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小田氏得了方田氏的吩咐,快步去了正房喊方艾娘打扮一下見客。進了屋,看到裹著被子縮在炕上不肯下炕的小兒子,興奮地心情不由得冷了幾分。
方長莊也在屋里,他把從縣里買回來的幾個口袋往柜上一放,正在叮囑方艾娘,“…這幾個袋子裝了些農藥,等明天我拿出去將種子拌一拌晾一晾。這可是有毒的,你可別淘氣去碰。”
方艾娘應了。
方長莊見媳婦進來,詫異道:“…你不是在正屋陪著娘說話么,咋了?”
小田氏勉強振作起精神,笑道:“娘讓艾娘好好打扮一下,去見一下陳少爺。”
方長莊倒沒有想過這一層,聞言不禁有些愣:“娘的意思是?…”
“艾娘的歲數也到了該看人家的時候了。”小田氏看著一臉嬌羞的女兒,“雖說艾娘現在還小,但合該先看好人家,免得過兩年好人家都被定下了。”
“娘”方艾娘嬌羞道,“你們在說什么陳少爺啊”
小田氏給方艾娘簡單介紹了一下陳禮清,當聽到陳禮清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時,方艾娘眼睛亮了下;當聽到陳禮清眼睛都不眨的為小姑姑出了十九兩銀子的診費后,方艾娘不禁驚呼出聲。
這么有錢!她,她好喜歡啊!
最后小田氏叮囑,“…好好打扮一下,不管怎么樣,先給陳少爺留下個好印象。”
方艾娘歡天喜地的去自己屋子挑衣服了,方長莊還有些猶豫:“能行么,艾娘才十二…”
小田氏嗔了丈夫一眼:“又不是現在就嫁出去。即便現在就定親,再留她兩年也是留得的。”
方長莊一聽這才略略放了心。
一會兒方艾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出來了,畢竟是十二歲的少女,眉眼之間已經略略長開,不再像小孩子那般一團團的,面容雖還有幾分稚嫩,但也已經帶了幾分花樣年華的少女模樣出來。
只是方艾娘長得像奶奶方田氏,面容雖不說難看,但因眼角有些向下,嘴唇略薄,顴骨微高,便略帶了幾分刻薄之相出來。
方艾娘在方田氏那里受寵,祖孫兩個相似的面貌便是一大原因。
只是畢竟是自家孩子,小田氏跟方長莊怎么看怎么都覺得方艾娘美的很,連連夸贊。
方艾娘嘴角帶笑的跟著娘親小田氏去了正屋。
正屋里,方田氏正在努力打探陳家都有哪些鋪子,日后好去占幾分便宜。小田氏還未進屋,聲音便傳了進來:“娘,艾娘聽說家里來了客人,特特來問個好。”
方香玉撇了撇嘴。
方田氏一臉慈祥的笑意,向著陳禮清道:“…我這孫女啊,向來是個知禮懂禮的,生的又好,算命的都說她是個旺夫的,也不知道日后哪家有這個大福氣娶了去。那可是我的心肝肉,真真舍不得。”
方香玉的嘴撇的更高了。
說話間,小田氏已經掀了簾子進來,身后跟著一個娉娉婷婷的少女,自然就是方艾娘了。
陳禮清原本一聽來了個菡娘的堂姐妹,心里還有些期待,菡娘已生成那般,不知道她的堂姐妹長得如何。但耳里聽著方田氏這話頭有些奇怪,有點…
有點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嫌疑…
當然,陳禮清性子溫柔,自然不會將這話說出口。他期待的看過去,便看到小田氏身后的那少女,正羞澀的朝他胡亂福了一下:“陳少爺好。”
當然,“胡亂”二字是陳禮清的感官。在方家人眼里,方艾娘這禮行的那是極好看的。
這一看,陳禮清嚇了一跳。
雖說鄉下人好似不是很在意男女大防,但這少女年齡畢竟也不小了,家人就這么大咧咧的領出來見客?
陳禮清心下不解。
畢竟十歲以后,就可以稱得上是個少女了。陳禮清家里近日也已經準備拘了陳禮芳不再讓她出門。
可能是鄉下不太在意這個吧。陳禮清心中想,這樣也好,他以后倒可以多尋些機會來見菡娘,也不怕她被人非議了。
“方姑娘多禮了。”陳禮清起身回了一禮。
方艾娘臉紅得猶如火燒云。她見眼前這俊俏的小郎君十四五的模樣,眉眼生得極好,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說話聲音也溫柔的很。方艾娘沒有喝過酒,但是她覺得自己快要醉倒了。
方香玉小小的哼了一聲。
狐媚子,那雙眼睛都快黏在陳少爺身上了!
方香玉心里不太高興,但一想,自己這侄女再思慕陳少爺又如何,陳少爺看上的只有她一個!
