來愛情真的會讓人變愚蠢!”
“愚蠢嗎?”成默不置可否的笑了下,“你開始問我,何必要如此決絕.......”他雙手高舉起了手中的“七罪宗,“我現在告訴你,為了她的微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他如同吟唱般高聲吶喊,“任何事情!”
“七罪宗”陡然間光芒大盛,這光芒如同根須般朝著四面八方擴散,于是那龐然無際的黑暗便像鏡子般碎裂,金色的光像是找到了某個突破口,絲絲點點的一涌而出。
剛才在眼前滾動的畫面,它們就是成默自己曾經度過的每一個幸福的剎那。
他仿佛以一個拍攝者的視角,正在目睹遙遠時空里一點微不足道的生活片段。母親抱著他走過了長長的林蔭道,光影在樹林間漫游,天色漸晚時他坐在了父親自行車后座,他們沿著長街去向了開福寺,一雙大手推開了厚重的木門,面容慈悲的彌勒佛垂著眼簾注視著他,他閉眼禱告,睜開眼睛時已經坐在了k20上,他正牽著謝旻韞的手在狹窄的過道里狂奔,身側是光滑如鏡的貝加爾湖,車后響起了爆炸聲,火光倒映在湖面如同篝火,他拉開了攔在前面的車廂門,走進了學校的大禮堂,贏得選舉的付遠卓站在禮堂舞臺上正大聲感謝所有同學,還有感謝他,他有些難為情的低下了頭,再次抬頭就看見了自己和沈老師并肩走在菜市場里,臨近元旦,到處都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沈老師牽著他走向了魚販攤子,隔著玻璃柜挑那些在里面歡快游動的魚,魚的眼睛有種莫名其妙的美感,那扁圓的晶體像是寶石,白教官偶爾就會戴這樣鮮艷的寶石耳墜,他從白教官的耳墜上將視線挪開,就看到了滿城的煙火,那天是的他生日,白教官說是謝旻韞送他的生日禮物。他后來問過謝旻韞,謝旻韞說并不是她安排的.......
數不清的記憶片段閃過,他看見了顏亦童站在電梯上親了他一下,像只小鹿般掉頭就跑,他還看見了高月美在強勁的音樂中搖擺起舞......
成默頭疼欲裂,恍若看見了時間本身,這些看似無意義的龐大流逝,被壓縮成了薄薄的一瞬。它們被藏在記憶深處,像是暮色中最溫暖的光。
那光此刻就照耀在他身上。
成默分不清真實還是虛幻,但他看清楚了自己眼前白色的幕布,是沙克斯魔神的背影,他手中的“七罪宗”摩擦著七彩的肥皂泡閃耀著絢爛的花火,雖然還沒有捅破它,但距離那層幕布只剩下一厘米的距離。
然而就在這緊要的關頭,成默發現鏈接著信號放大器的“七罪宗”,能量密度在大幅度降低,他抬頭瞥了眼,頭頂只剩下了最后一枚帕爾修斯導彈。
他咬碎了牙齒,瞬間將光蛇的震動頻率調到了最高,還亡命般的試圖超過自己身體的極限,他感覺自己點燃了燃燒生命的引線,而體內蘊藏著能夠毀滅一切的能量......
鮮血從繃帶里滲了出來,從他的雙手,從他的瞳孔里流了出來,他清楚的察覺到了生命在迅速流失,卻在直面死亡中找到了一種快慰。
他正穿越時間之砂,去向勝利的彼岸。
“死吧!!!!!!!”
成默連人帶劍一同撞入了透明的肥皂泡,直插入沙克斯魔神得后背。
天空中最后一枚帕爾修斯導彈瞬間掙脫了重力場的束縛,向著大地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