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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那些不能被忘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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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世子就是童顏。

  他是棋道大家,極擅謀略推演。

  趙臘月與柳十歲能夠越境殺死洛淮南,便是出自他的手筆。

  他這輩子在這方面只真正輸過一次,就是當年在梅會棋戰里輸給了井九。

  所以他的眼里沒有天下,沒有其余二十三名問道者,只有井九。這句話也被他記在了那本書里,當然書里還有很多內容,比如這個世界的真相,比如他來這里的目的——幫助師妹成為最后的問鼎者,拿到長生仙箓。

  書房被推開,有人帶著風雪走了進來。

  沒有敲門的暗號,沒有請示,他知道進來的人是自己的父親靖王。

  “秦國小公主被找到了,她在北海郡,這時候應該已經被北海太守迎進了府里,依你看來北海何時會反?”

  靖王明顯很信任這個剛滿十歲的兒子,連這樣的機要大事也要詢問他的意見。

  童顏靜思片刻,說道:“北海太守只怕會把公主交給秦皇,求些好處。”

  靖王有些意外他的判斷。

  “北海民風強悍,軍力極強,太守公子更是被稱為少年武神,現在小公主在手,難道他們就毫不動心?”

  童顏知道那位少年武神的身份,事實上這兩年里,他與北海郡私下經常有信件來往。

  “北海太守性情有些懦弱,而且天寒地凍,糧草不濟,很難下決心。”

  他想了想說道:“想辦法齊國支援他們,另外請父王派出間諜在咸陽城里放些風聲,或者能有些效果。”

  靖王大喜說道:“吾兒此計甚妙。”

  童顏心想這哪里談得上什么計謀,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問道:“父王對趙國如何看?”

  靖王輕蔑說道:“那個昏君怎么看都死不了,趙國還有的苦要熬,等他死的時候,趙國只怕也就要廢了。”

  短短數年時間里,五國便死了兩個皇帝,迎來了兩位新君。

  秦國新帝已經有了暴虐殘忍之名,楚國新君除了白癡也有了昏君的新稱號。

  但要說到真正的昏君,還得說是趙國那位生著一雙魚泡眼的皇帝。

  如果要把這名昏君做過的惡事、丑事、荒唐事全部寫下來,都城洛陽的紙會貴到不像樣的程度。

  自古以來,權閹都會與昏君相伴而生。

  趙國最受皇帝寵信的大太監姓洪,談不上權勢滔天,但也是人人畏懼。

  某天傍晚,暮色正濃,洪老太監沒有出宮,躺在院子里的椅上養神。

  一個十來歲的小太監跪在他的身邊,手里拿著蒲扇,小心翼翼地為他扇風,同時悄無聲息地驅趕著蚊蠅。

  不知道扇了多長時間,洪老太監始終沒有睜眼,小太監的手臂變得沉重,卻不敢停下動作,也沒辦法換手。

  前天他在這里扇了一夜的扇子,右臂已經紅腫,完全沒有力氣。

  最后一抹暮色消失,洪老太監終于睜開了眼睛。

  小太監有些高興,心想今夜終于不用再扇整夜,又有些失落,心想公公莫不是覺得自己扇的不夠好?

  洪老太監看著他,渾濁的眼神里出現一抹趣味,說道:“你進宮幾年了?”

  小太監堆著笑臉說道:“問爺爺的話,快五年了。”

  洪老太監說道:“最開始的時候你被打了一年,然后你用了一年的時間不再挨打,又用了兩年時間才讓我看見,那為了拿起這把扇子你又付出了什么?”

  就在老太監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小太監已經開始磕頭,額頭與地板相遇,碰碰作響。

  聽到最后的問題,小太監低著頭說道:“我把前四年攢的銀子全部送了出去,還…拿刀捅了一個人。”

  “小小年紀居然懂得將把柄送上來的道理,你真的很聰明,而且為了上進不擇手段,也很投我的脾氣。”

  洪老太監瞇著眼睛說道:“甚至就連資質也不錯,但是我憑什么要教你呢?”

  何霑回頭看了眼小院,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任何怨恨的情緒,只有感激與敬畏。

  這當然是偽裝出來的,不過洪老太監雖然拒絕了他的請求,他也確實得了些好處。

  皇宮里那么多太監,有幾個人有資格給洪公公扇扇趕蚊?想來今后這段時間,他的日子應該會比較好過,甚至有可能平妃都會看在洪老公公的面上賞他些好東西。但想著洪老太監最后的那句話,他的心情還是有些郁悶。

  是啊,憑什么呢?

