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謹行也換了一身干凈衣裳,聽方菡娘不甘不愿的問他“憑什么”,他臉色微微一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才面無表情道:“不憑什么,客棧那種環境,不利于你養身體。”
他說的斬釘截鐵,不帶半分回旋的余地。
方菡娘目瞪口呆,一雙美目瞪向姬謹行,后者一臉淡漠的同她對視。
方菡娘不由得就想起方才姬謹行一路冒雨抱著自己過來,血染了他的前襟,臉一下子就紅了,極為難得的眼神躲閃了下,嘟囔道:“醫館沒有客棧舒服…”
姬謹行見向來落落大方的方菡娘在自己面前露出難得的羞赧模樣,心神微微一蕩,面上依舊漠然:“去我的府邸。”
方菡娘的手攥緊了被子:“去你的府邸?…我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去你的府邸,傳出去還要不要閨譽了?”方菡娘頓了頓,心里頭一發狠,故意使壞道,“那我以后沒人娶怎么辦?”
她目光灼灼的看著姬謹行。
茉莉在一旁吃驚的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似乎她們家小姐說這話時,語氣竟然還帶上了幾分嬌嗔?…
姬謹行漠然道:“你在我府邸的事,其他人不會知道。”
一想到日后眼前這個小姑娘會嫁給別人為妻,對著別人露出燦爛又嬌妍的笑,那燦若星辰的眸子里裝進了別人的身影…姬謹行的心就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了。
他臉色越發難看。
方菡娘氣得說不出話來,啊,她那句話里的重點是這個嗎?啊?
…算了,方菡娘挫敗的呼出一口氣。
“那好,我跟你回府。”方菡娘下了決心。
茉莉錯愕道:“小姐…”
方菡娘擺了擺手,示意她心意已決。
茉莉閉上了嘴,她知道素來很好說話的大小姐,在她下了決心之后,那是天王老子都拉不回來的。
方菡娘吩咐茉莉:“你去同谷掌柜跟彭老爹說一下,就說我去一個朋友家小住幾日;順便回來時幫我帶幾身衣裳。”
茉莉猶豫著點了點頭,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青禾在外頭。
茉莉同青禾要熟一些,茉莉愁眉苦臉道:“青禾大人,你能不能勸一下你家主子,我家小姐畢竟還未出閣,這樣…實在是…”
青禾巴不得姬謹行跟方菡娘好好的,這樣最起碼他心情好了,他們這些底下當差的,日子也能好過些。他笑著勸茉莉:“你別多想了,這次你家小姐遭這場罪,是因為救了我家主子的外甥。我家主子覺得他有這份責任,讓你家小姐養好身子。”
茉莉半信半疑:“是這樣嗎?”
青禾笑著點了點頭,順便又喊過來俞七,讓他送茉莉回客棧。
待雨停了,已是傍晚了。一輛黑漆馬車載著方菡娘,悄無聲息的進了姬謹行的王府。
這馬車也是極好極舒適,并不顛簸,方菡娘難得的在他人馬車上沒有暈車。
府里早就得了傳話,收拾出了一間極為雅致的小院子。
幾個婆子候在院門口,等著方菡娘下車。
馬車里,姬謹行先下了車,撩著車簾看了一眼方菡娘。
方菡娘心里頭一咯噔,剛想說不必了,結果已經來不及了,姬謹行直接又是打橫直接抱起了她。
…算了算了,反正最尷尬的情況他都見過了。
方菡娘自暴自棄的想著,把頭埋在了姬謹行的臂彎里。
幾個婆子面上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又怕這位爺看到,一個個的連忙都垂下了頭。
她們并不是姬謹行府邸里的婆子,而是今下午李彤花特意跑了一趟太子府,跟太子妃借的她的心腹婆子。
太子妃嫁給太子時,姬謹行還是個兩三歲的孩子,因著姬謹行當時情況特殊,有很長一段日子幾乎是太子妃親手把姬謹行拉扯起來的。
姬謹行說是太子的弟弟,實際上太子對姬謹行,跟養兒子也差不多了。
姬謹行是個什么脾性,太子妃也是極為清楚的。這次李彤花來找太子妃借婆子,驚得太子妃差點從雕花椅里站了起來。
“好端端的,要信得過的婆子做什么?”太子妃心思電轉,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差點感動的哭出來,“小十一他,他把人家姑娘給弄懷孕了?”
天地見憐啊,別人家都是防著自家孩子成親前弄出庶子庶女來,在姬謹行這里,太子妃這長嫂如母的,幾乎是天天盼著姬謹行趕緊的有這方面的心思,庶子庶女算什么,她們皇家人,難道還養不起?
