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方六嬸還特意過來接他們去她家過年,方菡娘問過弟弟妹妹的意見后,決定還是留在家中過年。畢竟今年是她們二房單獨分出來的第一年,希望這年能守在家里,開個好頭。
大年三十這天,方菡娘拿出之前在縣城置辦年貨時買的福字,幾副春聯,熬了點漿糊,提著個小桶去門口貼春聯。方芝娘跟方明淮也沒有歇著,兩個小家伙拿著舊衣服做的抹布,在屋里各個角落洗洗擦擦,勤勞極了。
院門的梁有些高,方菡娘這具身體畢竟還是個孩子,踮著腳尖也有些夠不太到,她搬了個小板凳,踩著小板凳拿著春聯一點點往上貼。
正貼的專注,方菡娘突然覺得腳下小板凳被人踹了一腳,她心下一驚,下意識的通過左右搖擺來平衡身子,然而板凳晃的太厲害,她還是有些狼狽的摔了下來,好在板凳并不是很高,冬日里又穿得厚,方菡娘只是腳崴了一下,并沒怎么受傷。
“哈哈哈哈”
方菡娘跌坐在地上,看著方艾娘站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蠢死了”方艾娘笑得花枝亂顫,語氣輕快,“可不是我推的你,是你自己跌下來的。”
方菡娘忍著腳踝的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你就不怕別人看到?”
方艾娘笑得得意洋洋:“我都看過了,周圍可沒人是你自己摔倒的,可不要賴我。”
最近這些日子她可是憋壞了。村里本來同她玩的極好的小姐妹,自從發生了她跟方菡娘落水事情后,她們家里就不許她們跟她玩了。后來方艾娘拿著點心誘惑了她們半天,她們才有人吞吞吐吐說,家里人覺得方艾娘性子太狠了,推人下水這種事都做的出,怕她們以后跟她起了矛盾,她記在心上再推她們下水。
方艾娘聽了只覺得心里冒火,不過是不小心推了個臭丫頭下水,再說她也被拉扯進去了啊,至于這么大驚小怪嗎?
在她心里,原本對方菡娘的一絲不忍都煙消云散了,只余下滿滿的怨。
怨方菡娘害她落水,怨方菡娘害她沒有了玩伴,甚至怨方菡娘為什么不老老實實的讓奶奶打一頓出口氣算了,搞得奶奶動不動就罵罵咧咧的,家里氛圍差極了。
一開始是家里人攔著,怕落了個不好的名聲,不讓方艾娘找方菡娘的麻煩;后來,方艾娘聽說了奶奶跟三叔被抓到縣衙里去的事,嚇得她老實了好一陣;再后來,又發生了她三叔被方菡娘追著打那事,她驚懼之余只覺得方菡娘一定是瘋了。
方才方田氏指使她出來找她小姑姑回家,她許久不曾從后院走,靈機一動,趁著家人不注意從后院溜了出來,正好,方菡娘那蠢貨正在院子里忙著貼春聯,而且天助她也,四周除了她倆之外,根本沒人!
方艾娘用盡滿身力氣狠狠的踢了那小板凳一腳。
看著方菡娘狼狽的模樣,方艾娘心里快慰極了,笑得分外暢快,只覺得這一陣來的怨氣都輕快了些。
方菡娘抿了抿嘴唇:“喔,原來周圍沒人啊。”
方艾娘還未覺出方菡娘語氣中的奇怪,方菡娘已經飛快的過來,伸手用力將她一推!
方艾娘往后仰跌了個結結實實,摔了個大大的屁股跟!
方艾娘傻眼了,身上的疼痛讓她回過神,又痛又驚的看著方菡娘:“你竟然敢推我?!”
方菡娘拍了拍手,惡意滿滿的沖著方艾娘笑了一笑:“周圍可沒有人誰看到我推你了是你自己摔倒的,可不要賴我。”方菡娘惡劣的將原話甩到了方艾娘臉上。
方艾娘短暫的愣了愣,氣得臉都脹紅了:“你,你這個壞到骨子里的…”還沒等方艾娘想到什么惡毒的詞匯謾罵,方菡娘已經蠻不在意的拍著身上的土,撿起春聯一瘸一拐的進院子了:
“你罵唄,這些日子你們給我潑的臟水夠多了,我可不在乎再多一條罪狀。”
方菡娘在院子里站定,回身朝著方艾娘笑著露出一口小白牙:“我告訴你,你別惹我,我可是很兇的。”
方艾娘想起三叔胳膊上那道長長的口子,不禁打了個哆嗦,有些后悔自己一時腦熱來找這個瘋子的麻煩。
方菡娘她就是個瘋子!
方艾娘委委屈屈的自己爬起來,忍著屁股上的疼,一瘸一拐的走了,去找她小姑姑回家。
方菡娘在院子里冷哼一聲,雖然自己好歹內里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大人了,跟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計較有些掉價,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艾娘都欺負到頭上了,她才不管方艾娘是不是小孩子呢。
更何況,她現在也是個小孩子啊,欺負回去完全合情合理。
方菡娘滿意的自我安慰了一番。
方才那春聯她跌下來時撕壞了,幸好當時多買了一副備用,方菡娘打算再換一副貼,正在這時,聽到院外有人喊她名字:“菡娘。”
方菡娘回頭一看,門口的不是成正材又是誰?
少年一身新衣,神色有些靦腆:“我,我病好了,來看看你,謝謝你那天去看我。
許久未見,成正材只覺得方菡娘又好看了很多,尤其是眉目間的神采,真是顧盼生輝,動人極了。
方菡娘笑了笑,招呼道:“沒事,正材你病好了就好。你先等下,我貼個春聯。”
成正材見方菡娘一瘸一拐,大驚失色:“菡娘你腳怎么了?”
方菡娘不在意的擺擺手:“扭了一下,沒事——哎,你干嘛?”成正材情急之下一把奪過方菡娘手中的春聯,“我替你貼。”他不分由說的拿起春聯走到院門外,少年比方菡娘高些許,方菡娘夠不到的地方少年伸手正好夠到。他比劃著高度,問方菡娘,“這樣?”
方菡娘想了想自己的腿,也實在不宜再爬上爬下,索性大大方方謝過成正材,也指著吩咐起來:“再往左一點,那有些歪…”
兩人忙活了半天,總算把院門并兩間茅屋的春聯貼好,灶臺那邊的防風墻上,則是貼了個紅燦燦的福字。
這樣一張羅,家里看著就喜慶多了。
“真是太謝謝你了。”方菡娘洗了個從縣城買的果子,不分由說的塞到成正材手里。成正材有些拘束,他只覺手里的果子燙人的很,他憋了半響,總算憋出一句,“你,你等我五年。”說完,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東西在追他一樣,一陣風的跑了。
等他五年?好端端的等他五年干什么?
方菡娘只覺得莫名其妙的很,饒她再聰明伶俐,也想不到五年是成正材跟他娘越好出人頭地來娶她的時間。畢竟五年后她不過才十四歲,在她認知里,她怎么也沒法將十四歲跟嫁人聯系到一起。
她只覺得成正材怪的很。
不過,再想想他那個更怪的娘,方菡娘有些了然了,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方菡娘隨即便把這個念頭丟到了腦后,去屋里繼續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