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也曉得這些日子送到傅家的禮物像流水一樣,傅念君點也點不過來。
他難得休沐一日,負手走到到傅念君和妻子處理家事的正堂來,卻差點都走不進門。
看著這滿堂的東西,他只蹙眉道:“這連日子都還沒定,怎么這些人都火急火燎地上趕著送禮來了?”
老管家幫著家中少夫人和二娘子一起把這些東西登記造冊,見傅淵來了,笑說:
“郎君,這禮部和宮里也急得很,來敲了好幾次日子,這不是相公一直沒肯定下,不過也快了…這成親的日子說不定趕著就在眼前了,這些人也是燒熱灶,指望著咱們府里能記他們個好。”
傅淵卻只是冷哼一聲,一張臉凍死人:
“有什么可急的,人家三書六禮一等就是三年五載的可怎么辦。”
老管家在心里嘀咕,三年五載,這要等到自家娘子二十幾歲不成?
二娘子可已經不小了好不好。
錢婧華和傅念君停下手里的活,忙得口干舌燥的,傅念君沒來得及招呼兄長就先喝了一杯茶,錢婧華倒是朝傅淵一笑,“夫君怎么過來了?”
傅淵掃了一圈地上的東西,冷道:“看看你們有沒有什么地方需要幫忙的。”
錢婧華一噎,給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他?來幫忙?當真嗎?
傅念君差點笑出聲來,說道:“真是太謝謝哥哥了。”
老管家在旁邊看了直腹誹,心道這三郎君還真是同相公一模一樣,不舍得二娘子出嫁就直說,拐七拐八地鬧不痛快。
這里正說著話,下人來通報,說是淮王殿下來了。
傅淵一擰眉,盯得那小廝瑟瑟發抖:
“你再說一遍,誰?”
小廝顫巍巍的,“淮、淮王殿下啊…”
沒毛病啊,就是自家的未來姑爺淮王殿下啊!
又不是別的什么王爺,郎君怎么這副表情?
傅淵冷笑提步,只是淡淡說著:“定親了的人,往女方家門上跑,我倒要親自問問殿下這是什么道理。”
錢婧華算是看出點門道了,回頭朝傅念君說:
“我出嫁時我哥哥也不太舍得,但是他這樣的…還真是…”
傅念君失笑,心道嫂子這是沒見過傅淵從前對自己的態度。
她說道:“我哥哥就是挺古怪的,難為嫂子你容忍。”
錢婧華臉上一紅,只道:“沒有,我覺得你哥哥他哪里都好。”
傅念君望著她突然又害羞又驕傲又仰慕的臉色,真是嘆服了,大概錢婧華對傅淵,真的是可以用“癡迷”來形容了吧。
錢婧華回過神,忙對傅念君道:“淮王殿下是來見你的,你快去洗個臉梳個頭吧,先讓你哥哥和他說會兒話…芳竹,儀蘭,快帶你們娘子去梳妝!”
嫁人了,錢婧華也依舊是風風火火的性子。
傅念君心想她再狼狽的樣子周毓白都見過了,梳妝什么的,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必要。
錢婧華卻是雙眼發亮,興致勃勃地要促成傅念君去見周毓白。
大概是自己正和夫君恩愛,就希望全天下的有情人和他們一樣甜甜蜜蜜。
周毓白等在花廳里,對過來的舅兄表現地很客氣,而傅淵的神情確實是古怪。
他竟然會對著這位淮王殿下說:
“不知殿下這樣著急,何時會改口稱呼在下呢?”
旁邊聽壁角的老管家一路跟了他過來,聽見這話差點嚇得肝膽俱裂。
郎君是怎么了?
他怎么敢對堂堂淮王殿下說這種話!
周毓白卻是對傅淵淺淺地笑了,“舅兄。”
傅淵的神色舒展了些,心想真是不容易,永遠如仙人般高高在上的七皇子,卻會毫不猶豫地朝自己妥協。
可不知怎么,傅淵的心里又不痛快起來了,臉色也是一下變三變。
“勞煩,我想見見她。”
周毓白說著。
傅淵原本也不想難為他,畢竟周毓白是什么樣的人,他先前就知道的清楚,只是他這樣上門來,傅淵就是十分不想如他的愿。
“殿下雖然與我妹妹定親,但是終究并未成親,婚前私自見面,終有不妥。”
周毓白道:“舅兄可否行個方便?我只是說幾句話就好。”
傅淵覺得周毓白也不正常了。
他是在請求自己?
從前他不是都根本不把傅琨和自己放在心里,私下同傅念君見面么,怎么如今倒是守規矩起來了。
傅淵只道:“殿下若也是做哥哥的,可會希望自己的妹妹婚前就與外男隨意見面?”
周毓白還真的沒有妹妹,他想傅淵這是憋久了火氣吧,自己從打算娶傅念君開始,就很注意盡量與她少見面,可是中間發生了那么多事,兩人多數也是為了談正事相見,可是說到底傳到傅家父子耳朵里,肯定心里是不舒服的。
難得今天有這么個機會,傅淵確實是不想忍了。
而周毓白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選擇正式上門拜訪了。
他尊重傅家和傅念君。
“很遺憾我沒有妹妹,不過舅兄可以放心,我臨行在即,只是來告辭的,說幾句話就走,絕不會冒犯她。”
傅淵一愣,不是急著成親么?怎么要走?
他其實心里已經同意了,面子上卻又覺得有點拉不下來。
好在錢婧華適時地出現了。
她決意要把橫亙在人家中間的丈夫拖走,雖然她很能理解當哥哥的別扭的心情,可再不舍得,也不該沒完沒了地擋在人家有情人中間吧。
錢婧華來請傅淵,傅淵也算是找了臺階下,只是對周毓白說著:
“希望殿下注意些分寸。”
跟著就暫時把地方交給他了。
他們夫妻二人離開后,側簾邊就出現了一個人影。
隨著簾子微動,傅念君緩步走出來,周毓白正好側轉過身來,背著陽光,望著她淺淺地笑了。
傅念君盯著他看得愣神。
沒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也還好,可是真的見到了,她才發現自己是多想他。
傅念君不由自主地攥了攥她的拳頭。
“怎么了?”
周毓白朝她走近了兩步,眼神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心里有些事,他能夠看出來。