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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 林東鼬此生,不再相見

  威君念!

  是威君念的聲音。

  趙楚持劍的手掌,比一百年的頑石,還要堅韌一百倍。

  他斬威天海的決心,宛如鯨沉四萬里海底,連蒼天都不可能撼動。

  可在神威皇庭。

  趙楚卻有一道軟肋。

  也是他唯一忌憚的人。

  威君念!

  這個嘗盡了苦厄,喜歡著自己,卻被自己欺騙的姑娘。

  顫抖!

  那雙堅不可摧的手掌,微微顫抖著。

  趙楚的劍,終于不再那么穩了。

  金光與天際相連。

  黃金光柱之內,出現了一截又一截的骨節,就如一條通往蒼天的金色階梯。

  龍脈!

  這龐大的金光,就是北界域的龍脈。

  得龍脈者,得天下。

  哪怕天賜宗轟破神威皇庭,卻得不到龍脈,依舊不會被天道所承認。

  如果這根龍脈被毀,那么北界域群龍無首,300年氣運衰減,不可逆轉。

  300年后,新的龍脈,才會在天地中被云孕育而出。

  龍脈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龍脈灑下金光中,一個盛裝女子,一步一步踩著虛空,走到了半空。

  元嬰!

  不知何時,威君念也突破了元嬰。

  她親眼見證著曾經雄霸世界的皇庭坍塌,在絕望之下,終于突破。

  “林東鼬,我是神威皇庭的太子,龍脈就在我體內。”

  “你想要得到龍脈,可以,答應我,放過我的父皇。”

  “或者,用你手中那柄誅仙屠神的劍,親手殺了我!”

  “龍脈,就在我的心臟里,你隨時可以取走。但請先殺我,再殺我的父皇!”

  金光之中,威君念秀發飛揚,絕美到令人窒息,似乎根本不是人間女子。

  可在他吹彈可破的臉頰之上,卻淌下了兩行晶瑩淚珠。

  每一顆滴落在地的淚滴,都是一塊碎片,都是一塊少女心破碎之后的殘缺。

  威君念固執的擦去眼淚,可眼淚越擦越多。

  她遠遠看著趙楚,看著曾經那個在妖域救過自己命的林東鼬。

  她在等一個答案。

  “林東鼬,來吧!”

  “如今的神威皇庭,已經徹底垮了。你可以誅皇祭天,只要殺了我這個太子,你功成名就,可名垂千古。”

  “如果你覺得太子的身份,配不上你的劍,我可以現在就登基。”

  “誅殺了神威的女帝,你可否能放過我父皇一命!”

  這一刻,威君念嬌小的身軀里,蘊含著令人難以理解的龐大勇氣。

  她每個字,都宛如重鼓落錘,狠狠擊打在人心最深處。

  一個瘦弱的肩膀,到底承擔著什么樣的重擔!

  “君念…你…”

  趙楚心已亂。

  他的劍,已經喪失了殺氣。

  趙楚想解釋。

  他想將一切告訴威君念,告訴她,你眼前這個爹,居心叵測,將你娘親囚禁了幾十年。

  他想告訴威君念,就是眼前這個禽獸,之前想直接吃了你。

  他想告訴這個小姑娘,威天海換你的血,根本不是因為你有疾病,而是要害你娘!

  但他不能!

  太倉思曾經說過。

  她一切的苦厄,千萬不要告訴威君念。

  這個孩子,已經足夠可憐。

  失去母親的痛苦,經歷一次足夠了。

  一朵潔凈的百合花,應該在陽光下綻放歡笑,而不是浸泡在骯臟的仇恨里,逐漸迷失自己。

  只要威天海不再迫害威君念,就一切順其自然。

  就讓那一句娘親已死,來粉飾的太平,讓這個精靈的臉上,永遠掛著開心的笑容。

  趙楚答應過太倉思,不讓威君念流淚。

  今天,他食言了。

  如果面對單純的天賜少宗,哪怕將劍抵在威君念的脖子上,這個固執的小姑年,或許都不會懼怕。

  但自己,偏偏是也是林東鼬。

  趙楚從威君念的眼中,看到了天底下最復雜的情緒。

  失望。

  驚愕。

  愛慕。

  失落。

  灰心。

  無數的情緒,幾乎是徹底摧垮了她的一切。

  “林東鼬,你還不滿意嗎?”

