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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天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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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韜的出現對于趙當世而言完全出乎預料。!川北局勢變化詭譎,命運的浪潮最終又將袁趙二人推倒了一起。急于出川的趙當世本并無滅袁之心,只是天算不如人算,給官軍逼到營山縣的袁韜軍不巧正卡在趙營出川路的側方,如置之不理,趙營的行軍的腹背將受到極大的威脅。

  除此之外,趙營入川,打得本是與川群雄“共襄大義”的旗號,若最終還留了袁韜這川第一寇在川,自個兒卻夾著尾巴跑了,豈不見笑于人?況且,一路行來,有諸多原本依附于袁韜的勢力先后入伙。因為當初袁韜的暴虐與壓榨,他們幾乎都與他有著或淺或深的仇隙,滅袁韜,亦眾人之愿。

  新仇加舊怨,不由得趙當世不考慮將送門來的袁韜一舉鏟除。

  崇禎十一年二月初,雖然各路兵馬尚未全數集結完畢,但營各大將領們已先行一步,齊聚于蓬州鳳凰山。

  正式會議開始前,趙當世先著重表彰了徐琿。自從帶兵支援蓬溪方面的青衣軍后,徐琿便獨立帶軍與官軍周旋。雖說經歷了一系列的戰事,但有效地保存了實力,在此之下順利完成了掩護主力的任務,最后還能領著近五千人,完好無損地來到蓬州會師。這份功勞,可不是白紙黑字能夠細細寫了下來的。如果說殺敵攻城都是戰術層面的功勞,那么徐琿這次的統籌之功,無疑升了一個層次。與會眾將對此均心知肚明,各自服膺。

  徐琿本人,則全程抿嘴不語。人盡皆知他沉著穩重,并不認為他是在掩飾,反而對他不以物喜的個性暗自佩服。

  接下來各軍各部,都照慣例,匯報了本部兵員器械等等情況,總的來說,除了全軍覆沒的先討軍右營以及基本喪失戰斗力的老本軍左營,各部在或多或少都存在傷亡的情況下,尚能保持一定的戰斗力。

  具體情況如下:老本軍方面,共計五千五百人。其前營二千人,左營五百,右營二千,后營一千;先討軍方面,共計五千人,其前營三千,左營二千;此外飛捷營一千二百騎,青衣軍二千人,親養司、特勤司等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三百人下。即將會師于鳳凰山的趙營全軍總計馬步一萬四千人。

  會雖然沒明說,但人人心里都有桿秤,當前趙營明面有著萬把兵力,但實際有能力與官軍來回的,不過先討軍郭如克的前營,覃進孝的左營雖然也能打,可因不擅操持火器的劣勢,真較起來,還是差了那么一點。

  一萬四千人的部隊,堅僅僅三千人,聽去難以置信,但趙當世等混跡江湖多年的將帥們都心知肚明,這等規模在魚腩遍地的流寇群體,已經可稱“龐然大物般”的存在了。

  打鐵還需自身硬,即便有著趙當世與徐琿的重點照顧,但能將這三千人不負重望帶成營首屈一指的強軍,統御的將帥同樣功不可沒。帶兵是門大學問,兵強壓主、主強兵難聚心,如何能保持兩端的平衡,同時在旬月間歷經多場惡仗的情況下依然將傷亡率盡量壓低,這些都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但顯然,作為先討軍前營的千總,郭如克還是很好的勝任了這份工作。

  早在他任職全營下唯一一個三千人的大營千總時,敏感的人能覺察到郭如克在營地位的升。而這幾個月,劍州鏖戰,作為主力陣斬四川總兵侯良柱;獨守射洪,以一己之力阻擋住川名將張令南下的企圖等等戰績都為郭如克的履歷增色不少。加之此次追隨徐琿,做到了五千人部隊的“完璧歸趙”,在郝搖旗不幸身歿的情況下,很多人都認為,郭如克必將是營下一個“票帥”。

