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樓梯里彌漫著淡淡的煙味,穿著黑西裝的精英男高舉著雙手做投降狀,他滿頭黑色的汗珠,喘息稍顯急促,但他襯衫的扣子依舊牢牢的扣著,并沒有松開。泛著暗沉油光的臉上,神色也很是平靜。
“你跟著我干什么?”成默居高臨下半舉著PP2000指著精英男沉聲問。
精英男吞咽了一口唾液,平復了一下呼吸,才低聲說道:“剛才你問我為什么被九頭蛇的人關進來,我還沒有告訴你原因。”
“希望你沒有浪費我的時間。”成默冷冷的道。
“實際上我是一名毒品中間商,毒品以及毒品原料從金三角(TAI國、MIAN甸和LAO撾邊境地區的三角地帶)、銀三角(南美G倫比亞、B魯、B利維亞和B西所在的安第斯山和亞馬遜地區)、黑三角(N日利亞、J納、K尼亞、S丹和N非等五國接壤的邊境地帶)和金新月(YI朗、A富汗和B基斯坦的交界處有一片形似新月的狹長地帶)四大產地流向全世界,有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依賴的就是我們這些中間商,我們這些人也被稱為‘海騾’(sea
“我不關心你從事什么工作。”
“OK,OK,那我簡短一點說,海德拉是歐羅巴最大的毒品集散之地,我接了好幾個單子,總共是價值上億歐的貨物,但在黑三角那邊買,我只需要花幾千萬美金,也就是說只要我能把‘黑三角’出產的幾百噸貨運到雅典,一次我就可以賺好幾千萬歐。當然,這其中的風險也不小。只是我已經厭倦了每次的小打小鬧,決定干一票大的,好能夠轉做正行,糟糕的是我失手了。我的船半路遇到了海警,迫于無奈只能把貨沉到海里。后來到了交貨的時間,因為我提前收了這邊的定金,然后我用這筆定金加上自己的一些積蓄去黑三角買了貨,可到了交貨時間我沒有能交出這批貨,所以我被九頭蛇的人給抓了起來.....”
成默皺了皺眉頭,“這和你跟蹤我有什么關系?”
“我們這樣的海騾做的就是刀尖舔血的買賣,游走在危險邊緣賺大把的血錢......”精英男放下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對于我們海騾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分辨清楚哪些人危險,哪些人安全;哪些人可以交易,哪些人不能夠交易。先生,我在監控室就認為想要逃出海德拉必須得跟您走,所以我一直跟在您不遠的地方......”
“抱歉,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現在不會離開海德拉。你自己想辦法吧!”說完成默就收起了槍繼續向著樓上走去。
“先生.....”精英男立刻高舉著雙手跟了上來,信誓旦旦的說,“我對您也有作用,您逃出了海德拉肯定要離開希臘吧?我想對您而言我也是有用的,我的船還停在拉斐那港,距離海德拉只有四十分鐘的路程,只要你能帶我離開海德拉,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帶你離開希臘!”
成默沒有停住腳步,男子的條件確實叫他很是動心,只是他并不能確定對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剛才他從對方的表情中完全沒有能夠觀察出任何有用的東西,成默不知道該如何描敘,他只是憑借一種多年觀察別人的直覺,感覺到自己所看到的,全是對方想讓他看到的。
毫無疑問,對方確實是常年游走在刀尖上的狠人,才會對表情的管理如此到位。
精英男不舍不棄的說道:“嘿!先生,如果您已經有了其他的方式離開希臘,給我一個準信,我現在掉頭就走!”
