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田氏話里槽點太多,方菡娘實打實的愣了半晌。
不過,一百兩銀子,她也是真敢獅子大開口啊。
當她是會移動的atm機嗎?
就算她有一百兩,她也不會…好吧,她如今有的可不止一百兩。
但那又如何,她就算有再多的錢,跟方田氏方長應可沒有半分錢的關系,也不會這般滿足他們方家的獅子大開口。
…娶富商的女兒?
方菡娘真情實意的說:“…那富商,眼該不會是瞎了吧?”
方長應游手好閑,好吃懶做,人品在十里八鄉更是出了名的差,是怎樣的瞎眼才能把閨女嫁給這種人?
方田氏兇狠的瞪向方菡娘:“你個死丫頭,咋說話呢?!”方長應在一旁滿是不屑的笑:“娘,她這種目光短淺的黃毛丫頭能懂什么?少叨叨了,快把錢拿出來,不然我就滿村子去說你們二房不講孝道,不敬老人。到時候方明淮要去縣里進學,人家一打聽他家的名聲,肯定都不收他!”
“是哦,我目光短淺,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家里橫,對我們二房這些兇狠點也就罷了,畢竟隔著一層呢。可對親妹妹都能狠下心,為了去賭都能把親妹妹給賣了…還有某些當娘的,一顆心就偏到了天邊去,為了給敗家兒子還賭債都能同意把閨女賣了。這又為了給敗家兒子娶媳婦,來逼問孫女要一百兩銀子,真是臉比井口還大!”方菡娘冷冷一笑,呦,還會用名聲來威脅她們了,雖說她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但是真要鬧大了,她也是不怕的,這可是她玩剩下的。“告訴你們,就十兩銀子,多了沒有。愛要不要!”
“你個小賤人!”方田氏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寫滿了兇狠,就想上去揍方菡娘。
當初用四十兩銀子把方香玉嫁出去,她也是同意了的。
畢竟那老賴,除了長得兇了些,家里也算不上窮,以方香玉那不是黃花閨女又掉過胎的條件,嫁給這么一戶人家,總比嫁到飽一頓餓一頓的人家要好得多。
然而方香玉嫁給那老賴后,剛開始三天兩頭往娘家跑,哭訴那老賴打罵她。后來娘家人看了她就頭疼煩得很。尤其是她娘方田氏,還夾雜了些悔恨的情緒,更是不愿意見方香玉了。
后面方香玉就漸漸不再回娘家了。
方田氏聽說,這三年方香玉一直沒懷上孩子,她自己安慰自己,這可能是緣分沒到。
她越發不愿意聽到方香玉的消息。
結果方菡娘就是這么不要臉的拿方香玉來戳她的肺管子,方田氏簡直恨毒了方菡娘。
當初方菡娘低著頭在人家屋檐下過生活,都沒有怕過方田氏,如今這是在方菡娘自家的院子,主場作戰,方菡娘更是不怕方田氏了。她見方田氏要動手,一邊拉著妹子方芝娘,一邊拉著彭蘭蘭,飛快的往后退,邊退邊大喊:“奶奶,一百兩銀子我家是真沒有啊!你也知道我家花錢大手大腳,掙多少花多少,哪里能拿得出一百兩給三叔娶媳婦啊!”
彭老爹一把推開門,方菡娘那扯著嗓子的喊聲周圍鄰居都聽得清清楚楚。
雖說這些年大家都挺眼紅方菡娘挺能掙錢的,但眼下那個全村人都有點看不太上的方田氏過來一張嘴就要一百兩,也是驚呆了他們。
有些人暗搓搓的想,就方田氏那個當奶奶的,也敢張嘴問人小姑娘要一百兩銀子,我這當鄰居的,對人家小姑娘都比她那個當奶奶的好,這還沒敢開口借個幾兩呢。
再說了,哪有當叔叔的成親,讓侄女掏錢的道理!
“嬸子,這是上門來打秋風啊。”有人就酸聲怪氣的在門外高笑道,“早干嘛去了,早知道有那么一天,對人家菡丫頭好點啊。不然啊,人家就算愿意給乞丐都不一定愿意給你這個刻薄的呢。”
這話引得了不少鄰居的贊同,發出陣陣譏笑。
“去去去,亂說什么呢。”方田氏臊紅了臉,“你們這些舌頭長的,懂個屁,也不怕雷劈了你們!”
方長應見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想著怕這事再傳到那富商耳朵里去,黃了親事,咬了咬牙,“十兩就十兩吧,趕緊拿錢!”
其實富商說很欣賞方長應,聘禮意思意思收個十兩就行,到時候除了把這十兩銀子讓閨女帶回去,還會額外再陪嫁些東西。據那富商說,他給女兒準備的嫁妝,足足有二十個箱籠。
方長應當時聽得眼睛都直了。
眼下方菡娘只愿意出十兩,那也正好先夠聘禮錢了。先把錢拿在手里才是最關鍵的,有這么個有錢的侄女,后面少什么錢了再找她要就是了!
