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近些日子心情愉快生活和順,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傻、逼生過氣了。
可能林浩帆是近些日子來的頭一個。
方菡娘抬了抬眼,她今兒穿著一件桃花粉折枝花卉褙子,站在那兒俏生生的像一朵嬌嫩綻放的花。她這般直直望向林浩帆,林浩帆卻有些悶氣模樣:“你穿男裝更好看一些。”
林浩帆心里想,果然,他還是不喜歡女人。
不過若是把方菡娘想象成穿了女裝的方瀚,這樣一來仿佛就順眼多了。
方菡娘和善的微笑:“這是哪家的登徒子,跑到別人后院里指指點點?來人吶,給我把他打出去!”
一旁候著的粗使婆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想上前去推搡林浩帆。
林浩帆見狀不妙,連忙大喊:“方菡娘,從前是我不對,你救了我一命,我不該這般說你丑!剛才實在是情難自禁!”
這下子亭子里頭更尷尬了。
且不說一個外男,對一名正當花季的少女說“情難自禁”有多失禮唐突,就單單說他這話里的意思。
你“情難自禁”的說一個少女丑?!
還有比這話更難聽的話嗎?
方菡娘覺得林浩帆能活到今日沒被打死真的要好好感謝他那個當皇帝的外公。
…方菡娘覺得她有必要同林浩帆好好講一講,不然就林浩帆這死纏爛打的模樣,說不得還會搞出什么幺蛾子。
方菡娘朝林浩帆走去,林浩帆激動不已,感覺心都跳快了好多,但他臉上還是掛著幾分嫌棄:“你穿女裝太別扭了,我建議你還是穿男裝更合適些。”
方菡娘給了他一個和善的微笑:“我真誠的建議你去死一死,你去嗎?”
“我…”
“行了。”方菡娘打斷林浩帆的話,兩個人之間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她還是壓低了聲音,免得讓旁人聽了去,“后天未時聚德樓見。”
林浩帆臉上一陣激動,這是方菡娘在私約他嗎?!
“那,那你可要穿男裝啊。”林浩帆忍不住也提出了要求。
方菡娘覺得自己修養真的好了不少,才沒有當面給林浩帆一個白眼。
最后還是綠鶯過來打了個圓場:“想來老夫人在芙蕖堂里等得也心急了,奴婢這就去回稟老夫人了…”她頓了頓,看向林浩帆,給了一個客套的笑,“園中路多岔道,林公子初次來恐怕迷路,也同奴婢一道回去吧?”
林浩帆正為同方菡娘的私約美滋滋的,也沒拒絕綠鶯,笑呵呵的拱了拱拳:“那勞煩這位姐姐了。”
林浩帆走之前還特特望向方菡娘,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方菡娘回過身直接往亭子里去了,還了他一個后腦勺。
這一番耽擱,沒過多久,藥也熬好了送過來了,阮芷蘭本來不太想喝藥,還想發脾氣。方菡娘索性坐在一旁,親自盯著阮芷蘭皺著眉頭把那碗藥給喝得一滴不剩,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阮芷汀天真道:“妙妙姐,喝了藥肚肚就不會痛了。”
阮芷蘭苦著個臉,還有些尷尬,并不答話。
阮芷萱摸了摸阮芷汀的頭。
鬧了這么一出,賞景的雅致也沒了。阮芷萱阮芷汀小坐片刻,見阮芷蘭確實好了不少,就同方菡娘告辭離開了。
阮芷蘭尷尬的很,畢竟方才她還質疑就中毒的事質疑了方菡娘這個當小姑姑的,結果回頭大夫就證明了她不過是吃壞肚子了。
她有點沒臉見方菡娘。
方菡娘倒是沒想阮芷蘭那么多,她見阮芷蘭氣色稍好了些,不像方才那般蒼白,也算是放下了心,對阮芷蘭道:“走吧,妙妙,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啊?”阮芷蘭愣了愣,回過神,這才意識到方菡娘說的是什么,她略有些慌張尷尬道,“不用了…呃,不用了…”
向來好說話的方菡娘這次堅定的拒絕了阮芷蘭的要求,她溫柔卻不失堅決道:“不行,你在我這兒身子不舒服了,我對你就有責任,不然我跟二表嫂沒法交代的。”
說完,她又看向秋珠,囑咐道:“秋珠,去喊個軟轎過來。”
不一會兒,兩個健碩的粗使婆子就抬了一頂輕便的軟轎過來,阮芷蘭見狀也不好再拒絕,遂由幾個丫鬟幫著裹好了披風,扶著上了軟轎。
方菡娘陪著阮芷蘭往三房那邊行去。
綠鶯回去把事情大致同平國公老夫人一說,老夫人這才放下了心,嗔道:“妙妙這孩子,真是…嚇死我了。”
玉靜公主見兒子滿臉是笑,就知道他大概是得償所愿了,心里頭也挺高興,在一旁笑著附和了老夫人幾句“虛驚一場”。
林浩帆偷著戳了戳玉靜公主,玉靜公主便順勢提出了告辭。
平國公老夫人眼下也沒什么精力再去招待客人,笑盈盈的讓綠鶯代她去送客了。
秋二奶奶正在院子里的暖閣里,暖烘烘的,手上拿著這些日子以來阮紀風的功課,不禁嘆道:“王老先生果然教得極好,旁的不說,從風兒這功課上就能看出十足的進步。”
旁邊的丫鬟笑著恭維道:“少爺原本就天資過人,跟對了先生,這天資啊,就慢慢顯露了。”
這話秋二奶奶愛聽的很,臉上就帶了幾分笑:“確實也是如此。”
主仆幾個正說著話,結果外頭來了丫鬟通報,說是小姐回來了。
秋二奶奶微微一愣,今兒阮芷蘭去赴了方菡娘的約,她是知道的,并且還十分贊成。甚至說阮芷蘭原本不太愿意去,也是她把阮芷蘭給教育了一頓,把阮芷蘭差點說哭了。
秋二奶奶倒是沒想到,閨女這么早就回來了。
她把阮紀風的那疊課業小心的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囑咐丫鬟收好,這才起身,準備去接一下女兒,問問她怎么回事。
結果正好在門口,就見著兩個健碩婆子把軟轎停在院子里,幾個丫鬟攙扶著一副虛弱模樣的阮芷蘭下了轎子。
天氣冷得很,方菡娘裹了件兔子毛的披風就站在一旁。
秋二奶奶嚇了一跳,道:“表妹怎么過來了?…妙妙這是怎么了?”
