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
清冷的道路,趙楚皺眉而行。
出了天賜宗疆域之后,他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荒涼。
時不時有一群面黃肌瘦的災民在流浪,遠遠望去,就如一群隨波追流的孤魂野鬼。
天賜宗掀起戰爭,到底是對是錯。
路邊。
一個母親挑著扁擔,而扁擔里面,卻是三個孩童。
他們就像是三只瑟瑟發抖的小雞仔,可能還不太懂這個世界的猙獰,黑漆漆的瞳孔里,閃爍著除了饑餓之外的好奇。
“唉,這金極皇庭,原本就是一群殺手土匪,在他們的統治下,百姓流離失所,再加上金蒼羅被斬,國家大亂,真是造孽。”
這時候,跟屁蟲一樣,跟在趙楚身后的林宏雁拿出一些饅頭吃食,給了這一家人。
狼吞虎咽后,一家人連連磕頭。
趙楚搖搖頭,眉頭皺的更深。
他并沒有給這一家人留下金幣,對于他們來說,金幣反而是禍害。
這些金極皇庭的難民,唯一的希望,便是遙遠的天賜宗。
在哪里,有人施粥,總有一條活路。
繼續走!
夕陽斜下,趙楚的影子拉的很長,他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天賜宗少宗,地位比任何一個皇庭的太子都要高。
民間的疾苦,似乎早已離自己而去。
他不是什么古圣人,沒有人悲天憫人的大情懷,大慈悲。
但金極皇庭的一切悲涼,歸根結底,和自己有關聯。
趙楚的心里,宛如有一塊石頭壓著,透不過氣來。
上位者的一個決定,造成了幾百萬、上千萬的百姓流離失所,這到底是誰之過?
到底誰對?
誰錯?
“逼王,你到底是哪個大帝的私生子。諸國皇庭的情況,在下都略有耳聞,從未聽說過林東鼬的名號啊!”
趙楚不言不語。
“逼王兄,我與你一見如故,不如一起仗劍天涯如何。”
趙楚置若罔聞。
其實趙楚也頭疼。
原本無法突破金丹,他就一肚子火。
其實他面臨的禁錮還有很多,除了基臺壁壘無法轟破。
他的太上道基篇和無情道空典,也同樣陷入了桎梏。
自從自己突破到筑基大圓滿之后,太上道基篇也再無寸進,無情道空典更是沒有突破的契機。
趙楚去找過沉府升。
對此,沉府升也束手無策。
沉府升不得不承認,趙楚對太上道基篇的領悟,已經超越了他。
當年沉府升的基臺并不是完美無缺,故而突破并沒有趙楚艱難,輕松便突破到了金丹。
至于金丹之后,沉府升擁有元器,邁步元嬰的時候,已經用不到太上道基篇。
無情道空典,整個北界域只有自己能修煉,更是無從問起。
根據洪斷崖的解釋。
太上道基篇和無情道空典的極限,還遠遠沒有抵達極限。
只是趙楚根基太厚,目前修煉的速度跟不上而已。
就像他已經吃成了大胖子,想要繼續胖下去,只能吃更多的飯食。
而趙楚如今的肚子,只能吃仙基丹。
仙基丹雖強,但已經支撐不了趙楚的養分了。
他必須尋找比仙基丹更強的補充。
如今他面臨三個難題。
第一,找到金丹初期的修士,幫助自己打破壁壘,從而突破。
第二,要找各個皇庭的皇族,弄到他們的貼身衣物,來完整自己修煉的諸國神通。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要在北界域行走,根本不能施展天賜宗少宗的一切道法,目前只有一門日月虛龍斬還算可圈可點。諸國的神通,勢在必得。
沒有魂的神通,雖然也有其形,但還不足以戰敗金丹。
第三,便是隱藏身份。正因為這一點,他根本無法施展任何自己熟悉的武學,現在束手束腳,宛如當初在妖域一樣。
“逼王兄,其實輸給你600萬金幣,在下心服口服,沒有任何怨言。我爹說,做人要有誠信…”
林宏雁還在喋喋不休。
“距離這里,最近的皇庭是哪個?”
突然,趙楚停下來問道。
“啊?問我?”
林宏雁突然被打斷,一陣發愣。
趙楚漠然。
“啊,這你就問對人了。要問距離天賜宗最近的皇庭,那還用說嗎?當然是金極皇庭!”
林宏雁拍拍胸脯,一副了然于胸的狀態。
趙楚沉默著,轉身離去。
這是個白癡。
見狀,林宏雁一拍腦門,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了句廢話。
“逼王莫生氣,如今我們就在金極皇庭的土地。如果說距離金極皇庭最近的國家,那就是圣玄皇庭了…區區不才,在下的爹,乃是圣玄皇庭的王爺,在下乃是小王爺!”
林宏雁得意洋洋。
“圣玄皇庭?”
趙楚眉頭一皺。
當初五大皇庭圍剿天賜宗,這圣玄皇庭的大帝,似乎是第一個投降的元嬰,趙楚對其的印象,就是個膽小如鼠的形象。
“在下被天賜宗拒絕入宗門,正要回王府,不如去王府做個客?”