很顯然對方也精通心理學和談判技巧,敏銳的覺察到了成默心中的猶豫才會冒著生命危險追上來。成默心中斟酌了一下,覺得自己就算答應,很大概率也沒有辦法成功帶著精英男離開海德拉,這對精英男并不公平,答應他有違自己等價交換的原則。
成默并非那種毫無底線的利己主義者,于是開口想要拒絕。就在這時,他聽見了樓道里又有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他停住腳步,轉身對依舊舉著雙手的精英男做了噤聲的手勢,精英男立刻知趣的閉上了嘴巴。
成默將能量灌注在耳蝸,仔細聆聽,便聽到了兩輕一重三個不同類型的腳步聲。從人數上判斷大概率不是九頭蛇的守衛。成默心中正有所疑惑,胖子尤金的大嗓門就在樓道里回蕩起來,“FXXK,你確定老大是往樓上走的?不會是看錯了吧?往上走不是自投羅網?”
“我確定。”
這個低沉的聲音屬于默罕默德·奧維斯,他那口音濃厚的的英文實在太好分辨了。
“我猜也許老大一定有更安全的方式離開海德拉,肯定的,他一定在海德拉藏了個后門。”
這個略微顫抖著的聲音成默沒有那么熟悉,卻也能分辨出是計算機天才德意志人辛克萊爾的聲音。成默有些意外這三個人居然也選擇跟上了他。思考了一下,成默決定將四個人的問題一并解決,他散去能量,對嚴陣以待注視著他的精英男輕聲說:“沒事,不是敵人。”
精英男像是松了口氣,低聲說:“我可以把手放下來嗎?”頓了一下他又說,“剛才在武器室我就拿了把手槍,請相信我,我也是想逃出去,我們的目標一致.......”
成默對精英男的態度還算滿意,加上對方威脅到自己安全的可能性和可行性都比較低,于是成默點了點頭。他走下了樓梯在拐角處等待,須臾之后三個人的腳步聲抵達了二十樓,為了避免誤會,在還沒有看到他們的時候,成默就提前開口說道:“你們三個不該來找我的。”
“老大?你怎么能丟下我們一個人跑?”胖子尤金首先叫了起來。
成默沒有理會尤金,只是站在扶手的拐角處,將一半身子露了出來,將自己置身于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很快成默就看見了胖子尤金那如同相撲選手般的肉山,而黑瘦的大小眼默罕默德·奧維斯謹慎的舉著槍躲在胖子尤金的身后。
胖子尤金將一件九頭蛇守衛的制服罩在了身上,那件制服實在小了點,穿在他身上就像是件小馬甲,連扣子都扣不緊,看上去實在滑稽極了。胖子尤金看見成默手中PP2000那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卻絲毫沒有害怕,熱淚盈眶滿腔熱情的喊道:“老大!”
這聲呼喚實在肉麻透頂,要不是成默就是當事人,知道自己和胖子尤金才認識不到三個小時,肯定會以為胖子尤金在呼喚自己失散多年的至親。
被一座油膩的肉山用如此深情的語氣呼喊,成默不由的心中一陣惡寒,手指微顫,差點情不自禁的扣動扳機,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克制住胸中的沖動,冷聲問道:“你們為什么不離開海德拉?”
胖子尤金正氣凜然的說:“為什么要離開!我們當然要和老大共同進退!”
“你閉嘴。”成默冷冷的說。
胖子尤金嘟了嘟嘴,委屈巴巴的緊閉上了嘴。
成默將槍指向了胖子身后的默罕默德·奧維斯,沉聲問:“你為什么不走?”
又黑又瘦的阿族人默罕默德·奧維斯面無表情的回答道:“跟著你逃出去的機會比較大。”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意外的沒有大舌頭,有種冰冷的叫人無法反駁的直接。
抓著扶手的辛克萊爾探了下頭,向成默揮了下手,強笑了一聲說:“老大,是不是該問我了?我對你的那玩意實在是太好奇了.......”
胖子尤金一巴掌拍在辛克萊爾的后腦勺上,“笨蛋!你在說什么呢?你對老大的那玩意感興趣?你的意思是你饞老大的身子嗎?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黑客!”