太子妃就怕姬謹行斷情絕愛,一輩子那般冷漠枯槁過活。
那樣,小十一也太可憐了…
李彤花尷尬的很,撓了撓頭:“太子妃娘娘,沒有…我們家主子…”她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太子妃解釋。
太子妃卻不依不饒了:“你得跟我說清楚,等晚上太子忙完公事回了東宮,我可得好好跟他說一說這好消息。”
李彤花只好硬著頭皮把事情尷尬的一說,講完了,又連忙道:“我們爺說了,您告訴太子可以,但不能告訴別人方姑娘在我們爺府邸養身子的事。畢竟方姑娘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太子妃眼中閃過一道光芒,笑道:“那位姑娘竟還救了玉靜家的獨苗苗一命?說來也算是她的一場造化了。”她微微沉吟,“這女孩兒家,頭一次來月事,更是要好好保養一番。”太子妃索性大手一揮,把幾個心腹婆子直接撥了過去,笑道,“說好了,這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只是暫借你家爺的,回頭還得給我把人還回來,少一個都不行。”
李彤花跪下謝了恩。
她心道,太子妃就是太子妃,若直接送給她們爺,說不得還要背上安插眼線的鍋,這挑明了說是“暫借”,行事真是又大方又磊落,讓人很難不生出好感來。
眼下小院子前站著的這些婆子,就是李彤花從太子妃那里借來的心腹婆子了。
她們自然都是知道姬謹行的,更是知道這位爺出了名的有潔癖,厭惡與他人接觸。
可眼下她們看到了什么?
婆子們垂著頭,心里道,說不得這王府里頭就要添人了。
姬謹行把方菡娘一路抱著,直接抱到了臥房,才將方菡娘放到了松軟的榻上,甚至還給方菡娘蓋了蓋被子。
姬謹行這才把外面那幾個婆子喊了進來,沉聲吩咐:“好好伺候方姑娘。”
幾個婆子齊聲應是。
姬謹行小坐片刻,青禾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些什么,他向來臉上沒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緒的變化,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裝死的方菡娘,說了句“好好休息”,這才步履匆匆的離開了。
姬謹行一走,方菡娘就覺得周身都活泛了不少。
要命,她不過是痛經罷了,至于這么大陣仗嗎?
方菡娘自己從床上爬了起來,太子妃派來的那幾個婆子這才頭次看清了她的樣貌,心里頭俱是一驚,心想怪不得就連這位素來冷心寡情的爺都對女子起了心思,這姑娘的樣貌,著實也太盛了些。
茉莉拿了個湯婆子過來,讓方菡娘抱著。其中有個婆子越眾而出,笑道:“方姑娘,老奴懂些推拿之術,要不替姑娘揉捏一二?”
她說這話,也是存了小小的試探之心。
她看這姑娘,無論穿著還是打扮,都是以舒適為主,倒是看不出家世幾何來。她只好拿話試一試她,看看這姑娘的應對態度。
結果方菡娘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
那婆子心里頭不禁想著,這位方姑娘應是個有幾分家世的,若是小家子里頭出來的,見著她們這些穿戴不凡的婆子,早就戰戰兢兢了,哪里來這般從容鎮定。
不禁對方菡娘的態度又熱情了幾分。
方菡娘并不是個嬌氣的,也是個很能忍痛的,雖說身子不爽利,但也不曾呼過什么痛,甚至還能同茉莉開幾句玩笑,幾個婆子在一旁瞧著,若不是這位姑娘臉色蒼白,她們甚至會以為她根本沒什么大礙了。
方菡娘就這樣,在姬謹行的府邸里小住下來。
只是到了第二日時,姬謹行的府邸上就來了不速之客。
姬謹行當時正坐在方菡娘屋子里翻看一些文牒,李彤花脫了鞋,爬到床上陪著方菡娘玩起了紙牌,因著只有方菡娘,茉莉跟李彤花三個,方菡娘特特教了李彤花斗地主的玩法,這一下子可不得了了,李彤花癡迷上了斗地主,即便臉上輸的貼滿了紙條,也依舊越挫越勇的喊著“再來一盤”!
青禾急匆匆過來時,方菡娘正慢條斯理的往李彤花鼻子上貼紙條。
青禾一眼就看見了床上那個滿臉紙條的“怪物”…
若不是時機不合適,青禾定是要好好笑話李彤花一番的。
青禾肅了臉,對姬謹行道:“主子,玉靜公主過來了。”
“玉靜公主…”方菡娘覺得有點耳熟,微微一想,笑道,“這不是林浩帆他娘嗎?這是來登門拜謝的么?”
青禾苦著臉:“要是登門拜謝就好了,玉靜公主說要來問主子,那天救她們家帆兒的姑娘的下落…”
屋子里頭瞬間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