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問元塔頂層,趙楚手持秋昊遺書,還在等待著幻境開啟。
這小東西就是個禍害。
他沉睡之前,忘了打開幻境的禁制,現在打著小呼嚕,就把趙楚晾這了。
和晾咸菜一樣!
趙楚想盡辦法,都弄不醒頭頂這熊孩子。
偏偏口水還滴下來,晶瑩剔透的糊了趙楚一臉。
趙楚想把他扔出去,可根本不可能。
此刻他終于理解了孫悟空的無奈和苦惱。
這家伙就像是長在自己腦袋上的一個無用器官一樣,比緊箍咒還緊,想弄下去,除非割了自己腦袋。
“還得一個小時…等我回去,北界域都黃了,這可怎么辦!”
幸虧,隨著年畫娃娃沉睡,問元塔頂層的禁制,會自動消散。
可消散的時間太久。
一個小時,誰都承受不了啊。
趙楚內心如火燒,焦頭爛額,焦急的來回亂竄。
他在問元塔頂層看的一清二楚。
萬煉毒魂陣已經啟動,呂休命和李九川他們十個人,都已經將魂魄出賣給邪神。
從此時開始,他們便會承受永折磨之苦,求死不能。
而井青蘇也會將自己的一切焚燒,準備開啟云霄大陣。
紀東元他們含著淚,每個人臉上都是訣別…等待他們的,是蒼穹亂星海的未知。
無悔城外,北界域一片欣欣向榮,所有人都在享受著突破的爽快,誰都不知道,滅頂之災,即將降臨。
兩大圣地和靈界域的聯軍,即將撕裂北界域最后的薄紗。
“欣慰值,什么是欣慰值,是狗屎!”
趙楚覺得自己遇到了煞星。
他焦急的想死,這小東西,留下一段話,就徹底沉睡。
“想喚醒你的父,就努力表現,如果你父親我很欣慰,就會蘇醒的很快。”
“努力吧,兒子…賺欣慰值。”
這是年畫娃娃的原話。
趙楚簡直被氣的肝疼。
他再也懶得反抗,這個兩歲不到的小東西,勢必要占便宜到底。
欣慰。
真正的父親,看到兒子出息了,自然會很欣慰。
可欣慰值,趙楚根本弄不明白,是什么東西。
“等弄夠欣慰值,一定要和小東西好好談談。不對,我得給小東西好好找個兒子。”
“我和你,真的不合適。”
趙楚簡直造了孽,難過的想哭。
“你再焦慮下去,等你到問元劫,必然會心魔叢生,暴斃而死。”
趙楚坐立不安,渾身上下,仿佛被千萬只螞蟻撕咬。
正在他心煩意亂,想要狠狠發泄一番的時候,洪斷崖的話,如雷霆霹靂,直接出現在自己腦海。
轟然見,趙楚渾身冷汗。
那是被自己嚇的。
他拿出鏡子,看了眼自己。
這是個…魔鬼嗎?
猩紅的瞳孔,披頭散發,宛如一個殺紅了眼的瘋子。
“蠢貨,你以為自己是天神嗎?”
“哪怕是天神,也不可能照顧到每個人。”
“各人只有各人福,北界域不是你趙楚一個人的北界域,該承受的苦厄,也不應該是你一個人。”
洪斷崖的話,令趙楚冷靜了一些。
“你的長輩,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師兄弟,逆天改命,命格太順。”
“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個乞丐,突然得到富可敵國的財富,你覺得,是福是禍?”
“就說那十個天擇,他們何德何能?那些年輕的天擇,一步登天,他們又付出過什么?”
“你仔細想想,他們這些人,能撐得起這樣的機緣嗎?沒有剛硬的命格,哪怕你幫他們渡過這一劫,下一劫,你能保證在跟前嗎?”
洪斷崖繼續在質問。
趙楚彎腰,狠狠喘著粗氣,他滿臉的驚愕,瞳孔里的猩紅,也在緩緩褪去。
矯枉過正。
因為自己是孤兒,因為自己在陌生的世界,太渴望親人,太渴望家。
所以,自己對家,對北界域,看的有些過于重要。
就像一個溺愛孩子的父母,恨不得吃飯都嚼碎了喂。
這種養孩子的方式,到底是害,還是愛。
洪斷崖說的沒錯。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如果不是北界域天翻地覆,如今的北界域,會是另一個命運。
依舊是元嬰至強的世界。
呂休命,井青蘇,李九川,黃宮義這些人,依舊是青古國的金丹境大臣。
神威皇庭依舊是凌駕北界域的至強皇庭,無人能撼動。
而聶塵熙和青天易二人,將在蹉跎中,等待著虞白婉的降臨,然后被黑燕輕而易舉的滅殺。
一切重啟。
沒有任何改變。
而因為自己的出現,短短幾年,曾經那些金丹,境界簡直是在瘋狂的飛躍。
每一個元嬰,每一個天擇,都要渡過恒定的劫數。
北界域的人,承受的災厄,還是太少。
“洪前輩,我不想失去任何一個親人。”
趙楚喃喃自語。
“幼稚。”
“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
“哪怕你有朝一日,真的成了永恒的神,你也要接受蒼生為芻狗的事實。”
“生生死死,人各有命。”
“你能擋得住中央域,但你能擋得住生老病死嗎?”