  他也想對著天上的那輪太陽大喊一聲:憑什么呢?

  憑什么自己要經歷如此凄慘的日子,如此奴顏媚骨的活著?

  洪老太監是趙國皇宮里的最強者,但如果放在朝天大陸,不過是個金丹中期罷了。可他卻必須對著洪老太監卑躬屈膝,蓄意討好。因為被閹之后,他沒有辦法重新修行自己的功法,只能在這個世間尋找合適的功法。

  可是洪老太監說的也對,憑什么呢?

  前方有分岔,一條路是通往平妃宮里,另一條路通往御花園。

  御花園這些年有些荒涼,據說是皇帝在那里淹死的宮女太多,鬧鬼鬧的厲害。

  就連待選的秀女也不會去那里碰運氣,更何況是篤信鬼神來世的太監們。

  何霑向著御花園里走去,想去散散心。

  夜色漸上,遠處宮殿里的燈光極亮,御花園里野草生得極長,看著就像森森鬼影。

  何霑自然不會害怕,很熟悉地走到御花園深處,準備爬上假山去躺會。

  忽然他發現今天晚上御花園里還有別人。

  湖邊有一棵小栗樹。

  栗樹下站著一個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穿著件淡黃色的衣衫,神情有些郁郁。

  何霑知道他是趙國太子,比自己要大幾歲,不是問道者。

  接下來的幾個夜晚,何霑都在御花園里看到了趙國太子。

  他不理解的是,太子明明不是問道者,為何會像問道者一樣,手撫樹枝看著遠方若有所思。

  你父皇是個昏君,這確實很丟臉,但難道你比我這個小太監的日子還要難捱?

  某夜看著那棵小栗樹下的身影,還有湖邊地形,何霑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提前來到御花園,確認湖畔無人,走到樹下,取出那把從不離身的小刀,慢慢開始切割那根樹枝。

  他很小心地注意不要把那根樹枝切斷,然后用泥土把裂口封好,再把木屑等痕跡都打掃干凈。

  然后他便開始等待著太子因為樹枝斷裂摔進湖里。

  但不知道是他割的不夠深,還是太子的手太過嬌弱無力,這件在何霑看來可能會改變歷史的事件始終發生。

  夏去秋來,何霑已經放棄了努力,甚至忘記了這件事情。

  某天午后,他蹲在湖畔想犒勞一下自己,忽然聽著上方傳來喀喇一聲響。

  太子從坡上摔了下來,滾到了湖邊。

  然后他看到一個小太監滿嘴是油,正一臉驚愕地看著自己。

  太子微怒,心想如果不是聞著煙氣、看著火光嚇了一跳,自己怎么會把樹枝扳斷,摔了下來,弄到這般狼狽。他正準備教訓這個小太監幾句,那個小太監卻忽然撲上了來,捂住他的嘴巴,不停地噓著,眼里滿是求情的意思。

  太子看著小太監可憐的模樣,有些心軟。

  小太監慢慢松開手,討好說道:“不要喊,不要喊,我把魚分給你吃就是。”

  太子看著他手里樹枝穿著的烤魚,微怔問道:“這是哪里的魚?”

  小太監理所當然說道:“魚當然是湖里的,難道還能是樹上的?”

  太子更加生氣,心想這是哪個宮的小太監,竟是如此嘴尖舌利。

  小太監撕下一條魚肉,遞到他的身前,說道:“我也不是為了堵你的嘴才給你吃,看你瘦成這樣,臉白成這樣,嘖嘖,真慘…你是哪個宮里的?瞧這腮幫子都瘦的陷進去了,嘴都尖了。”

  太子怔了怔,下意識里接過魚送進嘴里,然后愣住了,說道:“真香。”

  第二天何霑再次進入洪老太監的院子。

  夏天已經過去,不需要扇扇子,想搶到這種好差使,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臉上的紅腫只是一點小代價,真正管用的還是昨夜太子送給他的那個玉佩。

  只要太子在,玉佩便常有,他并不心疼。

  他把院子里打掃的干干凈凈,然后走進里屋,跪在了洪老太監的身前。

  洪老太監發現是這個小孩兒,有些意外,問道:“想好答案了?”

