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你說老二如果也在,這一戰,該有多精彩。”
王君塵一口氣拿出18壇酒,亂七八糟擺了一地,趙楚拍開泥封,仰頭狂飲,幾秒內一壇酒已經見底。
他狠狠抹了抹嘴角的殘酒,宛如抹去了數不盡的悲傷。
再次見紀東元,遠遠一撇,他竟然淪為狐三野的奴隸。
不過這是好消息,起碼趙楚知道他在哪里,知道從什么地方尋找。
而澤妍花老師,他卻問遍了所有人。
這段時間,每去一個城池,都要打聽一番,甚至連紫金衛的井青蘇,都沒有任何消息。
簡直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這種感覺,才更加令人絕望。
“老王,拿酒!這一壇,我們敬老二!”
不容分說,趙楚直接扔給王君塵一壇。
王君塵點點頭,不顧紫海宗長老連連使眼色,白袍瀟灑一甩,反身走到趙楚身旁。他大咧咧盤坐而下,就在血污遍地的青石臺上,碰壇之后,仰頭狂飲。
這一瞬間,全世界寂靜。
紫海宗掌教眉頭一皺,大帝正在封賞功臣,所有人還未起身謝恩,你作為臣子,竟然無視大帝威嚴,這幾乎等同于抗旨大罪啊。
至于那個趙楚,更是匪夷所思。
青古大帝金口玉言,賜婚下嫁九公主青玄樂,你為何還不謝恩?
青玄樂從小天之驕女,目前剛剛29歲,已經是北界摘星榜上的金丹強者,未來有機會問鼎元嬰,多少皇庭太子做夢都想結為道侶,迎娶仙女回宮。
你趙楚竟然熟視無睹,只知埋頭喝酒。
膽大包天。
別說無視九公主,人們驚然發現,趙楚從回歸之后,就連青古大帝都沒有正眼一看。那個青古國的至尊,甚至不如他面前那壇酒重要。
狂妄!
原來這個四萬妖趙楚,至始至終都沒有將青古皇庭放在眼里。
當然,在他身后,一行人黑袍飛揚,獵獵作響,一個個神色冷漠,也不曾跪拜大帝,視青古皇權為塵土。
隨后,不少人又是一陣羨慕。
這就是底氣!
這就是敢于忤逆皇威浩蕩的氣魄!
如今天賜宗有一個元嬰掌教,就有了和青古國平等對話的權利,天賜宗的人,從此不受青古律法管教。
皇庭內部。
所有人靜若寒蟬,就連青玄云都眉頭緊鎖。
而中樞院的長老愣在當場,面色鐵青。
在他手中,甚至已經將大婚詔書擬好,大紅色的皇帝詔書,纏繞著龍鳳呈祥的圖案,紅霞繚繞,追逐不休,宛如一對鴛鴦彩蝶,比翼雙飛。
遵照大帝旨意,這詔書是青古國最高的規格,不弱于太子選妃。
其他人同樣愣神。
他們想不通,四萬妖趙楚,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沒錯,他是很優秀。
但年紀輕輕,如此目中無人,就有些落了下成,不識好歹了。
要知道,你面對的,畢竟是青古國的一國之大帝,堂堂俯瞰蒼生的北界域至尊之一。
青麟城上空!
光幕之內,大帝微閉雙目,沉沉嘆了口氣。
400年,青古上下,無人敢反駁他一句,別說如今乃元嬰圣境,即便他青天易一路從靈脈煉氣、筑基金丹,那一個境界不是傲視群雄,誰敢不將他放在眼里。
可今天。
青天易被無視了。
比叫囂、忤逆、咆哮還令人生氣。
一國大帝,在一個煉氣境面前,竟然如空氣一般,被直接無視。
這簡直是一種恥辱。
“王君塵,你搗什么亂?快回來!”