猝不及防的辛克萊爾叫了聲“ouch”,摸著腦袋扭過頭,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胖子尤金,辯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胖子尤金伸出胳膊右手一把夾住辛克萊爾的脖子,像夾著一只瘦弱的小雞仔,曖昧的笑著說:“我懂,我懂,你就是個基佬,看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
“不......”辛克萊爾被胖子尤金擠的漲紅了臉,出氣都出不了,更不要提說話了,只能揮舞著小手掙扎,卻怎么也逃不過胖子尤金的束縛。
成默知道胖子尤金是不想辛克萊爾說出來感興趣的是“七罪宗”,讓他覺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因而生出警惕甚至反感。
胖子尤金這樣夸張的表現,也有很強的刻意成分。成默知道胖子尤金知道自己能猜出來辛克萊爾想說什么,于是聰明的利用一種喜劇形式的表演來消弭成默的戒心。
雖說成默明知道胖子尤金的用意,卻并不反感這個胖子。也許這是他能成為一個優秀老千的天賦。能在海德拉騙到借款,還差點就贏錢走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要放在平時,成默也很有興趣和胖子尤金認識一下,不過眼下并不是合適的時間點。
“如果你們真是為了逃出去才跟上我,我勸你們現在立刻回頭往下走。”說著成默轉頭看了身旁不在其他視野中的精英男一眼,“你也是一樣。”
“還有人?”胖子尤金驚訝的問。
“是的!還有我一個!”精英男走出了拐角,面帶著微笑站了出來。
“是你!”胖子尤金松開夾著辛克萊爾的手,胖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幽怨,“老大,您怎么能連他都愿意帶,卻不愿意帶我們?”
精英男聳了聳肩膀,苦笑道:“老大......并沒有答應帶我。”
解脫了的辛克萊爾忘記了要跟成默說的話,一邊喘息一邊對胖子尤金拳打腳踢,“FXXK,你這個死胖子干嘛夾我?”
辛克萊爾的花拳繡腿對于皮粗肉糙胖子尤金來說就像是刮痧,成默看著辛克萊爾惱火的表情,覺得辛克萊爾看上去聰明實際上是真單純,而胖子尤金正好相反,看上去是個鐵憨憨,實際卻非常精明。
不過成默無意揣測胖子尤金的動機,搖了搖頭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往上走,不是為了逃命,而是為了救人,我要救的人在九十一樓,你們要和我一起走,逃生的幾率遠比現在就和其他人一起往下走要小很多......”
胖子尤金的眼神只是閃爍了一下,立刻就將胸脯拍的山響,一臉堅決的說道:“既然老大要救人,我這個做小弟的也義不容辭!!”
精英男則驚訝的看著成默問:“你是要去九十一樓救人?”
成默點頭,“是的,就是為了救人,我沒有什么后門或者秘密通道,等下逃跑只能依賴運氣。”
“沒有后門?不可能!那老大你在十五樓縱火不是自斷后路嗎?”辛克萊爾不可置信的說。
成默淡淡的說道:“我開始說過我的推測,況且我也別無選擇,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要不然我連去到九十一樓的都不可能。”
“真沒有?”辛克萊爾還是不信。
“沒必要騙你們。”頓了一下,成默說,“你們現在耽誤的可是你們自己的時間,不要等十五樓和十四樓徹底燒起來了,你們就算想走也不見得有機會了。”
辛克萊爾抓著扶手朝樓梯下面望,已經有淺淡的煙霧在走道里開始彌漫,他有些慌急的望向了胖子尤金和默罕默德·奧維斯,“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我當然是義無反顧的跟著老大。”胖子尤金大大咧咧的說。
默罕默德·奧維斯則從胖子尤金的背后走了出來,他拍了拍手中的PP2000,一字一句的說:“我對你很有用。”
成默垂下眼簾逼視著默罕默德·奧維斯,站在下面的阿族男子淡然的與成默對視。
“我戰斗力雖然不強,但你們要是想要離開希臘,我肯定是不可或缺的一環。”精英男也低聲說。
“那我呢?我怎么辦?我只會玩計算機啊!”辛克萊爾很是絕望。
“放心吧!老大不會扔下我們的!”胖子尤金攬住辛克萊爾的肩膀笑著說。
成默沒有出聲,對他而言這是一件好事,反而有利于他的安全,于是他冷聲說:“情況我都已經告訴你們了,要怎么做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但我不會為你們的安全承擔任何責任......”