方香玉轉念又勸自己,反正自己早晚要嫁進呂家的,跟陳少爺怎樣都無緣了,既然侄女有心,不若她這個當姑姑的就大方一次,將陳少爺讓給她罷了。
這樣一想,方香玉神色勉勉恢復了正常。
方田氏見方艾娘跟陳禮清有來有往,樂得合不攏嘴,不住的向陳禮清夸著自己這孫女如何如何。陳禮清礙于面子,也附和了幾句。
只是心中難免失望的很,這一對堂姐妹,生得十分不像。
小田氏見有苗頭,心里也是高興,輕輕推了方艾娘一把,推向陳禮清,自去了廚房做飯。
方艾娘羞羞答答的站在陳禮清身邊。
陳禮清尷尬的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是客人,又不好反客為主說什么“方姑娘請坐”的話。然而他要是坐著,方艾娘站在他身邊,又像個什么樣子了?
好在方香玉聲音柔柔的給他解了圍:“艾娘,到小姑姑這里來。”
方艾娘應了一聲,不舍的挪過去,坐在了方香玉身邊。
陳禮清如釋重負的很,感激的看了方香玉一眼。
接收到陳禮清眼神的方香玉又誤會了,頗為心酸的想,陳郎,此生我倆有緣無份,把你推向我侄女實在是別無他法,你可別怨我。
方艾娘見方香玉的神色怪怪的,想著小姑姑回來后自己還未問候過,她連忙道:“小姑姑,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好?”
方香玉梗了下,有些氣短,覺得這是侄女故意在挑釁,提醒自己已經有了別人的孩子,沒資格再霸占陳少爺。
方香玉笑得十分勉強:“還好。”
方艾娘見方香玉神色勉強,心下生疑,但也覺得這正是在陳少爺面前表現自己溫柔一面的大好時機,遂對方香玉倍懷關心的噓寒問暖起來,問的方香玉好不耐煩。
陳禮清見人家姑侄在說家常,也不好說些什么,低著頭抿起了方家端上來的茶。只是莊戶人家,即便是端上了最好的待客用的茶水,對于喝慣了好茶的陳禮清來說,還是有些難以下咽。
然而吐出來又實在是不成禮數,陳禮清艱難的咽下,順手放下了茶杯,又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好在一會兒便開飯了,陳禮清之前答應了留飯,也不意思說要走,只得硬著頭皮入了座。
陳禮清見席上除了老方頭跟方長莊,方香玉跟方艾娘也赫然在座,不禁感慨這鄉下民風就是開放。
不過想想也好,既是有這么個風俗,那他以后總有機會跟菡娘一同用飯的。陳禮清這般一想,總算是苦中作樂一番。
即便在席上,方田氏也沒忘了推銷自己的孫女,聽得方艾娘臉紅連連。
陳禮清聽得渾渾噩噩,一想到妹子此時說不定正吃著他心上人親手做的飯,就味同嚼蠟,食不下咽。恰在這時,耳中聽得方田氏問道:“…陳少爺雖未娶妻,但家里可曾訂過婚約了?”
陳禮清正在想方菡娘呢,聞言一個激靈,心里噗通噗通跳了起來,心想這方田氏是什么意思,莫非打算給自己跟菡娘做媒?
陳禮清回答的都有些結巴起來,半天才吐出完整的一句話:“尚,尚未定親。”
方田氏見陳禮清這緊張的模樣,心下信心便足了幾分,待聽得說不曾定親,更是笑得老臉都成了一朵花:“這么巧。我這孫女,也是不曾定過親的。今日我見你們倆相談甚歡,可見也是有緣的,陳少爺看我這孫女咋樣?”
聽方田氏說到孫女,陳禮清腦子里想到的只有菡娘!
天哪,這,這是菡娘的家人在替她提親嗎?!
陳禮清只覺得腦子一片轟鳴,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然而這時,方田氏又含笑道:“…我這艾娘,可是極好的…”
竟然是方艾娘!?
陳禮清覺得自己的心被人拋高了又掉了下來,好似一盆冷水潑到了他的頭上,澆了他個透心涼!
他著實沒有想到,方家想說給他的,竟然是方艾娘!
主要是陳禮清實在沒想到方家膽子那么大,方艾娘這樣家世低下容貌勉強稱得上清秀的姑娘,這方家人都敢給他介紹…
然而陳禮清性子溫和的很,難聽的話他也說不出口。他只結結巴巴的推道:“婚,婚姻大事,不能,不能兒戲,這,我還要聽家里人做主。”
方艾娘一聽便有些急了,她著急的看著方田氏,覺得奶奶這話提的還是有些早了,人家城里的少爺,要是不跟她多待會兒,多培養培養感情,哪里肯娶她這個小門小戶的?即便她長得美貌,那也是不成的。
方田氏倒也沒失望,她早知縣里大戶人家規矩極多,這孫女嫁過去一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她現下里提這么一嘴,雖說也抱了一分希望,但更多的還是旁敲側擊的告訴陳禮清她方家的意思。
若是之后陳禮清還繼續同方家來往,那說明這樁事八成還是有戲的。
這不,陳禮清雖然沒答應,但也沒拒絕不是?
做不了正妻,難道還做不得妾嗎?
方田氏呵呵笑了起來,不再提這個,給陳禮清夾了滿滿一筷子菜:“來,吃菜,吃菜。”
陳禮清糾結的看著那一筷子方田氏夾過來的菜,他看的很清楚,方田氏用的是她自己的筷子…
陳禮清覺得自己要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