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老皮,還有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想想也是。
纖柔仙子作為唯一對他好的人,其意義早已經超越了戀人,甚至纖柔仙子悄然間已經是皮永宏的一切。
然而這一段被全世界所譏笑的感情被踩碎,皮永宏的一切,也支離破碎。
不過王照初和劉竹烙,也太過分。
拿自己兄弟的軟肋開玩笑。
“圣尊曾經對我說過,皮囊無用,只有善良正氣的心靈,才是一切。”
“當年,所有人的丹道造詣都不如我,我悉心指點王照初,我嘔心瀝血的幫助劉竹烙,只要是來找我請教丹道的師兄弟,我未藏私,傾囊相授。”
“別人找我借錢,只要我有,從來沒有拒絕過。”
“王照初欠了巨額債務,是我傾家蕩產,整整三個月,沒日沒夜的煉丹,替他還債。”
“劉竹烙被圣尊責罰,要面壁半年,是我替他背鍋,替他面壁。”
皮永宏講述起曾經,言語中竟然還有些柔情。
“我很丑,我知道自己是個異類。”
“我曾經天真的以為,只要我付出足夠多的善意,一定會得到人們的認可,他們會當我是同伴!”
“我真蠢,我也早該認清楚自己的角色。在他們眼中,我不過是個供人取笑的異類罷了。我以為我給了他們全部的善意,會得到認同。然而我就是個任人欺騙蠢貨,僅此而已。”
“他們假惺惺的笑容,就像是喂牲口的泔水,施舍我一口,我就愚蠢的以為他們對我刮目相看。”
“可笑嗎?”
皮永宏自嘲的笑了笑,突然轉頭問趙楚。
趙楚沉默著。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
人性就是這樣,無論地球還是修真世界,哪哪都一樣。
上學的時候,每個班都會有一個被人欺負的同學,他或許很胖,或許很笨,或許膽小,或許有各種各樣的缺陷。
這個同學,也企圖融進大集體,也渴望和同學一起玩耍。
但可惜。
他樂于助人,幫助同學值日,會當成是蠢。
他的笑,就是傻笑。他的哭,就是傻哭。
在別人看來,他連呼吸都冒著應該被欺負的傻氣。
這個同學,就是整個班級的小丑笑柄,供人取樂。
惡性循環之下,這個同學的性格將更加懦弱,嚴重一點,可能會直接摧毀他的一生。
在學生時代,誰敢說沒有鄙夷過這個同學,沒有悄悄欺負過這個同學。
哪怕你冷眼旁觀,也是一種冷漠的羞辱。
更可怕的是,很多教師,也當眾羞辱他,給學生做了表率,讓心智不全的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起碼他趙楚,曾經欺負過那個同學,因為是班干部,趙楚甚至還是帶頭者。
直到成年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錯的有多么離譜,當年一臉童趣的自己,是何等的面目可憎。
但時光無情。
隨著畢業,天各一方,曾經那個傻同學,早已經在記憶中消散。
你想道歉,卻連人都見不到。
這就是人性,也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潰爛過程,傷痕很丑陋,但又難以避免。
其實趙楚從王照初的眼神里,能看出來內疚。
但又能如何呢?
過去的時光,你又憑什么去抹去。
所以趙楚沉默,他在羞愧,替自己羞愧,替王照初羞愧。
趙楚的表情,令皮永宏都是一愣。
那眼神里的愧意,竟然是真心實意。
搖搖頭,皮永宏的言語又柔和了一些。
“我和纖柔一樣,我們都是異類,被整個世界所摒棄的畸形。”
“當初我逃避的時候,就應該帶走纖柔。”
“我是個懦夫,我是個蠢貨。”
“我逃了,我跑了,我卻將鋪天蓋地的嘲諷和譏笑,扔給了纖柔一個人去承擔。”
“她那么脆弱,那么單純,如何能扛得起沉甸甸的恥辱。”
“我根本不敢想象,那一夜她經歷了什么,更不敢想向王照初他們猙獰丑陋的臉。那些惡毒的言語,比劍刃還要鋒利,比毒液還要毒辣。”
“千年時間,纖柔死后的笑,一直在折磨著我,我一刻都不敢忘記。”
皮永宏轉頭,望著漆黑的天花板,氣氛陷入了死寂。
趙楚呼吸很輕,他知道皮永宏又看到了纖柔仙子,所以沒有去打擾。
“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恨王照初和劉竹烙嗎?”