“殿下,九頭蛇總部好像出了點問題。”克洛特·蓋昂走進了總統套房,急切的對著正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全神貫注看書的拿破侖七世說。
拿破侖七世沒有受到克洛特·蓋昂語氣的影響,不緊不慢的從黑色的大理石茶幾上拿起一枚純金的金蜜蜂書簽,放在了標題為Chapter
Feared(第十七章:關于殘忍與仁慈,以及受人愛戴和被人畏懼哪一個更有利)這一頁,他將書合上端正的擺在茶幾上之后,才抬眼從容不迫的問:“什么事?”
“海德拉大廈第十三、十四和十五層起了火,火勢還不小......”克洛特·蓋昂受到了拿破侖七世的情緒感染,放低了聲音平心靜氣的說。
拿破侖七世沖著站在門口的莫里斯撇了下頭,穿著燕尾服梳著大背頭的莫里斯就走到了墻邊按下電動窗簾的開關,隨著淡藍色窗簾向著兩側的移動,270度的雅典城景緩緩出現。
身處喬治國王酒店的總統套房,無需起身坐在沙發上就能透過全景落地窗欣賞千年古城的夜晚。
午夜的雅典如同螢火蟲之海,浪漫的非同一般。
拿破侖七世稍稍轉身,看向了海德拉的方向,在深藍的天幕之下,那座看上去一絲燈光也沒有的摩天大樓底下正冒著滾滾濃煙,仔細瞧,還能看到在風中飄飛的火星。
“我們要不要派遣‘鳶尾花之劍’趁機介入?”克洛特·蓋昂低聲問。
拿破侖七世細致的觀察了一會,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克洛特·蓋昂,淡淡的說道:“還不是時候,克洛特。”
“那我們再等等?”
克洛特·蓋昂用模棱兩可的反問來揣測拿破侖七世的意思,對此拿破侖七世不置可否,他指了指剛才被他放在茶幾上的那本書說道:“我剛才重新看《君主論》又有了些新的收獲。”
克洛特·蓋昂垂下眼簾瞄向了茶幾上那本被列為和《圣經》、《資本論》相提并論的影響人類歷史的十部著作之一的《君主論》,這本由尼可羅·馬基亞維利寫下的鴻篇巨著是每個政治人物必讀的經典書目,克洛特·蓋昂自然也看過。
不過茶幾上這本顯然年代已經非常久遠,印著奧古斯都畫像的封面已經泛黃,克洛特·蓋昂定睛一看封面的右下角還有拿破侖·波拿巴的署名,回憶起偉大的皇帝陛下,他情不自禁的說道:“我記得史料上說皇帝陛下把這本書當做枕邊書,沒事就會拿出來翻一翻,沒想到殿下也繼承了這樣的習慣。”
拿破侖七世笑了笑說道:“我也不是經常看,只是曾經讀過先祖的筆記,記得他說處在不同的位置,看這本書就會有不同的觀感,所以我特意把它翻了出來,重新讀了一下。發現確實如此,以前我看《君主論》覺得這不過是本名言警句的合集,并且有些話也說的太過危言聳聽,比如‘對人民應當加以愛撫,要不然就應當把他們消滅掉’,后面我讀了更多的書,看了更多的歷史,發現這句話也有它存在的基礎,雖然它聽起來令人膽戰心驚,不寒而栗。”
“《君主論》里面有些話確實叫人難以接受。”
拿破侖七世沒有就這個觀點繼續延展開討論,他從棕紅色的真皮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落地窗的邊緣,眺望著遠處冒著火光的九頭蛇總部海德拉大廈,低聲說道:“這里面還有一句,我印象特別深刻,‘人們忘記父親之死比忘記遺產的喪失還來得快些’.......”