  票帥,流寇俚語,無指定職位,通常用以代稱營決策層一級的高級將領。拿趙營來說,各軍各部將領雖多,但能參與重大軍情會議的,屈指可數。此前除了趙當世本人,以及昌則玉、覃功、穆公淳三謀士,能參與決策的將領僅僅是侯大貴、徐琿、郝搖旗三名最早的“票帥”。

  現如今,隨著郝搖旗戰死、覃功下放,趙營的決策層短暫出現了真空。參與決策的人不能多,同樣也不能過少,故而,于情于理,趙當世都必須再擇選一名可以依仗的將領補入。年富力強、讀過書、懂進退,對作戰有著自己的想法,郭如克,無疑是最佳人選。

  會議沒明說,但人人均知郭如克地位升已成定局。目前情況急迫,不好調整,一旦日后趙營得以喘息了,他必將躍升為能與侯、徐分庭抗禮的主將之一。

  侯、徐都是明眼人,會已經從趙當世的態度清楚了這一點。不過他倆的心境截然相反:徐琿本性淡然,郭如克又算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不說高興,也不抗拒;侯大貴則頗有些坐立不安的意思。此前,他一直將徐琿視為自己的主要競爭對手,眼瞅著幾月來此人的風頭都壓著自己,正沒奈何,郭如克這小子又冒了出來。倘若二人結為一心,那么自己往后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焦慮之下,侯大貴強自鎮定,掛起微笑,其實心底已經開始盤算接下來該如何應付這棘手的情況。

  且不說這些,軍務當前,趙當世緊接著拋出了對付袁韜的計劃。按老規矩,先由主要將領們表態。

  徐琿沒說話,看了看郭如克,郭如克曉得這是“老級”有意讓出機會好讓自己在眾將面前確立地位,也不謙讓,直截了當表示袁韜必須要滅。

  他話音方落,不等徐琿說話,侯大貴便搶先表態了。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如往常一般反對“徐琿派”將領的提議,而是極力贊成郭如克。這一方面在于他確實覺得袁韜該打,另一方面也因自危之心驅動,認為在沒有建立自己的優勢前,先裝孫子,順著“徐琿派”做事,以免招致當紅炸子雞的討伐。

  打袁韜,其實大家都沒什么異議,除了郭、侯,其余幾名高層也認為袁韜不能不打。眾將見趙當世自己也傾向于打一仗,自也無人腦袋秀逗到跳出來唱反調。

  所以議論的焦點自然轉移到了如何打袁韜面來。據龐勁明提供的情報,當前駐扎在營山縣的袁韜軍依然有數千人的規模,占據著營山縣周遭山區的十余個山寨。袁韜本部軍約在四千人,手下兩名大將李效山與楊科新則分別都有二千人下的兵力。

  龐勁明后來暗地里探查過,發現袁韜軍占據的那些山寨都險峻異常,且不管其軍戰斗力如何,要在那種艱險地勢下作戰,對攻擊方而言本身是個巨大的挑戰。此外,袁、李、楊三部各據城寨,互為犄角,攻一處,兩處救,更添困難。這也許也是為什么官軍在將袁韜軍逼入營山縣后沒有一鼓作氣將之蕩平,反而固步自封的原因所在。

  官軍忌憚,并不意味著趙當世忌憚。不打袁韜,趙營無法繼續東進,這枚釘子說什么也得拔了。他環顧各自思索的軍將們,最終將視線停留在了郭如克身,問道:“老郭,讓你打袁韜,要多少人?”

  郭如克遲疑片刻,老實說道:“粗粗估計,至少五千人。”

  “勝算幾何?”趙當世聞言,登時有些不快。自己有意提拔郭如克,對方應當正是銳氣方張的時候,怎么反而保守起來。

  郭如克搖搖頭道:“五五開。”雖說這是自己表現的好機會,但郭如克還算是個冷靜的人,絕不愿意因為一時的激動夸下海口。綜合情報以及輿圖分析,他認為袁韜軍并不好打,要是話說太滿最后一敗涂地,遭受到了損失絕對是現在認慫的百倍不止。

  趙當世拿他沒辦法,轉問徐琿:“老徐,你呢?”