“我可是小王爺,一定好吃好喝招待你,想大寶健都沒問題,哈哈!”
林宏雁認定了趙楚是哪個大帝的私生子,非要交朋友。
“也罷,游歷北界域的第一戰,就選擇在圣玄皇庭吧!”
趙楚點點頭。
又是半日后!
有林宏雁在身旁喋喋不休,趙楚就當在聽單口相聲,倒也不算太沉悶。
“東鼬兄,你是如何被天賜宗拒絕的?咱們修為相當,都乃筑基大圓滿,也都是命苦人啊。”
趙楚鄭重拒絕了逼王這個稱呼。
這時候,林宏雁又開始碎碎念。
“我對天賜宗很失望,所以不想入宗了。”
趙楚隨口編了個理由。
“失望?東鼬兄,你開玩笑吧,天賜宗遍地黃金,整個北界域都趨之若鶩,那趙楚更是從天驕預演戰開始,一路裝逼打臉,走上如今少宗神壇,多么輝煌的人生。”
林宏雁吃驚。
“天賜宗斬殺金蒼羅,使得金極皇庭生靈涂炭,多少無辜百姓流離失所,我有些失望!”
一路以來。
趙楚見過了啃樹皮的臉老嫗,見過了餓死荒野的孩童尸體,更斬了無數匪寇。
其實那些匪寇,不過也是吃不飽飯的農民而已。
他的肝在顫抖。
可無從傾訴,此刻說出來,就當罵自己幾句。
“汗,我以為你也是答對了全部測試題,反而被拒絕入宗門的悲劇…原來是因為這,天賜宗又沒做錯什么,你操心的倒是不少。”
林宏雁笑了笑。
“天賜宗沒錯?”
聞言,趙楚一愣。
“你是圣玄皇庭的小王爺,難道不恨天賜宗嗎?”
趙楚問。
“恨什么?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如人會生老病死,很正常啊。你生病了就恨蒼天,還不氣死自己啊。”
林宏雁一副理所應當。
“以你的眼界,不理解也正常,當初我和你一樣,勵志要來天賜宗,報仇雪恨,找回圣玄皇庭的尊嚴。”
“可我爹說,如果將一個皇庭看做龐大的巨人,那么大帝就是巨人腦子。腦子不清醒,非要用手掌去劈石頭,劈不開,手掌受了傷,當然要流血,這理所應當的。百姓流離失所,就是手掌流的血,很好理解。”
見趙楚迷茫,林宏雁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這個比喻不恰當,腦子發熱,為什么要手掌去流血,為什么百姓要流離失所!”
趙楚心里還是不舒服。
“腦子不清醒,做了錯事,手掌當然有義務承擔傷痕啊。你想想,腦子在清醒的時候,命令嘴巴吃下饅頭,手掌就有了力氣,手掌是不是也受了很多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因果啊。”
見趙楚還陰沉著臉,林宏雁又道:
“這個比喻太深奧,你裝逼不錯,可能智商差點。”
“這么說吧,金蒼羅活著的時候,到處掠奪,也曾經到處征戰,獲得了大量的資源。金極皇庭的百姓,也承受過福澤,同時他們也是金蒼羅的一柄柄屠刀。哪怕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種的糧食也給金蒼羅的軍隊吃過,所以他們和金蒼羅,有了割不裂的因果。”
“就像你的手,可以拔劍殺人,也可以抽紙擦屁股,但沒有大腦,手掌就是一塊等待腐爛的肉。你的腦子想去拍死人,結果技不如人,手掌受傷了。你只能等著手掌的傷口愈合,你心疼手掌干什么?”
林宏雁嘆了口氣。
趙楚思索了半響,心里的疙瘩竟然解開了不少,一瞬間頭腦清明,還有些茅塞頓開的感覺。
沒錯。
之前他不忍見金極皇庭生靈涂炭。
但這就是北界域的規則。
當初金蒼羅斬殺自己的時候,金極皇庭的百姓,應該也在歡呼雀躍。
人各有命。
哪怕自己不結束北界域的亂世,遲早也會有虞白婉發動元嬰浩劫。
到時候北界域被洗牌,蒼生依舊是一片生靈涂炭。
“咦?想通了?我當初也想不通,這些道理,都是我爹告我的。”
見趙楚眉頭舒展了一些,林宏雁道。
“對了,測試題?你剛才說什么測試題?怎么可能全部答對,還被驅逐呢?”
隨后,趙楚突然響起了什么。
他當初下令過,英雄不問出處。
哪怕是投降的五大皇庭,只要發下血誓,脫離原來的皇庭,就能開始試煉啊。
全部答對。
不可能沒有測試的機會。
“我呸,說起這測試題,我就一肚子火!也對,你沒有參加測試,那我就來測試你一番,聽好了…”
林宏雁吐了口痰,滿臉的憤怒。
趙楚點點頭。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誰出的測試題。
“注意啊,這些題,講述的都是普通百姓,不涉及修士,這是天賜宗的提醒。”
“第一題,有個人,乘馬車去皇都看病,被神醫治好病后,回歸的時候,途徑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峽谷,這個百姓,突然就自殺了?”
“這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