  “你想要的江山,我給你。你想要的名譽,我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給你。”

  “以前我什么都可以給你,現在也一樣!”

  “他是我的親爹,我怎么能見死不救。我承認,如今的你,已經天下無敵。可我也有我的堅持,如果是你爹,你會眼睜睜看著他被殺嗎?”

  見趙楚欲言又止,威君念嬌軀顫抖著。

  “龍脈在女太子手上,大家小心!”

  “慢慢靠近,想辦法先制服了女太子,一定要活捉!”

  “突破元嬰了,很棘手,看來要施展十齒禁天陣。”

  見到龍脈出世,天賜宗的元嬰,一個個寒著臉,緩緩朝著威君念包圍而去。

  “住手,全部都給我滾開,所有人都滾開!”

  “誰都不可以靠近她!”

  突然,趙楚扯著嗓子,猛地一聲吼叫。

  森寒的音浪沖天而起,宛如一雙燃燒著火焰的巨掌拍下,甚至將大地都震蕩出一道裂縫。

  震驚!

  見到趙楚如此震怒,就連天空打坐的沉府升,都被驚醒,心臟一跳。

  青鶴一顆丹藥噎在嗓子里,差點憋斷氣,渾身青毛根根炸起來。

  而那些元嬰,直接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第一次!

  趙楚第一次如此震怒。

  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忌憚中。

  以前的少宗,無論多么憤怒,也從來都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殺人之前,也保持著平靜。

  這種失控,根本就不可思議。

  趙楚附近的人,也紛紛退散開來。

  以他為中心,出現了一圈碩大的真空地帶。

  剛才趙楚那一聲吼,確實嚇壞了很多人。

  噠、噠、噠!

  威君念虛空邁著莊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著趙楚走來。

  萬眾矚目中。

  威君念的身形,終于停在了趙楚面前。

  “滿意了嗎?”

  “你來神威皇庭,欺騙了所有人。”

  “現在,你摘走了勝利的果實,你是新時代的王。而我的爹,他是一個失敗者,成王敗寇,天經地義。”

  “你是天賜少宗,你如果身不由己,必須要殺一個大帝祭天,我可以幫你誅皇。我現在是女帝,龍脈在我體內,威天海只是一介平民。”

  “斬他,沒有任何價值。”

  纖細的手掌,狠狠握在枯劍的劍刃之上,殷紅的鮮血,順著威君念的掌心淌下。

  那一雙手掌,曾經無數次挽過你林東鼬的胳膊。

  那一雙手掌,曾經緊緊摟住你的腰,結實的肌肉,宛如全世界最堅固的城墻。

  曾經,你是我天下皆知的駙馬,你是我未來的夫君,你是我全部的愛,你是我的天。

  而今日,那一雙手掌,卻也淌下了最心酸的血。

  淚已流干,威君念只剩下了血。

  顫抖!

  趙楚的劍,前所未有的在顫抖。

  他轉過頭去。

  不敢!

  趙楚根本就不敢面對威君念的眼睛,那一雙瞳孔,宛如是兩根由失望匯聚的毒針,讓他徹底窒息。

  “斬了神威女帝,你就功成名就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有一天,你回想起腳下的累累尸骨,只要記得,曾經有個人,真的深深愛過你,就足夠了!”

  威君念凄苦的一笑。

  隨后,她緊緊握著趙楚的劍刃,朝著自己脖頸刺去。

  那雙清澈的瞳孔,那樣固執,那樣無悔,那樣倔強。

  轟隆隆!