“他們明明有能力阻止纖柔自殺,卻袖手旁觀。他們明明可以驅散那些嘲諷的弟子,卻無動于衷。”
“如何譏笑我,我都可以忍,可以笑著不在乎。但羞辱纖柔,他們不配,任何人都不配。”
“所以,纖柔死的時候,皮永宏也死了。”
“曾經那個愚蠢的懦夫,已經煙消云散。留在人間的皮永宏,只是一個丑陋的靈魂,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斬了王照初,斬了劉竹烙,將二人碎尸萬段。”
“然后…下地獄,在纖柔面前懺悔。”
皮永宏的言語再次冰冷下來,趙楚呼吸的時候,竟然是呵出了白森森的寒氣,可見皮永宏附近的溫度有多低。
“半年時間,我用各種方式,將那一夜羞辱纖柔的弟子,全部格殺。”
“可面對王照初和劉竹烙,我卻無能為力。”
“他們二人有很深的靠山,有護道長老,我根本就無法靠近。而我因為亂殺弟子,也被圣尊關押在了穢舌禁地。”
“無意中的機緣,我在穢舌禁地,得到了毒道的傳承。”
“從此以后,地齊海再無丹師皮永宏,只剩下了一個歹毒的魔頭。”
說著,皮永宏又沉沉的嘆息了一聲。
“可惜啊,千年以來,我窮盡一切辦法,就是無法斬殺那兩個畜生。”
“我修煉到了問元,才發現,這二人也已經在問元境。”
“我突破了洞虛,可他們,也根本不慢。”
“洞虛境,乃不死境,我再想殺他們,已經成了奢望。”
皮永宏的情緒逐漸緩和了下來。
趙楚沒有言語。
其實所謂的不死境,也只是一個相對的數值而已。
在北界域的時候,元嬰大帝,乃是只手遮天的神抵,對北界域的修士來說,元嬰境,就是不死境。
但當威天海突破到了天擇,所謂不死境,就只是一個笑話。
如今在蒼穹亂星海一樣,所謂的不死洞虛境,只是沒有遭遇玄始境而已。
根據龐小章的推測,玄始境已經是另一個規則領域里的存在。
當然,在蒼穹亂星海,哪怕是各大勢力的圣尊,也沒有玄始境存在,所以對這里的修士來說,洞虛境,還可以稱得上是不死。
同境界想徹底殺死對方,實在太難了。
“所以,你皮長老掌握了斬殺洞虛境的方式,并且…輪生液是很重要的一環?”
沉吟了幾息,趙楚凝重道。
“沒錯。”
“在與洞虛境廝殺的時候,只要我的法寶上涂抹誅虛散,便可以對洞虛境造成致命傷。”
“那樣以來,老夫便復仇有望!”
“而誅虛散,也是老夫結合穢舌禁地的傳承,嘔心瀝血了幾百年,才完善出來的毒藥。”
“可以這么說,誅虛散,就是老夫的一切,老夫毒道的總結。”
皮永宏道。
聞言,趙楚沉默。
廢話…連洞虛境都能毒倒,可不是就是毒道的極致。
同時,趙楚也佩服這皮長老。
心智夠堅韌,目標也夠明確,是個狠角色。
“我可以幫你煉制大量的輪生液,供你轉化靈體精血。但我…要誅虛散的丹方。”
“放心,我絕不會泄露給王照初!”
趙楚鄭重的說道。
這毒藥,狠強勢,他勢在必得。
當然,趙楚知道皮永宏不可能痛快的給自己,他甚至已經做好了長期談判的準備。
“可以!”
“我不光可以將丹方給你,甚至輪生液的丹方,我也可以不要。”
“你可以隨意使用老夫藥材庫里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
“我只要輪生液,無窮無盡的輪生液!”
然而,皮永宏的回答,令趙楚措手不及,他甚至還沒回過神來,一枚玉簡,已經是落到手上。
“誅殺洞虛境,需要很多誅虛散嗎?”
趙楚皺著眉問道。
大量的輪生液,可以轉化來大量的靈體靈液,也可以煉制很多誅虛散。
“我要保證萬無一失的斬殺他們,不容有半點紕漏。”
“這是我最后一次出手機會,待罪之身,不成功,便會被宗門誅殺。”
“我沒有太多機會了。”
皮永宏點頭,承認了他的野心,也說出了他的無奈。
待罪之身。
這也是趙楚能威脅他的把柄。
他真的只剩下一次機會。
畢竟,誅虛散是涂抹在法寶上的毒藥,可能有一定時效性。失效了,就需要有新的續上,所以需要的量很大。
“龐小章,你拿走我的玉簡,也有代價。”
“寫下契約…兩個月時間,你必須要在穢舌禁地的煉丹室內,專心煉制輪生液。”
“兩個月后,我會利用一天一夜的時間,融合出誅虛散,然后公然挑戰王照初和劉竹烙。”
“在我挑戰他們二人之前,你不可以踏出穢舌禁地一步。”
“這份契約我會拿著,就是左殿護法,都不可以反悔。”
“寫吧,寫完契約,你就可以打開玉簡,否則玉簡會碎成齏粉。”
皮永宏盯著趙楚,隨手拿出一張契約紙。
“我也有一個要求。”
“我閉關煉丹的這兩個月內,除了這三個肉身人鼎外,任何人不得踏入煉丹室半步,包括你皮永宏!”
“我會幫你轉化出很多靈體精血,包你滿意。”
“但如果你違約,我會瞬間摧毀一切,包括這三個肉身人鼎的命。”
趙楚寒著臉道。
“成交!”
“這兩個月,老夫也要準備誅虛散的其他輔藥。”
給靈體供血的囚徒,根本不需要下來,有藤蔓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