“就說那個水蝶,百年之后,她必然會壽元枯竭而死,你如何去擋?”
“修真一道,修問心無愧,你無故給自己的道心增加枷鎖,只會作繭自縛。”
洪斷崖言語,前所未有的嚴肅。
心魔之劫。
趙楚的修道之路,終于遭逢了修士的必經魔淵。
“前輩,我明白了。”
趙楚顫抖著雙手,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但他內心還是在焦慮。
北界域上空的屏障,即將消散,他已經看到了沉府升臉上的決絕。
或許,自己連師尊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
“不,你根本不明白!”
“修真一道,并不是修太上忘情,并不是讓你絕情忘性。切記,是問心無愧之道。”
“如果你此刻可以去北界域,自然要破了中央域侵略這一劫,責無旁貸。但你走不開,你分身乏術,你要承受有人在戰爭中死去。”
“你要直面你自己,你要承認,你不是萬能的神,你只是個元嬰的修士,你也是蕓蕓蒼生中的一員,你并不強大。”
“你要坦然承認,你拯救不了全世界。你要給自己的心,喘息的機會。”
洪斷崖字字誅心,每一個字都如鋒利的刀,直接穿透趙楚的內心。
他深吸一口氣,使勁壓抑著自己急促的呼吸。
沒錯。
洪斷崖說的沒錯。
自己焦慮又能如何。
這問元塔的屏障,自己根本就破不開。
除了焦慮,除了抓狂,又能如何。
靜下心來后,趙楚觀察到北界域強者們的表情。
他們的臉上,是坦然,是驕傲,是熱血。
或許,是自己想到太多。
北界域是自己的故鄉,也是他們的故鄉。
有侵略者來襲,他們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對他們來說,這是天大的榮耀。
遭遇戰爭,誰都不是萬能的神。
在紀東元他們的臉上,趙楚看到了訣別,看到了仇恨。
沒錯。
為北界域報仇雪恨,不僅僅是自己的責任。
也是紀東元的責任,是劉月月的責任,是方三萬的責任。
自己的肩膀,終究扛不起所有人。
要成長,避免不了跌跌撞撞,避免不了頭破血流。
有些代價,你不得不承受。
趙楚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終于面對了現實。
但求,無愧于心。
他凝神靜氣,既然這屏障根本無法破開,他便等一個小時。
或許,一個小時后,北界域可以威懾兩大圣地,沉府升根本不會死。
這是最好的結局,紀東元他們十個人,將成功被傳送到蒼穹亂星海。
井青蘇的云霄大陣,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蓄力時間。
又或許,沉府升會燃燒自己,找一個半步問元同歸于盡。
那時候,北界域將災禍滔天,包括紀東元他們,無人能逃。
但這就是北界域成長的代價,趙楚能做的,就只有回歸之后,殺盡兩大圣地的人,替北界域復仇。
目前這一個小時,自己無能為力。
“這是在…煉心啊!”
趙楚使勁壓抑著內心的狂躁。
修真的路,真的是布滿荊棘,哪怕你肉身已經支離破碎,可命運對你內心的折磨,卻根本不會心慈手軟。
“洪前輩,謝謝您!”
趙楚心有余悸的感謝道。
如果不是洪斷崖的提醒,此刻的自己,或許已經失去理智,燃燒一切,去轟擊問元塔的禁錮。
雖然,他自己也知道,根本就是徒勞。
等北界域浩劫降臨的時候,他眼睜睜看著那一切,或許…會瘋。
沒錯!
真正的瘋魔,俗話里叫…走火入魔。
有些痛苦,你終將面對。
“今日,無論北界域是生是死,等我出去之后,必將…血債血償!”
趙楚盤膝閉目,緩緩平復著內心。
他要將自己的心,鍛造成一柄漆黑的匕首,永遠保持冷靜,永遠保持著低溫。
只有冰冷,才能在無形中,給人致命一擊。
突然之間,趙楚的念頭,似乎都通暢了一些。
“父慈子孝,賞你20點欣慰值!”
也就在這時候,趙楚的腦海里,出現一道奶聲奶氣,又老氣橫秋的聲音。
來自,年貨娃娃。
該死!
這就是所謂的欣慰值嗎!
趙楚咬牙切齒。
自己對抗心魔,剛剛有所領悟,年貨娃娃就有了欣慰值。
趙楚心中恍然,自己似乎真的成了兒子。
每當兒子有所進步的時候,當父母的,自然會欣慰。
可他抗拒啊。
被一個熊孩子當爹,誰能忍,誰能忍。
“終于,破來了。”
“師傅,堅持住,我…即將歸來!”
從問元塔俯瞰下去,北界域的全貌,在趙楚眼中,就如展開的一副四方地圖。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天空的屏障被轟開。
坐落在北界域邊緣的十個荒城,陡然綻放出了史無前例的血光。
破開蒼穹,直抵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