  趙楚深吸一口氣,隨后大袖一甩,枯劍被狠狠甩到十丈之外,隨后穿透在一塊巖石之內。劍刃嗡嗡顫抖。

  “君念,對不起。”

  趙楚低著頭,狠狠捏著手掌。

  他不是優柔寡斷,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威君念。

  他虧欠太倉思,虧欠威君念,他無法面對這份愛,他也承擔不起這份喜歡。

  “少宗大人,你能不能答應我,放過我父親。”

  “北界域的龍脈,足夠抵消一條命了。如今父皇身受重傷,他的元器受損,根本連元嬰的實力都施展不出來。我們會離開這里,去一片清凈的地方隱居。”

  “我們不會做有害于天賜宗的事情,請你放過父皇!”

  威君念正色。

  她大袖一甩,掌心里出現一條鎏金色的龍脈。

  遠處,那直插云霄的金光,與龍脈交相呼應,似乎在召喚著整片天下的王。

  “君念,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

  趙楚垂著頭,內心宛如被灌了硫酸,痛到難以呼吸。

  “你沒有錯,錯在我愛錯了人。”

  “或許,我們都沒有錯。”

  “如果你不是天賜宗的少宗,而我也不是神威的女帝,那該多好。”

  “我們的相遇,本身就是一場折磨!”

  將龍脈塞在趙楚手中,威君念走過去,扶著威天海,內心一片復雜。

  “父皇,對不起,我乃亡國之君,親手丟了這個皇庭。”

  威君念替父親擦去臉上的污垢,幫他扶正皇冠。

  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

  那血脈,根本無法漠視。

  “魏牙機!”

  這時候,威天海淡淡開口。

  “老奴在,老奴在…老奴愿與皇庭共生死,可立刻自盡,陪著皇庭消亡!”

  魏牙機那褶子重疊,丑陋的臉上,不住的留著悔恨的淚。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優柔寡斷。

  如果當初,田達竹來匯報之初,自己能不惜一切代價,誅殺了林東鼬,之后的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那時候,沉府升還沒有出關,一切都來得及。

  晚了!

  他魏牙機,是神威皇庭最大的罪人。

  “牙機,這是天命,天命不可違,寡人已經認命!”

  “卸下了擔子,似乎輕松了很多!”

  “好好去守護威君念,她是寡人最純正的血脈,你要用生命去守護。其他皇子,血脈不純,不值一提!”

  松開威君念的手,威天海孤零零的朝著遠方走去。

  那孤獨的背影,宛如一輪落山的斜陽,充斥著令人心酸的落魄。

  咔嚓!

  他的頭上,帝王之冕,分崩離析。

  那四散飛舞的碎片,也宣告了一個浩大皇庭的落幕。

  “大帝,您要去哪?老奴陪著你啊,哪怕是死,老奴也替您陪葬!”

  看著威天海的背影,魏牙機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磕著頭。

  “切記,照顧好寡人的唯一血脈,誰也別來找我。”

  留下一道空曠的聲音,威天海的身影,消失在天際的盡頭。

  沒人知道他會去哪。

  這個曾經的巨擘,就這樣從人們眼簾消失。

  “君念,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趙楚咽了口唾沫,也不知該說什么。

  “亡國之君,一介流民。”

  “放心吧,我威家雖然輸了,但我們輸得起。”

  “林東鼬!此生,不再相見!”

  深吸一口氣,威君念沉沉的一拜。

  這是在感謝趙楚放過了威天海,隨后,威君念微微欠身,講禮儀用到一絲不茍。

  擦干眼淚。

  威君念再次看了眼曾經的皇庭,曾經的家。

  轉身!

  體面的離開。

  曾經那個令人討厭的白頭小子,你那么狂妄,又那么令人喜歡。

  如今,我們終于分道揚鑣。

  “太子,等等老奴!”

  魏牙機連忙跟上,他謹記大帝的囑托,哪怕是自己死,也不會再讓太子有任何閃失。

  望著威君念遠去的背影,趙楚捏著龍脈,滿心的酸楚。

  他得到了整個北界域,心臟卻失去了一塊血肉。

  “太倉思前輩,對不起,我食言了,沒有照顧好君念,更沒有替您報仇,對不起!”

  趙楚低著頭,誰都沒有看到,他的眼眶,也已經通紅,已經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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