說到這里拿破侖七世突然停頓了下來,接著他斷開了話題,陡然轉折到了另一個方向,“尼可羅·馬基亞維利認為人天生是邪惡的,所以整本書都貫徹了他精彩而刻薄的‘性惡論’觀點,他認為君主必須要比所有人都兇殘邪惡,統治地位才能有所保障。我的先祖也在書上寫下過批語,不過有趣的是我先祖寫下的卻是塔列朗公爵的人生信條——‘與人為善便是惡,作惡多端才是善’........”拿破侖七世轉頭看向了克洛特·蓋昂,“你猜我的先祖是如何看待塔列朗公爵的?”
克洛特·蓋昂還在猜測這突然的轉折是不是因為拿破侖七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面對拿破侖七世更莫名的問題便愣住了,想起夏爾·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爾這個法蘭西最出名的背叛者,他最先是背叛了路易十六轉向共和國,接著背叛了共和國轉向督政府,隨后在督政府垮臺之際又轉向了執政的拿破侖一世,然后再背叛了拿破侖轉向復辟的波旁,最后背叛了波旁又轉向路易·菲力浦。
可以說他的一生就是背叛的一生,是法蘭西人盡皆知五姓家奴,法蘭西歷史學家評價他整個人生“都在出賣那些收買了他的人”。。但他卻是這一段波瀾壯闊的法蘭西歷史上唯一能夠壽終正寢的政治家,就連偉大如拿破侖一世都難免被人毒死在圣赫勒拿島上,然而塔列朗卻在每一個歷史節點都站對了隊伍。
也難怪吹捧他的人認為他是能夠預見未來的奇才和智者。
想到塔列朗公爵也曾經是拿破侖一世最為親密的戰友,還共同策劃了“霧月政變”,卻最終背叛了拿破侖一世,參與了波旁復辟。克洛特·蓋昂難免不把塔列朗公爵和背叛前任神將的自己聯想在一起。他下意識的認為這是拿破侖七世對他和一些資本家新貴族來往過密的敲打,這叫克洛特·蓋昂汗如雨下。
他連忙說道:“屬下這種小人物哪里能懂偉人的心思,只能說說自己的看法,我不太喜歡塔列朗公爵的為人處世,但覺得單純的從機關算盡和陰謀詭計的角度去評論塔列朗公爵有些不太公允,想想看他晉升大品教士的那一年在教堂門口大聲喊‘你們讓我當教士一定會后悔的’,能堂而皇之說出這樣話的人,肯定不是一個陰謀家。喜歡他的歷史學家都會吹他無與倫比的預見性,這種能力我相信塔列朗公爵擁有,但他絕對不是什么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載的先知。他不過是個聰明人,一個發自內心的體會到自己的人格不完整,心靈的破碎的聰明人,這一點和我經歷類似,所以我知道把塔列朗公爵當成‘馬基雅維利主義’的楷模我覺得是非常可笑的。”(馬基雅維利主義:即個體利用他人達成個人目標的一種行為傾向。馬基雅維利是《君主論》作者)
克洛特·蓋昂隱晦的表明自己不是背叛者,只是缺乏安全感,拿破侖七世只是會心一笑,他淡淡的說道:“讓你站在皇帝陛下的角度去解讀塔列朗公爵確實有些為難,實際上先祖對于塔列朗公爵的背叛從未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會在‘百日統治’時又派人找塔列朗公爵,要塔列朗公爵再轉過來為他效力。即便是最后的時光,先祖回憶起塔列朗公爵,也只是說‘他背叛了自己宣誓效忠的王朝、帝國、共和國,但從未背叛法蘭西民族’......”(百日統治,又稱為‘百日王朝’,是指拿破侖一世在被流放后重返法國,試圖重建法蘭西第一帝國的一連串事件)
克洛特·蓋昂沉默了須臾,感嘆道:“皇帝陛下的胸懷常人豈能揣度?”
拿破侖七世點了點頭,“這也是我需要學習的地方。”
克洛特·蓋昂連忙說道:“殿下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人之一了!”
