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外人全部離去,北界域上空的空間屏障恢復如初。
湛藍的天空,有幾團白云,天地一片寂靜,和諧寧靜。
之前整個北界域,由于戰爭,陷入惶恐之中,此刻難得的平靜,令蒼生黎民抱頭痛哭,那是一種劫后余生之后的喜悅。
水蝶依偎在愛人懷中,手掌緊緊抓著對方的手腕。
不需要什么言語。
只有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人,才能理解那份生死之間的感情。
“水蝶,你也很厲害,這場大戰,有你一份功勞。”
水蝶的愛人說道。
“是少宗厲害。”
水蝶瞳孔里是難掩的崇拜。
確實,水蝶雖然是凡人,但無論趙楚蘇醒,還是商業脈絡的建立,暗中得棋子,水蝶都有參與。
這場史詩級的以少勝多戰役,如水蝶和各種工匠一樣的凡人,也是重要的一環。
破敗的無悔城,縈繞著一股蕭條。
在場所有人直接虛弱,就那樣原地坐在地上,癱瘓到沒了骨頭,久久回不過神來。
無言!
強敵退散,這里卻沒有歡呼,沒有吶喊,更沒有把酒言歡。
疲憊。
只有深深的疲憊,那些匆匆趕過來的弟子,由于緊張,喉嚨里只有干澀。
十大天擇,還在十團扭曲的空間里受刑。
萬煉毒魂陣只要啟動,就根本沒有停下來的可能。這些天擇,除了窺探到問元的壁壘,否則根本沒有解脫的可能。
趙楚同樣沒有多說話。
他比任何人都疲憊,比任何人都累。
一戰連著一戰,根本沒有一息的喘息時間。
此刻,心安了。
哪怕無悔城已經是一片狼藉,但起碼師傅還在身旁,呂休命和李九川他們,也在身旁。
哪怕他們的實力,已經遠遠不如自己,但就是安心。
有一種力量叫親人,能超越一切大能之力。
趙楚放松了心情,就這樣直挺挺的一頭栽倒。
他…睡著了。
“孩子,睡吧,你太累了。”
呼嚕聲起。
沉府升令人取來了床榻被褥,趙楚就這樣陷入了酣眠。
這是一片完全死灰色的空間。
朦朦朧朧,充斥著無比邪惡的煙霧,如猙獰的怪獸,如幽暗的叢林,又如地獄的入口。
各種瘟疫,各種厄運,各種天災人禍,宛如大浪奔騰,層出不窮。
這里的人,統一披著灰色的巨大斗篷,陰氣森森,行走間,宛如鬼魅孤魂。
他們的眼球,宛如蛇瞳,在中央的位置,有一條豎著的黃色裂縫,像是一道流著膿的傷疤,又如惡鬼的獠牙。
灰袍人影每次出現,都將使整個世界陷入沉淪。
他們揮灑詛咒,可使幾十億黎民百姓,一夜之間全部死亡。
他們點燃祭品,可令強者莫名重傷,莫名修為倒退,甚至腐蝕秘寶。
他們的出現,是整個世界的恐怖與禁忌。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些人的修煉,承受著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痛苦。
他們痛苦到五官都已經變形,哪里還有人族的樣子。
這些人,沒有一個得到善終,一生所造殺孽太多,傷了天和,每個人都死狀凄慘。
全世界都開始恐懼這些無法無天的瘋子。
全世界聯合起來,開始追殺這些瘋子。
不知在何時,最后一個精通詛咒的修士,被一劍貫穿了脖頸,終于氣絕。
雖然他留下最后一道詛咒,令幾十億蒼生陪葬,但這歹毒詭異的神通,也終于斷了傳承。
被粉身碎骨之時,最后一個詛咒修士的胳膊上,有一只紋身。
蝴蝶的圖案。
血淋淋的蝴蝶,宛如是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
它永恒不滅,它要摧毀整個世界,它要摧毀一切。
蝴蝶在獰笑,它仿佛再說:凡人,等我,我會歸來。
“…啊…”
突然間,趙楚的胳膊一陣劇痛,那種痛,簡直是在燃燒靈魂,痛到無法言喻,恨不得去自殺解脫。
趙楚一聲慘叫,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
他連忙撕開衣袖。
果然,這個蝴蝶圖案的顏色,又深邃了一些。
所幸,這疼痛只是一瞬間,便也消失。
但趙楚卻越來越擔心。
他不清楚這蝴蝶到底什么來路,之前用秋昊遺書,施展林宗坤的詛,趙楚就已經感覺到了蝴蝶紋身的異常。
趙楚甚至隱隱懷疑,他之所以差點被詛給弄死,也和蝴蝶有關。
如果不是洪斷崖,這條小命,真的就交代了。
這一切,根本就不正常,一定也和這蝴蝶紋身有關聯。
當時他被劇痛左右了思維,全身都在慘烈劇痛,早就已經麻木。
但似乎在胳膊上的痛,又那樣與眾不同,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
怎么說呢!
全新的痛,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痛。
“剛才那個夢,到底是什么意思?”
趙楚回想起剛才的夢境,滿頭虛汗。
瘟疫!
對凡人來說,這簡直是最大的浩劫,伏尸千里,蒼生浩劫,一點都不夸張。
哪怕是一支軍隊去屠城,也需要一點時間,你也會累,也會有很多漏網之魚。
但瘟疫不同。
一夜之間,所有人都會死去,根本不需要耗費一刀一劍,死的莫名其妙,死的極其凄慘。
那是一種對世界的徹底毀滅,一種對文明的坍塌式摧毀。
那些灰袍人,又是什么存在?
