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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可憐的小姑娘

  一開始,方菡娘還真沒打那莊子的主意。

  若不是焦氏伙同秦婆子來這么一招膈應她,她也挺愿意給這家里加點創收的。

  你說我辛辛苦苦跑去莊子上給你解決葡萄爛在地里的問題,你還反過頭來咬我一口說我鋪張浪費,順便踩著我再賣個慘裝個圣母。我要不把這事照你臉抽回去,簡直對不住我自己!方菡娘心說,我這愿意給家里送錢你不接著,那可就別怪我自個兒留下了啊!

  不過就是比演技么,方菡娘覺得自己絲毫不怯場啊。

  方菡娘臉上掛著再溫柔不過的笑,她聲音又甜又脆,好像山里剛熟透的秋梨,咬一口就甜到了心里:“焦姨,你就把這銀子收下吧。我們姐弟三個,來這府里承蒙你照顧,著實是無以為報。雖說咱們是一家子,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我這主要是拿莊子上那么多葡萄釀酒,能不能成確實心里沒個底,萬一失敗了,心中也著實過意不去。你就收下這一萬兩,一來算是我買莊子的錢,二來,剩下的銀子算是我孝敬您二老的。畢竟我年齡小,這銀子在我手里指不定哪天我就胡花海花了去。還是由長輩拿著更合適些。”

  方菡娘說這話時一臉誠懇,連方長庚都被打動了。

  他想了想,也確實是,閨女手上拿著這么大一筆錢,確實有些讓人不太放心。買個莊子傍身也挺不錯,那莊子地段也好,若葡萄不掙錢,把葡萄一部分給鏟了重新重莊稼也是可以。日后去了夫家,她有個產業,吃穿不愁的,他這為人父的也安心。至于一萬兩銀子確實也有些多,不過他自個也是能掙錢的,到時候等閨女出嫁再補貼些。

  方長庚就笑著看向焦氏:“既然菡娘都這么說了,夫人你就把銀子收好吧。”

  焦氏微微咬了咬唇,露出猶豫的神色:“夫君,這…”

  心里卻在嘲笑方菡娘是個人傻銀子多的,葡萄酒是那么好釀的么?她父親曾經嘗試多年,無一不以失敗告終,賠了不少的銀子進去。

  方菡娘知道焦氏這樣的,推辭一兩次體現不出她的高尚情操,必得別人給她把梯子搭好了再三相請,她才會一臉矜持的踩著梯子下來。

  “焦姨,這錢你拿著就行。焦姨的陪嫁,應是留給嫣妹妹當嫁妝的,我這當大姐的總不好平白占了去。焦姨收著,改天再替嫣妹妹尋個好些的,這也是我這個當大姐的一片心。”方菡娘善解人意的把梯子遞了過去。

  方長庚也連連點頭,覺得自家閨女這話說的又得體又大方,很是熨帖。

  焦氏臉上現出了動容之色,良久,她才點了點頭,輕輕的嘆了口氣:“哎,你這孩子,讓我說你什么好。一家人,本不必分的這么明白…”一邊說著,一邊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吩咐秦婆子去替她收好銀票做好入賬。

  秦婆子眼里直放光,眉開眼笑的下去了。

  方菡娘心里冷冷一笑,她這后娘,即便下了梯子占了便宜,也不忘站在道德情感的至高點上黑她一把。

  不過,她大概也就只能開心這幾天了。

  恰好丫鬟把洗好的粒粒葡萄放在果盤中端了上來。粒粒葡萄晶瑩剔透的,梗都被去掉了,擺在白瓷果盤里,白的白,紫的紫,煞是好看。

  方菡娘笑吟吟的拈了粒葡萄,岔開了話題:“…莊子上這葡萄倒是甜的很。”

  焦氏剛得了一萬兩,心里高興的很,嘴里雖然不說,面上表情卻柔和了不少,總算是看方菡娘順眼了些。她也拈了粒葡萄放進口中,細細品嘗:“…確實不錯。”

  焦嫣容見大姐這么孝敬她娘,也樂滋滋的去抓葡萄吃。

  眼前一片家庭和睦之景,方長庚見了心情也是舒暢的很。

  雖說焦氏已收了錢,但莊子過戶也是件大事,畢竟地契,以及佃農租種土地的文書,都需要交接,也麻煩的很。

  方長庚第二日特特去了府衙把手續辦全。

  正好青禾在府衙同知府商量事,下面的師爺走過場把這事同知府說了一通。

  畢竟方長庚也算是云城的名人了,當初他失憶,焦家替他補了個戶籍;后頭恢復了記憶,方長庚除了把名字改回來以后,想去方家村挪戶籍,后頭發現因著失蹤多年,方家村的戶籍早就銷戶了,又只好去府衙托關系重新辦了一個。

  這一來二去的,知府自然也沒少收方長庚的孝敬,平日里也會關照一二。

  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師爺知道知府同方長庚的關系,特特來說一聲。

  聽得方長庚要替女兒過戶個莊子,知府擺了擺手,隨口道:“這事我知道了,給他按規章辦了就行。”