拿破侖七世心想得把這個之一去掉,嘴上卻苦笑道:“偉大?還差的遠啊!剛才說到我現在重新看《君主論》收獲良多,好比這里講繼承得位的君主,依賴于舊的觀念和力量,因此往往缺乏革新和進步的能力。這句話,如果不能真正認識到巴列維改革、查希爾改革、路易十六改革和尼古拉二世改革的悲劇,就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全部內涵。曾經我不是那么理解,覺得只要權力足夠大,就能推動改革,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幼稚了.....”拿破侖七世緊鎖住眉頭,嘆息道,“即便我已經成為了神將,掌握了莫大的權力,可想要推動歐羅巴的改革還是步履維艱,自由主義對歐羅巴人的思想禁錮實在太深了。”
克洛特·蓋昂知道自由主義分很多種,而目前主流的是neoliberalism和new
liberalism,兩者經常搞混。
neoliberalism的叫做新古典自由主義。不是新保守主義,不是新自由主義,它的主要內涵是反對國家干預,支持資本的自由發展,支持全球自由貿易。而新自由主義是new
liberalism,它出現在新古典自由主義之前。新自由主義的主要內涵是,重視人的自由發展的權利,利用公權力制衡資本力量,加強政府監管和調控,提高福利。新自由主義是二戰以后興起的,是資本主義世界在對二戰起因的反思之后以及蘇聯的威脅之下做出的改變。它在政治上以歐洲福利國家作為代表。然而恰恰是1970年代,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下的經濟停滯,導致了新古典自由主義的崛起。新古典自由主義,政治上以里根和撒切爾的經濟政治改革為代表,新古典自由主義倡導的全球化導致了底端產業的轉移,讓很多發展中國家得以崛起。現在的逆全球化,就是對新古典自由主義的反思。
拿破侖七世并沒有明確指出是那種自由主義,克洛特·蓋昂知道拿破侖七世并不是口誤,而是因為這兩者目前主流的自由主義都對西方世界的衰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新古典主義為西方世界塑造了強大的敵人H國,而新自由主義則讓西方世界陷入了不可彌合的分裂。
拿破侖七世說出了一般人根本不敢說出的話,顛覆了西方世界的意識形態,讓克洛特·蓋昂有些心驚膽顫,他認可拿破侖七世的話,卻在內心覺得拿破侖七世想要改變這一切,是在挑戰不可能,于是他假意附和道:“是啊!自由反而消滅了自由,這實在有些可笑。”
“克洛特,當年我說服你就是說時代需要改革,當時你還是‘鳶尾花之劍’的隊長,前任的神將閣下建立了鳶尾花之劍這樣強大的隊伍也不過是個擺設,你對此憤憤不平,說鳶尾花之劍只是大人物們炫耀的工具,他們從未打算讓這股力量能夠使用,只是巧立名目的把納稅人的錢往自己口袋里裝,對此菲利普神將選擇視而不見。這是你選擇追隨我的理由。”
“是的,殿下。”克洛特·蓋昂垂下了頭。
“那現在你認為你是在為我工作還是在為了法蘭西奮斗?”
克洛特·蓋昂吞咽了一口唾液,弓著身子低聲說:“這兩者并不違背。”
“克洛特,你就是太過聰明了。我寧愿你大聲的告訴我你是在為法蘭西奮斗,這樣我反而會開心一點,我希望你知道也許我的心胸比不上先祖,但我絕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即便如此,我還是堅持認為兩者不會沖突,因為我相信殿下的初心。”
拿破侖七世凝視著遠處的海德拉大廈,此時原本只是在大廈底部肆虐的火焰已經高高騰起,整個海德拉大廈的底部都燃了起來,像是幽暗原野中指引方向的炬火,他低聲說道:“即便我做過的事情會讓很多人失去生命,即便將來我可能被千夫所指,你還是會如此堅持嗎?”