紫海宗掌教暗中給了王君塵一個眼色。
可惜,后者根本無動于衷。
他和趙楚推杯換盞,飲下一壇又一壇的烈酒。
何為摯友!
何為兄弟!
我們骨子里流淌著一樣不羈的鮮血,所以我們驚世駭俗,所以我們是時代的轎子。
循規蹈矩。
抱歉!
學不會!
這一刻,全世界沉默。
他們在趙楚身上,看到了一根突破蒼天的傲骨,似乎沒有一個國度能壓得住他。
“趙楚,目前你背后有一個沉府升撐腰,有朝一日,沉府升無法保護你,你還拿什么囂張?”
八大派中,有一人憤憤說道。
不遭人妒是庸才。
有人敬佩趙楚的膽魄實力,當然也有人惡意中傷,甚至處處貶低。
“不過是走了運氣,換作任何一人,有沉府升當師傅,也不懼大帝!”
“沒有運氣,他不值一提。”
隨后,不少天驕紛紛附和。
他們心中妒忌著,口中卻一再貶低。
那一雙雙燃燒著嫉妒火焰的瞳孔,似乎能將趙楚拉下神壇,與自己立在一個水平線之上,從而才能心滿意足。
“如果有朝一日,沉府升無法保護趙楚,他一定是不再需要保護,那一天,趙楚已經是元嬰!”
在人中最中央,一人羨慕的看著趙楚與王君塵。
他是何江歸。
活在諸位靈體陰影下的絕世天驕,人們只關注著趙楚的非凡,只關注著王君塵已經怒斬筑基大妖。
卻沒有在意到,一個沒有靈體資質的少年,也悍然突破了煉氣九重,位列少年巔峰。
如果不是這一屆天驕太耀眼,靈體層出不窮,還有一個四萬妖趙楚,他絕對是傲視群雄的一個。
“何江歸,你這話就狂妄了,趙楚連破十城,全憑胡南揚將軍頂著八大金丹,他不過是占了妖域內部空虛罷了!”
“沒錯,妖域空虛,換做其他天驕,也同樣可以做得到!”
八宗一些天驕還在據辯。
甚至一些天驕,還能找出趙楚在妖域的一些錯誤。
沒有爭分奪秒,為了一些不重要的小細節,錯過各種機會,分析起來,像模像樣。
聞言,不少人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回頭想想,似乎也是。
如果我手中有妖符,一定可以比趙楚做的更好,甚至連破12座妖城也未嘗不可。
“哼,好歹毒的視角!”
何江歸聽著這些堂堂大道理,啞然失笑。
“何江歸,我知道你和趙楚同是四萬妖一代,但也別把他想成神話,抬得太高,容易把他摔死!”
一個八大宗的師兄,滿臉語重心長。
他們都是各大宗門排行榜的高手,這一戰卻成了無名小卒,心中當然有些不舒服。
“別人成功靠運氣,你成功則靠實力。別人失敗是他應該,你失敗則是運氣差。橫豎你有理,橫豎你對,雙重標準,不動如山!”
“胡南揚將軍去妖域,你們大可以爭取一下,為何沒見人站出來呢?”
“怪不得你們在宗門修煉了近十年,依舊蹉跎在煉氣八重,一生以區區筑基為終身目標。你們這種見不得別人好的思維,真乃可憐、可笑、可悲到毫無希望。”
何江歸冷笑一聲,竟然也破天荒的轉身,朝著趙楚走去:
“你們可知道,四萬妖一代,年紀比你們小10歲,如今已經有5人煉氣九重,隨時就可筑基。你們可知道,四萬妖趙楚當年是最弱、最苦的一個。你們又可曾知道,早已將你們甩在身后的5人,皆和趙楚結過一場善緣。”
“或許再過幾年,我會恭喜諸位突破筑基境。但那時候,我或許已經金丹!”