那些圍攻灰袍人的強者們,似乎將擁有蝴蝶紋身的修士,全部屠殺一空,一個都沒有留下。
還有那一雙雙枯黃色的蛇瞳,同樣令人毛骨悚然。
“…嘶…”
突然間,趙楚的胳膊又是一陣劇痛。
一瞬間,他渾身如被冰凍了一般,其實肉身并沒有太多的知覺,但那種靈魂的痛,一般人沒有體驗過,也根本無法理解那種痛。
宛如過了三天三夜,趙楚差點被痛暈過去。
當劇痛潮水一般褪去之后,趙楚已經是渾身虛汗。
再一看時間。
其實才過去了一分鐘。
趙楚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找到了一面鏡子。
果然!
趙楚心臟狂跳。
自己的瞳孔里,也出現了蛇瞳一樣的豎直傷疤。
陰森森的黃色,宛如眼球被一劈兩半,在那裂縫之內,趙楚甚至能感覺到一股歇斯底里的氣息。
毀滅世界。
對,就是這種情緒。
沒有任何仇恨,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原因。
毀滅!
就是簡簡單單的毀滅,就像一個人,看到了一只螞蟻,忍不住想要去踩死。
這種毀滅,和屠豬殺羊還不同。
起碼殺豬羊,你是為了果腹,為了吃肉,還有些原因。
但這傷疤里的氣息,就是最純粹的毀滅,沒有任何原由。
還好,苦痛消失,瞳孔的裂縫也已經消失。
“我又招惹到了什么玩意!”
趙楚放下鏡子,再一看手臂上的蝴蝶紋身,似乎更加陰沉深邃。
仔細看去,越來越像一個抽象且猙獰的…鬼臉。
鬼臉。
趙楚頭皮一麻,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這根本就不是什么蝴蝶。
而是…一張臉,一種類似圖騰的東西。
但趙楚對紋身一無所知,目前什么都無法確定。
隨后,他搖搖頭。
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只剩下兩天時間。
他即將要啟程前去青劫圣地,開啟全新的修道之路,北界域這片土壤,他要告別很久。
先去找沉府升。
隨后,趙楚簡單收拾了一番。
不得不說,北界域的商業結構,已經極度成熟。
不謙虛的說,論凡人的幸福值,北界域乃下九天最強。
距離浩劫之戰這才短短一天,無悔城已經有數不清的工匠前來,到處都是各種搭建房屋的工人。
無悔城,因為有十個天擇境永久駐留,被建造成了一座英雄的豐碑之城。
呂休命他們施展萬煉毒魂陣,既然已經開啟,就再也無法停止。
沉府升落寞的身影,就在遠方。
他矗立在這里,望著百廢待興的北界域,已經一天一夜。
“師傅!”
趙楚走上前來,抱拳一拜。
“你多睡會吧,太累了。”
沉府升轉頭,拍了拍趙楚肩膀。
“睡的也差不多了,北界域其實只有十年時間,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趙楚依舊有些擔憂。
對天擇境,對問元境來說,十年,或許就是一場閉關,彈指即逝。
“你不用想太多,北界域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輝煌,哪怕敗了,也無怨無悔。”
沉府升安慰道。
“對了,師傅,這部陣法,你有時間多研究研究,以后北界域如果再有天擇境出世,你先布置下此陣,十年后的大戰,或許會有用。”
話落,趙楚將一枚玉簡給了沉府升。
“什么…這是,玄真天陣!”
沉府升拿走玉簡,簡單看了一眼,便被震驚到啞口無言。
玄真天陣。
這可是玄界域賴以生存的絕技,正因為有玄真天陣,玄界域才無數次安然渡過浩劫。
沉府升也能感覺到。
這玄真天陣,其實就相當于問元境的防御了。
“師傅,切記好好鉆研。”
“還有,這段時間,我對萬煉毒魂陣,又有了一些新領悟。”
“李九川他們犧牲了自己,陷入永恒折磨中,其實也不是什么壞事,相當于一次閉死關。他們習慣了疼痛之后,便也就不怎么畏懼神瞳的氣息,或許可能領悟更多的本源道紋。”
“也許在十年之后,便會有人突破問元。”
“這道口訣,是我改良過的萬煉毒魂陣,可以主動施展出問元境一擊,足夠和一名半步問元同歸于盡。”
話落,趙楚又給了沉府升一枚玉簡。
“可以主動轟殺?這…簡直逆天。”
沉府升看完玉簡后,又是一陣咋舌。
之前萬煉毒魂陣的短板,就是只能被動防御。如果沒有問元境主動轟擊,這轟擊,就只是搭在弓弦上的箭,根本就無法射出去。
而現在,沉府升這個掌弓人,終于可以肆意的射出這支奪命之箭。
哪怕是犧牲自己,也足夠和一個半步問元同歸于盡。
“萬煉毒魂陣!玄真天陣!”
“一攻一防,從此北界域,將固若金湯,根本不懼外軸環任意一個界域,徒兒,北界域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沉府升激動到顫抖。
“師傅,保護自己的家,保護自己的家人,需要感謝嗎?”
趙楚平靜一笑。
“我去看看李九川和師傅他們。”
話落,趙楚抱拳一拜,朝著被禁錮的十人走去,此時他嘴里的師傅,是呂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