克洛特·蓋昂稍稍抬頭望了下海德拉的方向,火炬之下是一片漆黑的貧民窟,那里生活著大約三十萬人,不過那里在十點之后就停止了供電,因此那一片區域在燈火森林之中像是下陷的漆黑澡澤。忽然之間克洛特·蓋昂看到澡澤之中有隱約的火光,他心中一顫,終于猜到了拿破侖七世的想法,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拿破侖七世說“還不是時候”。
一棟海德拉大廈不足以讓雅典方面沒有選擇,也不足以徹底瓦解九頭蛇,只有整個貧民窟陷入火海,死掉足夠多的人,才能讓雅典方面屈服,才能摧毀九頭蛇的根基。
也方便歐羅巴聯盟借助這場巨大的災難徹底的控制雅典方面。
可沒有任何消防設備又房屋擁擠的貧民窟一旦起火,會燒死多少無辜的平民?
克洛特·蓋昂不知該如何回答,一顆汗水從他的下巴低落,墜在了猩紅的地毯上。
拿破侖七世回頭看向了沉默不語的克洛特·蓋昂,低聲道:“改革是條絕路,失敗只有死,死后還會被罵,你會如何選擇?”
默罕默德·奧維斯持槍在前,成默落在最后面沿著安全梯向上,借助著成默超強的聽力,這支五個人的隊伍規避了九頭蛇守衛們的搜索,有驚無險的到達了第一階段的目標——六十樓。
到了安全門的門口成默卻沒有選擇切斷報警裝置打開了安全門,他來過這一層吃飯,知道這一整層都是阿拉伯風格餐廳,在安全門的門口就是電梯廳,電梯廳有四處攝像頭。略作思考,成默叫來了胖子尤金,讓他站在樓梯的中間段,而自己則站在他的肩膀上破開了位于樓梯中央位置的墻壁。
成默沒有像在監獄里一次破開一整塊磚墻,而是分成了九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弄出了可供一個人進入的大洞。
站在成默腳下的胖子尤金哼哼唧唧的說道:“老大,我就說過,我有用吧!你看看要不是有我在,誰能供你踩這么久?”
“謝謝你。”成默冷冷的說。
“光謝有什么用,來點獎勵啊!”胖子尤金恬不知恥的說。
成默覺得搭理胖子尤金是件錯誤的事情,于是閉口不言,他雙手撐著地板爬進了六十層的阿拉伯餐廳,趴在地板上,借著微光小心翼翼的觀察了須臾,發現這是一個頗大的包廂,沒有監控器的存在,才回頭對走廊里的眾人說道:“你們都踩著尤金上來......”
背靠墻壁的胖子尤金有些懵,“FXXK....他們都踩著我上去,那我怎么辦?”
成默沒有調戲胖子尤金的想法,淡淡的說道:“我們都上來了再把你拉上來!”
“我可是有一百二十公斤,你們能不能行?”
“才一百二十公斤,我們有四個人,肯定沒問題。”精英男雷克茨卡安慰道。
“才一百二十公斤?雷克茨卡你說的話,絕對不能信!”胖子尤金嘴上擔心,卻已經把雙手握在了肚皮處,方便其他人借力。
默罕默德·奧維斯舉著槍在樓梯轉角處警戒,辛克萊爾第一個上去,他踩在胖子尤金的手上,抓住了地板,成默一拉,就進入了六十層,接著是雷克茨卡和默罕默德·奧維斯。
最后輪到了胖子尤金,過程比想象中要艱難,成默不得不擴大了洞口,讓四個人能同時發力才勉強把胖子尤金給弄上來。完事之后,除了成默,其余四個人都差點虛脫。
“尤金,你這個騙子,你絕對不止一百二十公斤,至少一百五十公斤!”倒在地上的雷克茨卡一邊喘息一邊低聲叫罵。
“我最后一次稱體重絕對是一百二十公斤,不是的話讓我下地獄!”胖子尤金爬到了沙發上躺下,信誓旦旦的回答。
“那里最后一次稱體重是什么時候?三年前還是五年前?”雷克茨卡嘲諷道。
“十九歲那年。”
“你現在多大了?”辛克萊爾問。
“三十二了,我想今年過生日要不要稱個體重慶祝一下!”胖子尤金得意洋洋的說。
雷克茨卡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要還不減肥,就還是等進棺材的時候才稱重吧!”