  徐琿想了想,道:“郭千總言之有理。”繼而又加一句,“即便取勝,恐怕也要付出相當代價。”

  他說的“相當代價”,并不單指傷亡人數。趙當世明白,徐琿和郭如克認為要出動的五千人,一定是囊括先討軍前營以及左營這類營精銳在內的。其他營頭死點人趙當世不心疼,但要讓這些精銳折損在袁韜手下,未免得不償失。

  視線轉到侯大貴方向,趙當世卻立刻將頭偏到了一邊。不是他不信任侯大貴,而是他心里門清兒,侯大貴壓根不是個打硬仗的材料。而且,此人容易情緒化,做事不考慮后果,要是問他,他十有八九一拍胸脯,立刻把攻打袁韜的事攬到自己身,而屆時要付出多少的代價,不在他考慮范圍內了。

  冷靜下來,趙當世也發現攻打袁韜沒那么簡單。能把袁韜軍從巴州趕到營山,官軍也不是孬種蠢材,之所以沒進一步攻打,定然也是看到了前路艱險。想自己的家底還不如官軍,把時間與精力放在攻堅袁韜軍,是否合適?

  如此一想,袁韜軍似乎又不該打了。

  正當攻伐袁韜的議題懸而未決時,忽然有個細弱的聲音突然道:“主、主公,小的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當世轉目看去,只見偏靠角落的一隅,景可勤帶著忐忑的神情擠到了前頭。

  趙營草創,趙當世一視同仁。但這并不意味著營沒有尊卑之分。約定俗成,一眾趙營的老班底,地位起后來入伙的高的多。大伙兒明里不說,但暗地里或是在這種公開的軍議,地位的差別體現出來了。趙營各部,青衣軍是最晚歸并的,而且趙當世從未對它做過徹底的整編吸收。整體實力偏弱且自認“外來戶”,青衣軍的軍將顯得和其他各部軍將格格不入。除了暫代總兵茅庵東位置稍微靠前之外,其余青衣軍的將領大多在外圍看熱鬧,無人能進入靠內的圈子說話。而景可勤,又是后來才加入青衣軍的,甚至還沒經過趙當世親自認可,心理的劣勢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心實在有點想法想說,景可勤其實并不愿意出頭。趙當世對他沒太多印象,甚至是在旁人提醒下,才恍然大悟認出人來,前握住了景可勤的手。

  眾目灼灼下,景可勤頗有些不好意思,一張糙臉愣是和洞房花燭夜的小媳婦也似泛成豬肝色。趙當世見他很是局促,安慰兩句,但道:“爭食王之名,名動川渝,誰人不知?景千總只管前說話,我等洗耳恭聽。”

  這話里兩重含義,一重先贊了景可勤,介紹給眾將認識,并為他打氣增添信心;第二重則在于那個“景千總”。和茅庵東一樣,青衣軍的千總,景可勤也是暫代的,名分其實不太站得住腳,但趙當世現在這么一說,相當于變相承認了他的地位。青衣軍雖然孱弱,但千總畢竟也是營數得的高級將領,給他一個名分,說起話來腰桿也挺得直。

  景可勤得到趙當世的尊敬,好生激動,點頭哈腰沒個正形。這其實也是在流寇混跡久了的后遺癥。趙營沒那么多尊卑禮節,并不代表其他地方沒有。只說在袁韜手下,不要提頂撞了,無意說錯一句話,碰愛猜忌的袁韜,也夠喝一壺。眾將見他這般作態,各自哂笑,但也能理解。

  “且不知千總有何高見?”軍事緊急,趙當世沒那么多閑暇寒暄,直奔主題。

  景可勤激動過后,想起該干正事,緩了緩情緒,張口說了一番話。他這番話說完,包括趙當世在內,眾軍將大多沒甚反應。正自有些尷尬,卻不料首一人突然道:“有此言,袁韜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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