難道她敢眼睜睜的看著他這個三叔娶不上媳婦,斷了這房的香火?她就不怕她爹在地底下饒不了她?
方長應算盤打得極好,可是他說什么也不會料到,方菡娘還真敢眼睜睜的看他斷了香火,她也不怕那個便宜爹在地下饒不了她。
方田氏對于一百兩變成十兩有些不滿,方長應給了方田氏個眼神,讓她先緩緩。
再加上周圍指指點點的聲音越發大了,方田氏有些氣短,就沒再吭聲反對。
方菡娘撇了撇嘴,讓方芝娘回屋拿了枚十兩的銀錠子,擲給方長應:“走吧,我家不歡迎你們。”
方田氏怒視方菡娘,想罵些什么。方長應拉了拉方田氏的袖管,讓她先別爭一時之氣。兩人拿著銀子,頂著周圍人羨慕又厭惡的眼神,逃也似得回了方家。
見那討人厭的二人終于走了,方菡娘松了口氣,示意彭老爹把門關上。
彭蘭蘭有些不解,也有些心疼那十兩銀子,她嘟著小嘴巴:“大小姐,那老不羞那么不要臉,你為什么還要給她銀子?”
還對她那么兇!那個老太婆,大小姐就該一文錢都不給她!
那可是整整十兩啊!
彭蘭蘭心疼的很。
方菡娘笑笑:“給她三兒子娶媳婦都快成她心病了,逼急她,她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防不勝防。還不如給個十兩銀子,討個清凈,當然,給的也不能太輕松,也得讓她知道,她拿了這十兩銀子,已經是到頭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彭蘭蘭有些一知半解,懵懂的點了點頭。
方芝娘抿了抿粉色的薄唇,沒有說話。她年齡漸長,對過去奶奶他們做的那些事就越發心寒。盡管方菡娘在盡量護著她跟淮哥兒,不讓她太過接觸這負面的東西,但那些事情動靜那么大,她又怎么可能一無所知?
她對所謂的親人,已經沒了什么期待。
在方芝娘心里,只有死去的爹娘,還有她們姐弟三人,那才是真正的親人。
再說那廂,為了要銀子大鬧了一場的方長應方田氏,拿著十兩銀子,又有些發愁,眼下聘禮錢雖然湊夠了,但辦個體面的親事,怎么也得好幾兩銀子吧,這銀子又從哪里出?
方長應眼睛骨碌碌轉了轉,躥弄方田氏:“娘啊,艾娘不是現在跟那個萬叔,打得火熱嗎?”
方田氏橫了一眼兒子,雖然有些不太中意兒子的用詞,但她也不舍得為了這個責罵兒子,只是輕描淡寫道:“咋說話呢,仔細讓人家萬老爺聽了去,不高興了。”
方長應砸吧砸吧嘴:“哎,都快成一家子了,還在意這么多干啥…娘,你找艾娘去討些銀子,沒有就拿她幾件首飾先頂頂,等我成了親,陪嫁的銀子還不都是我的?到時候再還她就是了。”他嘴上說著再還,但吃進肚里的銀子,想讓他吐出來,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方田氏想了想,也是,雖說之前艾娘有些不太樂意他們老找她伸手要銀子了,但這次不一樣啊。這次可是她三叔娶妻的大事,她三叔都二十幾的人了,人旁人這年齡早當爹了,就她家老三可憐,老碰上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給耽誤了。
艾娘不管再怎么說,遲早也是要嫁出去的,跟兒子的終身幸福比起來,艾娘的不愿意簡直算不上什么事了。
方田氏心里打定主意,去了大房。
大房媳婦小田氏正好出去買菜了,只有方明洪坐在炕上,盯著桌子上的一只斷了腿的麻雀,動也不動。
這三年里,方明江基本很少回來,方明洪總算是漸漸恢復了一些生氣,愿意出門去玩一玩了。只是他先是用石頭砸破了別人的頭,又暗搓搓的用拌過藥的種子給雞下了毒,村里人家都不太愿意讓自己孩子跟方明洪玩,方明洪變得性子越來越向偏執陰郁發展了。
畢竟也是曾經疼愛過的孫子,方田氏從兜里掏了掏,半天掏出塊包著江米紙的粗糖來,那糖已經化了一半了,又在口袋里,黏上了些棉衣的毛,看上去臟兮兮的。
方明洪嫌棄的看了一眼,也不伸手去接,頭一扭,又看向桌子上那只斷了腿的麻雀。
方田氏有些尷尬,又有些惱怒。
俗話說長輩給的東西小輩不能推辭,這方明洪看都不看一眼,簡直不把她這個當奶奶的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