搖搖頭,他留下一道滄浪脊背。
雖然我在皓月之下,只是一粒卑微的星辰,但這顆星辰,終有一日,會綻放出耀眼光澤。
“介意多一張嘴嗎?”
走到趙楚和王君塵身旁,何江歸微笑。
“廢什么話!”
趙楚大袖一甩,一壇酒已經甩在何江歸手中。
這是從無悔城就并肩廝殺的戰友,已經是老熟人。
“何江歸,你干什么?”
青木宗的長老連忙一聲呵斥。
王君塵是靈體,有罪可贖。你又是個什么東西,怎么也敢忤逆大帝。
“師兄,我要陪你!”
遠處,黃靈靈固執的轉頭,朝著趙楚走來。
趙楚拒絕青玄樂,令她心花怒放,雖然知道青玄樂是良配,但她就是心花怒放。
“黃靈靈,煉血軍營,軍紀為天。”
一個長老低聲呵斥。
“我不管,師兄比軍紀重要!”
黃靈靈身形消失。
這時候,又有五人走過來。
劉月月雖是女子,但脖子一仰,就是一壇。
他們在大帝腳下,忤逆了威嚴。
他們離經叛道,無懼森嚴禮法,無懼那皇道的高高在上。
這一代,不羈。
這一代,名曰四萬妖!
盤坐成堆,不懼天下震驚,一行人在大帝怒視之下,宛如好友相聚,推杯換盞,時不時開懷大笑,何其豪邁。
“真羨慕這一代的灑脫。”
不遠處,胡南揚瞳孔閃爍。
多么令人妒忌的離經叛道,他們那一輩,活在森嚴的禮法之下,一生疲憊。
“趙楚,念在你鑄造青古巨炮有功,你們這些人戰場同樣有功,孤且原諒你們的不敬。但你對我的賜婚,熟視無睹,難道連青玄樂都看不上嗎?”
青古大帝先前還是和藹,最后一聲已經有些冰冷。
遙遠的天際。
大帝話語間,唇邊已經有寒氣飄散,明明是夏日,卻令人有一種置身三九寒天的錯覺。
“趙楚,快認罪悔改,大帝這是給你機會!”
煉血軍營一名長老連忙提醒。
所有人都清楚。
這是青古大帝給趙楚臺階下,只要他隨便編一個理由,哪怕說自己廝殺太累,都會獲得原料。
這是大帝的妥協。
400年來,青天易第一次妥協。
“父皇,別人既然不愿娶,我青玄樂又何等卑賤,難道還需要求他嗎?”
這一刻,另一道光幕里,有青光乍現,寒芒一閃。
青玄樂絕世容顏一臉森冷,她掌心青劍一甩,寒芒閃爍,那龍鳳呈祥的大紅色婚詔,被一斬兩段。
龍孤身。
鳳骨倔。
不成親,則成仇。
青玄樂驕傲了一生,今日第一次嬌軀顫抖。
第一次羞憤。
那婚詔上鮮艷喜氣的紅,宛如一個丑陋的惡魔,在嘲笑著自己不知廉恥。
當初被許給白卓月,我心靜如水。
那一日,我只將這一具好皮囊,當做是青古崛起的工具,所以,我可以下嫁那種垃圾。
但今日,是我青玄樂第一次動心。
今日,也是我青玄樂,第一次被拒絕。
從前到后,從靈魂到皮囊,那是一種徹骨的漠視。
青玄樂甚至從趙楚的瞳孔里,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一劍斬婚詔。
青玄樂黛眉顫抖,她冰封十萬層的內心,莫名一疼。
如果我還能將自己當成工具,心為何會疼?
如果我為了青古巨炮,而不擇手段,為何會因為你的無視,而憤怒。
原來我青玄樂也是凡人。
我凡心未動,只因那個踏劍英雄還未出現。
可如今,我凡心動,也凡心痛。
一劍斷婚詔!
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在你面前,我無法像個傀儡一樣不折手段,這是對感情的唯一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