  知府沒在意,青禾卻上了心。

  他是查過方菡娘家底的,也知道近些日子方菡娘她失蹤多年的爹回來了,所以她才來了云城,又跟自家主子有了牽扯。

  青禾自然是知道,方菡娘的爹,就叫方長庚。

  既然是方菡娘的事,青禾就多了份心,回頭查了下,才知道方菡娘近日里又去搗弄葡萄酒了。

  青禾自然是知道葡萄酒有多難釀的,宮里那些工匠們按照古方折騰來折騰去,每年得的葡萄酒幾乎都成了內造酒,或是被皇帝當做賞賜,賞給有功的臣子。

  因著主子不一般的身份,府里葡萄酒自然是常有的。他倒是也經常能得了主子賞下來的葡萄酒,酒的凜冽里帶了微微的酸甜,雖然不像燒刀子那么夠勁,卻也是別具一格,頗有風味。

  青禾心里嘖嘖稱奇,回頭就把這事當趣事講給了自家主子。

  青禾說這事時,姬謹行正在院子里練劍。

  一片落葉從樹上悠悠飄落,姬謹行凌厲劍勢一刺,將那落葉刺了個對穿。

  “…方姑娘也著實厲害,不知道她從哪里得的方子。”青禾垂首一副恭敬模樣。

  姬謹行收劍,劍光夾雜凜冽的殺氣入鞘,一身殺意消失無蹤。他看了一眼青禾,淡淡道,“怎么,想喝?”

  青禾敏銳的意識到了姬謹行這話意思不太對。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莫非是這幾日抄家,抄出火氣來了?

  也不是啊,就主子那脾氣,抄家那破事能得他個眼神就不錯了,還會為了那個上火?

  青禾著實摸不懂姬謹行話里的意思,難不成是主子想去嘗嘗,又不好意思拉不下臉來主動去找那方姑娘?

  青禾小心翼翼道:“有點…反正這抄家也差不多完事了,要不,主子,咱們去看看?”

  這幾日他奉主子的命,直接調來了駐軍,對尤家所在的那條巷子進行了封鎖。

  表面雖像是在查那位回鄉老翰林的底子,實際上卻是將尤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經過幾日排查,最終將事情查了個水落石出。

  去年修繕河工的款項,尤家確實有插了一腿。

  姬謹行一來到云城,尤家大公子尤子敬迅速跟他攀上了關系,他對其他人都不假辭色,卻同尤子敬同行同往同查,儼然一副再信任不過的模樣。

  所有人都沒料到,他竟然是為了查尤家而來。

  原本尤家的證據還有幾分不足,青禾以為主子會過幾日再同尤家攤牌。誰知道主子這般劍走偏鋒,那天從白龍寺回來后,直接給他令牌調來了部分駐軍,雷厲風行的圍困了整條巷子。

  最初青禾還感慨主子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后面慢慢咂摸過味來,主子只是看尤家不爽了,懶得再跟他們虛與委蛇了。

  這浩浩湯湯的抄家今日也差不多落下帷幕了,后續工作他也跟知府都交接好了。

  姬謹行淡淡的看了青禾一眼,眸色沉沉,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青禾,你有成家的打算么?”

  青禾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單膝跪下,一言不發。

  李彤花這些日子被外派了任務,剛回來,樂悠悠的過來找主子回稟,結果一進院子就覺察到院子里氛圍不一般的凝重,青禾單膝跪在地上,主子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

  李彤花傻眼了,呆在院口不敢動。

  …好像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李彤花有些不敢邁腿,半晌見主子跟前輩青禾都不說話,這才顫巍巍的開了口:“主子?…青禾是把差事辦砸了嗎…”

  青禾一聽這話,不滿的瞥了李彤花一眼。

  穩重如他,會辦砸差事?

  李彤花一見青禾還有精神拿眼睨她,可見并不是多嚴重的事,微微松了一口氣。

  “主子,我沒那個打算!”青禾哼哧哼哧半天,才紅著臉,大聲說出了這話。

  雖然今年他十八了,按照大榮的民情,是該成親了。可他這些年一門心思都在跟主子辦差上,哪有看中的姑娘?

  暗衛里雖然也有一些,但大家好歹都是從小一起接受訓練的,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再說了,他十八,也不算大啊。

  青禾見姬謹行不說話,有點急了,辯白道:“主子您都快二十了不也沒成家嗎?”

  成家?…

  李彤花這才反應過來,錯愕道:“主子要成家了?”

  青禾惱了,這彤花,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在那亂說。

  姬謹行收回了落在青禾身上的眼神,手里拎著劍,轉身回了屋。

  他心里在想一件事。

  那個同別人都不太一樣的小姑娘,似乎對青禾上了心。

  青禾卻沒成家的意思。

  可憐的小姑娘。

  姬謹行也不知道為什么,覺得自己心情似乎輕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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