  那個問題就是那三個字:憑什么。

  何霑說道:“昨天夜里,我與太子殿下一起吃了條烤魚。”

  洪老太監渾濁的眼神里出現一抹亮光,大笑說道:“不錯!不錯!”

  有青鳥殷勤探看,回音谷外的人們自然不會錯過幻境里那些精彩的故事。

  看到那位洪老太監終于開始傳授何霑功法,想著他前面十來年的悲慘生涯,人們不禁生出很多感慨,沉默不語。

  某棵樹下忽然響起清脆的掌聲。

  鼓掌的是瑟瑟,嘴里還含著一片魚干,看著就像是西海畔那些可愛的小海獸。

  “坐的有些累,我要去別的地方逛逛,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去?”

  她對水月庵少女說道。

  水月庵少女有些吃驚,說道:“后面的你不看了?”

  瑟瑟說道:“中間這段有什么好看的,等那些家伙們再大些,那才精彩。”

  在真實的世界里一夜長大是個形容詞,但在問道大會里卻是真會發生的事情。

  五天后,瑟瑟與水月庵少女帶著滿身花香從寒食谷里回來,幻境里的那些問道者已經到了十五歲。

  無論在哪個世界,十五歲都可以說是勉強成人。

  長大之后會遇到很多苦惱,也會開始迎接生死。

  通過這些年的努力,童顏已經查出十余名問道者的下落。他沒有立刻著手做什么,只是在暗中注視著他們的成長軌跡,只有到某些關鍵點,才會給予幫助,或者給予打擊,甚至直接殺死。

  但在這個春天發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他還沒有出手,便有幾名問道者離奇死去。

  從下屬事后的調查來看,殺人者不屬于任何勢力,每次都是獨自出手。

  二十六名問道者都是年輕一代的修行強者,同時進入幻境,同時開始修行,按道理來說,境界水平應該相差不遠,那人卻能殺的如此干凈利落,境界實力明顯遠在那些死者之上。

  是誰居然能修行的如此之快?童顏從暗格里拿出那本書,手指在那些名字上緩緩移動。要說修行天賦和進入幻境之前的境界實力,自然是井九最強,但他很難離開皇宮,就算能想必他也懶得做這些事。那么究竟是誰呢?

  童顏揉著眉心,發現自己對這些名字的印象正在變淡,就像紙上的那些墨字一樣。

  這些年里,他不時便會拿出這本書重溫,但記憶仍然在遠去,已經遠的像是很久之前、甚至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時間確實是最可怕、最無情、最無法抵擋的神器。

  他不知道其余的問道者如何保留自己的記憶,還是說很多人已經迷失在了這片紅塵里?

  姜瑞離開自家的小院,準備去買一輛馬車。

  這些年他過的不怎么好,但做為一名修行者,買輛車的錢還是能拿出來的。

  當年設計殺死何霑全家的事情,他沒有忘記,進入幻境前的事情卻已經忘了很多。

  好在他沒有忘記問道大會,沒有忘記那些問道者。

  他知道自己要不停地向上攀爬,直至來到權勢的最頂峰,然后去見神使問鼎何處。

  再遠大的目標也要從小事做起。

  幾年前,他先做了一件小事。

  他把自己嗜酒濫賭的父親推進了河里,還往河里扔了很多塊石頭。

  然后他用偷搶來的錢給自己的母親買了十幾畝地,請了幾個老實能干的長工,給妹妹說好了一家不錯的親事。接著他去了縣城求學,讀書寫詩,謀得名聲,結識縣尊,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但這樣經營實在太慢,而且他總覺得隱隱有道力量正在阻礙著自己的進步。

  他自然不知道這道力量來自遙遠的滄州,還以為是縣城太小的緣故。

  那個靖王世子肯定有問題,那個白癡小皇帝也有問題,那個北海郡的少年武神肯定也有問題。

  那些人已經身居高位,自己還在討好縣太爺,這怎么可以?

  走在街上想著這些事情,姜瑞覺得身體有些發熱,胸里生出萬丈豪情。

  然后他忽然發現有些不對。

  街上站著一個黑衣人。

很久沒有用過這個功能了,在這里祝大家中秋愉快,全家健康,開開心心()親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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