“放心吧!我絕對會死在你后面,幫你照顧好你的妻子和孩子的!”胖子尤金毫不示弱的回應。
“不好意思,我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雷克茨卡說。
“wowo!沒看出來你和我一樣還是單身,我還以為像您這樣的精英一定是住著大房子,有個漂亮的金發妞老婆,還有兩三個孩子.....”辛克萊爾說。
雷克茨卡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想多談,轉頭望向了成默,“沒想到海德拉的防御這么松懈,我還以為會經過一番血戰才能到九十一樓呢!”
成默沒有說話,胖子尤金為了不讓氣氛冷場,開口道:“誰知道呢!也許是為了救火,九頭蛇的人根本無暇顧及我們吧!”胖子尤金說。
此時成默已經走到了窗戶邊,他正撥開窗簾,站在落地窗邊朝下面看,黑色的煙霧幾乎遮蔽了全部的視野,看情形火勢并沒有被遏制,反而愈發嚴重了,成默心中奇怪,他覺得九頭蛇應對突發狀況的能力不至于如此之差。他將能量集中在瞳孔上,凝目向著海德拉的下方望去,豁然發現起火的不只是九頭蛇的總部海德拉大廈,海德拉腳下不遠處的貧民窟竟然也有不少地方起了火,眼下呈現出一派星火燎原之勢。
這一派景象很是奇異,雅典流光溢彩的燈火為遠景,其中還屹立著雅典衛城,那廢墟神廟巍峨的站在緩緩起伏的山脈之上,朝后望去是平靜而絕妙的深藍的天空。
與這宏偉又美麗如詩歌般景色對應的是海德拉的殘酷,狹窄的小巷里有無數人在逃竄,他們像是成群結隊的角馬,在危險處處的草原上拼命遷徙,喧囂的呼號聽不見卻看的見。踩踏時有發生,有人在沖刺,有人在倒下。
即使是站在高處能夠置身事外觀看,一向“冷血”的成默看到這些倉皇的姿影,都覺得有些憂郁。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謝旻韞的緣故。
此刻,一切如他所愿,對方確實趁機對海德拉下手了,而且下手的方式及其無情和血腥。他能夠生存下來的幾率極大的提高了,可他卻并不覺得欣慰。
成默閉了下眼睛,將那一點仁慈拋諸腦后。心想開始的判斷也許有誤,這樣決絕的手段星門不一定用的出來,倒是更像是拿破侖七世的謀劃,他放下窗簾低聲說道:“沒有那么簡單,有人在對海德拉動手,現在九頭蛇的守衛又要防范對手,又要救火,防御松懈是正常的事情。更何況我問過喬爾,他告訴我海德拉大廈七十層以上和七十層以下不是一個世界,七十層以上的守衛要厲害很多。”
“是嗎?那海德拉七十層以上是做什么的?你去九十一樓又是救什么人?”雷克茨卡好奇的問。
成默放下窗簾淡淡的說道:“七十層以上是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我救的是我的朋友。”雷克茨卡從地板站了起來,他也走到了窗戶邊,撥開窗簾朝外面望去,“我的天,這么大的煙!不會整棟大樓都會燒起來吧?”
剛才還奄奄一息的胖子尤金連忙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咚、咚、咚”的走到了窗戶邊,也探頭朝外望,“不是吧?那等下我們怎么逃出去?”
聽到胖子尤金的驚呼,連辛克萊爾也跑了過來,向下張望。成默卻離開了窗邊,他走到了包廂的一側,用七罪宗開了一個洞,“我在那邊休息一下,你們不要過來。”
胖子尤金回頭焦急的說道:“老大,都這個時候了還休息什么!還不趕緊行動,我們真逃不出去了!”
“還不是時候。”停頓了一下成默又道,“要走你們可以先走,我等四十五分鐘才會走。”說完成默就矮身鉆過了洞口,進入了另一間包廂,他得抓緊時間利用瑜伽來回復能量,應付即將到來的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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