方菡娘有些歉意道:“二表嫂,實在有些不太好意思,因著我的疏忽,讓妙妙受罪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讓丫鬟把阮芷蘭扶了進屋。
阮芷蘭心虛的開口,喊了一聲“娘”。
秋二奶奶正心疼閨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沒注意到女兒話里的心虛,心急道:“妙妙,你怎么了?”
吃壞肚子這種丟臉的事情,阮芷蘭并不想提,她躺在床上,拉了拉被子,遮住了半張臉。
秋二奶奶一見女兒這副模樣,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每每阮芷蘭犯了錯時,就是這副樣子。
秋二奶奶正琢磨著,又聽旁邊的方菡娘歉意道:“…二表嫂,早上妙妙吃了幾個金桔,我沒問清楚,就讓她喝了牛乳羹,這兩樣相沖相克,妙妙遭著脾胃了。”她從丫鬟手里拿過幾個藥包,遞到秋二奶奶身邊的丫鬟手里,“已經看過大夫了,大夫說沒什么大礙。這是大夫給開的調理的藥,還請秋二奶奶記得提醒妙妙喝藥。”
原來是這樣!
秋二奶奶心里雖然說還是很心疼女兒受的這一遭罪,不過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呢。
秋二奶奶連忙道:“表妹別這么說。也是怪妙妙貪吃…好在沒出什么大事就好。”
阮芷蘭在被子下頭扁了扁嘴。
客套一番后,方菡娘回芙蕖堂去了。
秋二奶奶站在阮芷蘭床邊,盯著阮芷蘭半張臉看,直把阮芷蘭看得不舒服,一拉被子蓋住整張臉,悶聲道:“娘你看什么呢!”
秋二奶奶把被子扯開,讓阮芷蘭露出臉來,果然不出她所料,阮芷蘭心虛的很,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秋二奶奶冷笑一聲:“說吧,還有什么事?若只有你吃錯東西這樁事,眼下你哪里會這么老實,肯定在那怪這個怨那個的作妖了。”
阮芷蘭一開始死活不說,后來見實在瞞不過她娘,這才吞吞吐吐的把事情原委說了。
秋二奶奶聽了簡直不知道要怎么罵這個女兒好,實在忍不住,給了女兒額頭一個暴栗:“你啊你啊,真是讓我說什么好!…也就你小姑姑性子好,你那樣懷疑她下毒,她都沒跟你翻臉。真是…真是不知道讓我說什么才好。”
阮芷蘭抱著頭,委屈巴巴的癟了癟嘴。
這事她自知理虧,實在沒有還嘴的地方。
秋二奶奶暴躁的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停下腳步,轉頭囑咐星眸:“去,把你家小姐平時看的那幾本話本子都給我扔了去!”
“娘!”阮芷蘭尖叫。
秋二奶奶冷笑道:“之前你還嫌你小姑姑看些雜書。你自己看怎么不說呢?…看就看了吧,就當個消遣,娘平時也不說你什么。可你錯就錯在看了話本子,還愚蠢的認為話本子上的事都是真的!中毒?…虧你想得出!”
“還懷疑你小姑姑下毒毒你?!她毒你有什么用啊你倒是說啊?!”
“那話本子上還寫書生小姐后花園呢,怎么,過幾年是不是你也想找個窮書生來一趟后花園之約?”秋二奶奶尖銳道,手指點著阮芷蘭的頭,恨不得戳進她腦袋里去。
阮芷蘭自知理虧,扁了扁嘴,不敢說話。
秋二奶奶兀自不解氣,想到方菡娘方才滿是歉意跟她道歉的樣子,簡直是越想越臊,她捂住臉:“天哪,我這女兒,真是,真是太讓我丟臉了。”
阮芷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